12 他的神情從來是溫柔淡然的,此時卻顯得有些迷茫
平日里上趕著討好他的楚承熙,忽然改了性,像只小白狗似的圍著楚承贏轉。 嘖,這畫面,怎么看怎么討厭。 對于楚天祿這樣的天之驕子來說,眼巴巴捧來的諂媚沒意思,自己搶來的,才分外香。 特別是從嫡長子的手中搶。 楚承贏再次撥動弓弦,本也是個極穩的八環,忽的風聲獵獵,耳側直直飛來一支漆黑羽箭,從中射斷了白色羽箭,黑白相爭,兩敗俱傷,雙雙落到雪地之上。 “二、二哥!” 小皇子驀然睜大眼睛,看到眉目沉戾的楚天祿,還有地上兩只為他而斷的箭矢。 不知為何,竟有些心虛。 “原來你還記得我,我看你和大皇兄玩得很是高興,分明樂不思蜀了?!背斓摾淅湟恍?,走上前去,就要把小皇子拉到自己身邊。 楚承贏竟也擋在楚承熙身前,唇角微揚,緩緩道:“承熙是大家的弟弟,怎么天祿說得好像是你一個人的?” “大哥所說太過武斷,我無非是看承熙對射箭頗有興趣,想讓他見識一下射中十環的箭法?!?/br> 真是稀奇,按照楚天祿對楚承贏的了解,他這個大哥,處處避風頭,處處藏鋒芒,平時連挑釁都找不到一個由頭,但凡爭執兩句他就主動退讓了,出名的好脾氣,好欺負,沒想到竟會為了楚承熙跟他角力至此。 楚承熙卻不愿得罪楚天祿,從楚承贏背后探出小腦袋主動說:“原來天祿哥哥的技法這么好!我想看!快射給我看看吧!” “你瞧,你護著他,他卻巴不得我射?!背斓摽煲獾?。 什么時候小六和天祿感情這么好了?楚承熙微微一怔,掩去心底悵然,點頭答應。 咻的一聲,流矢劃過,照例又是十環,正中靶心,楚天祿神采飛揚地瞥楚承熙一眼。 小皇子立刻上道:“天祿哥哥好生厲害,十環呢!我覺得練個十年都不可能這么好!天底下怎么會有天祿哥哥這么完美的人呢?” 他其實吹彩虹屁吹得有點累了,也不是真心喜歡楚天祿,可是唉……抱大腿啊抱大腿。 “承熙,看我?!?/br> 楚承熙:“???” 大皇子眼也不眨,對著靶心拉弓射箭。 “叮!” 白羽箭竟從中劈開黑羽箭,黑羽飄落了一地,顯得狼狽,而白羽正中靶心,分外搶眼。 “我去,這哪里是正中靶心,明明是射中我的心啊?!背形躞@道。 他還以為這種把別人的箭射落的箭法是里想象的呢,沒想到真的有! 可既然楚承贏這么厲害,干嘛剛才裝著箭法平平呢? 楚承熙一下就明白了,他這個假受寵的皇子都知道扮成草包,更別說楚承贏這個失去母后庇佑的嫡長子了,肯定平時也是韜光養晦,能不出彩就不出彩。 所以又來了一個問題,既然要隱藏鋒芒,那楚承贏為什么現在在楚天祿面前出風頭啊…… 楚承熙看了一眼自己的大皇兄,沉默了。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因為他吧? “大皇兄果然厲害,看來平日里也是勤加練習了的,只是大家沒有看到而已?!背斓撌樟斯?,意味深長道。 楚承贏鳳目清然,長眉收斂,只道:“運氣罷了,讓兩位弟弟見笑?!?/br> 仿佛剛才那聲恣意矜傲的“承熙,看我”全然是幻覺。 “累了,我先告辭?!?/br> 楚天祿把弓扔給旁邊的太監,似是對這一切失去了興趣。 “等等我,天祿哥哥?!背形跻Я艘Т?,還是出聲叫住了他。 饒是楚天祿也訝然道:“怎么?承熙,要跟著我嗎?我以為你更喜歡……嗯?” 他意味不明地瞥向楚承贏。 大皇兄雖好,但命數太短,怎么護得住人呢?楚承熙自己都是個炮灰。 楚承熙抱歉地看向大皇子:“承贏哥哥,對不起,我還有些事找天祿哥哥商量,先走啦?!?/br> 說罷也不敢看楚承贏的臉色,快步跟在楚天祿后面,像個乖巧的小尾巴。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射擊場,一瞬間就冷清下來,漫天大雪,無聲飄落,楚承贏站在原地,一直到肩頭覆蓋霜雪,手里還拿著長弓,上面還猶存著小皇子的熱氣。 他的神情從來是溫柔淡然的,此時卻顯得有些迷茫。 為、為什么? —— “對不起嘛,我不知道你今天也來了,路上遇到了大皇兄,就一起咯。你射箭這么厲害,肯定還是喜歡你指點我啊?!?/br> 沒有楚承贏在場,楚承熙說起違心的話來也更簡單。 媽的,楚天祿這個混蛋,怎么走路走得這么快,他都快小跑了都攆不上他。 果然是生氣了吧! “不,大皇兄那一箭確實厲害,你應該留下來跟他討教,讓他指點你?!?/br> 楚天祿也不看他,徑直往前走,唇角卻被小皇子哄得越來越上揚。 他這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實在太可怕了,楚承熙又不想前功盡棄,只得從腦子搜羅各種花言巧語來哄他高興。 “二哥,我的好二哥,嗚嗚嗚,別生氣了嘛,你是我最喜歡的哥哥……” 耍個女朋友都沒這么累。 “停,別往前,有人?!?/br> 楚天祿連忙護住還在撒嬌的小皇子。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御花園深處。 一位著深紫錦服的高大男子站在假山后,隱隱傳來嗚咽聲。 “皇叔?”楚天祿蹙眉。 齊王手中本緊緊握著一枚青色香囊,聽到聲音迅速藏入衣襟,再用袖子擦擦眼睛轉過頭來。 他正值壯年,生得魁梧健壯,龍睛虎目,現在竟眼眶通紅,看起來頹喪又滄桑。 楚承熙恍然回神,這不就是那位一定要和艷奴成親的親王嗎? “竟是你們兩個小家伙?!?/br> 楚天祿問:“皇叔為何在此傷心?” 齊王神情一暗,楚承熙覺得他應該有其他話想說,可顧及到他們的身份,話到嘴邊又變。 “還要多謝皇兄,讓我迷途知返,燕青已被賜死,這一生……我都不會再糊涂行事了?!?/br> 楚承熙身體僵住。 沒想到明帝對皇室臉面看得如此之中,就算是親弟弟的懇求,仍舊下令殺死了那個雙花之體。 那他這個綠帽子證明的雙花之體豈不是更糟糕? 楚天祿不以為意道:“皇叔,不必太過介懷,那艷奴有甚好?低賤如斯,連只貓兒狗兒都比不上。天下美人千萬,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切不要因為小情小愛,惹了父皇猜忌?!?/br> 他的語氣冰冷無情,仿佛被賜死的不是個人,而是個不值錢的玩意兒,帶有一種上位者天生的殘忍。 楚承熙的臉色更白了,只低聲道:“還請皇叔節哀,燕青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到您傷心過度?!?/br> 齊王點了點頭,拳頭握緊又松開,恢復成平日里的冷靜,遠眺御花園中假山流水、奇花異草,似乎并不想和他們繼續交談了,也沒有什么好談的。 回去的路上,楚承熙心中忐忑難安,再看身邊的楚天祿,想起他剛才眉目間的殺伐果斷,竟生出無邊的恐懼之感。 他忍不住小心道:“二哥,若是……若是我以后也想娶艷奴為妻…你當,你當如何?” 直接用“我如果變成艷奴”這樣的假設,顯得太過突兀,楚承熙是不敢這樣問的,于是拐彎抹角,希望楚天祿給出一個令他心安的答復。 “你?真是如此,我就把你關進宗人府內,用鐐銬鎖起來哪里都去不得,至于那下賤東西……” 楚天祿冷冷瞧他,眉目狠厲,像極了一把見血封喉的刀。 “命人打暈裝了麻袋,再裝石塊,連夜沉塘了去,尸首都不會給你留一個,污穢玩意,別臟了我的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