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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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內的異物感如同冰棱投入篝火,雖然轉瞬即化,總歸讓林禾鵲從混亂翻攪的意識中撥出一道縫隙。他憑借這點來之不易的清醒推開喬銘,跌跌撞撞地去尋了池邊散落的衣服穿上,也不管腿間流著淅淅瀝瀝、濕滑黏膩的濁液。 林禾鵲暈乎乎地套完衣裳,踉蹌幾步,身體一歪跪倒在地。 頭痛,像千萬把刀劍的碎片在其間相互削砍,劈出一簇簇電光石火的碎片。碎片如浮冰在腦海的風暴中浮沉,林禾鵲倏然意識到那些他以為是昏睡的時間,他無暇分神追究的空白記憶里……他不止像個蠢貨一樣,不,就是個蠢貨,對著鐘晟和陌生人撒嬌撒癡瘋瘋癲癲過。他還像yin蕩又愚笨地,對著喬銘動物發春似的求歡…… 這是對他曾放縱欲望的咒詛?還是對他曾欺辱人的懲罰?還是他本該經受的罪愆? 林禾鵲干嘔出聲。 喬銘懵在原地半晌,而后迅速拾掇幾下,小心翼翼地蹲在林禾鵲身側,試圖探頭觀察林禾鵲被垂墜長發掩住的表情。 “怎么回事?” 林禾鵲默然,消瘦的脊背猝然聳動,哇地吐出一口紫黑血塊。 “無妨,”林禾鵲聲音虛弱,伸出一只手,“先拉我起來?!?/br> 喬銘照做,仍忍不住喋喋不休:“真沒事?不用找大夫看看?讓村里大夫開個方子……” “閉嘴?!?/br> 喬銘充耳不聞,“現下走得動嗎?” 他睨了喬銘一眼,有送上門的人rou車馬何必勞動雙腿?林禾鵲于是心安理得道:“不太妙,還是由你背我回去?!?/br> 喬銘本預備著林禾鵲若是心中不快故意不受他幫助,也要背或者抱趕緊把他弄回去,好在林禾鵲并未轉性,倒省了喬銘工夫。 林禾鵲輕車熟路地找了舒服姿勢趴在喬銘背上。 林禾鵲吐出瘀血后渾身輕快不少,之前李元膺造成的內傷似乎也痊愈些許。腦袋里那陣劇烈的痛楚的散去,又有了胡思亂想的空閑。他心道喬銘這人也是頗能裝相,方才顛鸞倒鳳好不痛快,轉眼便一副正人君子模樣。再向前追溯,也不知叫他白白占了多少便宜?林禾鵲原本心情低落至極,如此一想又異常寬慰,也不覺自己是無理取鬧,不去想喬銘被他無端纏上,被迫紓解他因傷引發的失魂之癥,卻要因情急之下的反應受此指責。 喬銘雖看不到林禾鵲正臉,但感知到他情緒穩定下來,也舒了口氣。此前經過村里郎中和男人女人一番教育,喬銘生怕林禾鵲有個三長兩短,讓兩人都沒法安生。 林禾鵲上身與喬銘后背間留有空隙,但小腹因為凸起卻緊挨著喬銘微彎的骨頭。喬銘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塊薄薄的皮膚像貼了個湯婆子,有柔和的暖意,又拂起心口酥酥麻麻的癢。 喬銘心跳亂了幾拍。他心虛之時總忍不住說話,正要開口時,卻感到身后人腦袋沉沉落在他肩膀。 喬銘搖了搖頭,加快步子,少傾回到兩人住處。林禾鵲被喬銘放到床上時又清醒過來,覺出腿間粘稠不適,好似才醒悟到一次徹底沐浴的機會被浪費,又支使喬銘給自己打水清洗。好一番折騰,兩人才倦極睡去。 接連幾日,林禾鵲和喬銘都心照不宣又各懷鬼胎地不提那一日荒唐。林禾鵲分明憶起往日種種,卻不露聲色,只等‘合適’時機再和盤托出;喬銘欲與林禾鵲再相互坦白,但苦于不知從何提起,又理不清自己亂麻一團的考量,索性拖延。 除了喬銘因林禾鵲那晚吐血受到驚嚇,一連數日早晚請來村醫看顧引得林禾鵲一陣嫌棄外,兩人相處堪稱舉案齊眉的儔侶。喬銘受寨主周亭所托,每日教寨中兒童幾招防身之術,漸漸自得其樂。喬銘此時與少年時照顧師弟師妹的心情又大為不同,看著稚嫩的或活潑或安靜的小人,偶爾情不自禁想象,他與林禾鵲會誕出怎樣的孩子來? 但下一刻,喬銘強迫自己將目光放到眼前。這想象實在危險。未來撲朔迷離,何必自尋煩惱?喬銘從來信奉車到山前必有路,不去做無謂的期待也不去無謂憂愁。 林禾鵲則怠懶于為村中交際費神,借著大病初愈又昏天黑地休息幾日,吃了睡睡了吃,最多在趁無人時在前院后院略走幾步。雖然林禾鵲仍胃口不大,氣色也顯而易見地好轉許多。唯一讓他不滿的,是入睡時無論背對喬銘多遠,晨曉被雞一唱三嘆地吵醒時,總是滾在另一人懷里。這種依賴的姿態讓他rou麻又羞惱。 休養足夠,林禾鵲決定去正式拜訪周亭。他最初聽喬銘說起時,便對這個喪夫后帶領全村重尋生路的婦人有些興趣。如今有了精神,無論出于禮節還是個人意愿,林禾鵲以為還是要主動與人見一面,否則總歸名不正言不順地受了他們收留之恩。 他與喬銘知會一聲,趁風和日麗時,簡單梳洗打扮后,兩人順著坑坑洼洼的土路往周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