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正確的事
紀春波隱隱約約記得,好像他在什么雜志或者網頁上看過這樣的說法:一個成年男子在12分鐘內能跑到3000米的距離,就是身體比較健康,心肺血管功能運動水平什么的及格標準。 當然了,紀春波的一生截止到今天,也沒有什么機會和必要連續奔跑三千米。 他在讀縣里的職高的時候,因為還想要繼續考個大專什么的,所以勉強算是認真上了體育課和參加了一些體能測試的。課程其中有一項是男子1000米跑,及格標準是4分50秒。但是,這項測試,紀春波在十七八歲最強健活潑的年月里——就從來沒有達標過呢!而且紀春波后來還有點后悔浪費時間去參加那些晨跑鍛煉什么的,因為現實就是根本沒有人care一個三本野雞大專入學時有沒有體育達標,那個成績單就是體育老師隨便填的。 再想想,職高畢業后,好了不用想了;紀春波就再也沒有體育運動過。 別說那種有指導性和規劃的健身和比賽了,就連最基礎的跑步,他可能都再沒有跑過十米的距離了。戶口戶籍都是在農村的紀春波,家里早就沒有了地,所以他也不會干農活,也沒有實際從事過多少體力勞動;他從來也不是一個勤勞能干的農村小伙,因為mama希望他專心讀書;然后,他真的用了15年的時間去專心讀書了,不過最后結果也就換來一張有了也和沒有一樣的學歷;沒辦法,專心和努力也是在天賦資質的土壤中才能開花結果的,黃豆再怎么耕耘澆灌也就是豆苗和豆芽兩種結果,不然還長成梧桐樹引來金鳳凰怎么的? 所以,既不強健,也不智慧的紀春波;非常坦然自若地承認自己是:瞎包凹槽。簡單說,就是廢物蠢貨。 紀春波是跑出自家大門,在路上狂奔了約200米,才想起自己的瞎包凹槽的屬性的;然后跑到400米就跑不動了,扶著街墻狗喘氣。不要嘲笑他,他其實從事著今天中國社會里最重要最被需要的職業之一——電商人工客服!當然大姨家的店鋪里也不需要多少客服,他自己還在接網游代練中手動代打的單子——這些幾乎是中國現代經濟中定海神針般重要的崗位都是離不開人的,所以他已經連續五個月都坐在電腦前不怎么動腿了,而且還剛剛吃了晚飯,突然這么劇烈折騰一下,當然是挺蕩氣回腸地只想吐。 休息勻氣片刻,看看手機;木木的距離真的變成了只有205M。 身后是一片街道上的小門市房,天很黑,門市房也沒有開燈,但是手機的光照出可見的一塊墻上的一塊不太大的但是字跡很端正的小牌子:“叫魂看病風水算命”。 紀春波不自覺地后退了幾步。 是的,2020年了,在農村鄉鎮里,還是有這種生意的。最神奇的是,“看病”這種服務,是坦蕩大方地夾在叫魂與風水之間的。 封建迷信這種東西吧,其實和地方文化關系不大,決定性的是家庭素質,尤其是mama的素質;因為mama們往往肩負兒童與與青少年早期素質教育。紀春波的mama還有阿姨們都不信這些,也從來不在家里搞這些牛鬼蛇神的道道;所以紀春波雖然學歷不高,但是對于世上流傳的那些神圣的信仰與恐怖的傳說,都不太有興趣,甚至還有些排斥——他從小見識領略過太多村民鄰居們對大姨全家——當然也包括mama小姨都是狐貍精的誹謗謾罵,還有人前人后做出的各種無恥排擠與惡毒的誣陷。mama從小就教育或者給他洗腦這一句話:人窮志短無藥醫,無中生有鬼開門。大概就是說,人要是沒錢又沒志氣的話誰也救不了,非要搞一些不存在不成立的歪門邪道,就真的會見鬼。 當然了,紀春波每次路過這里,都下意識地躲遠的原因,主要是mama和大姨的囑咐:“離那個歇批的門遠一點,進去就打斷你的腿!” 因為全村周知,現在這間房子近一年來,提供的主要服務,是沒有寫在牌子上的。非要說那個服務是什么的話,大概就是:保健。 去年提供那四項傳統服務的馬老太已經死了,她的女兒從外地趕回來奔喪后,就再也沒有離開村子,然后沒多久,這位女兒就開始提供增值服務:人體保健。且增值服務應該遠遠大于傳統服務的效益。馬老太的女兒也有五十多歲了,具體叫什么名字可能只有村里的一些男人們知道,紀春波絕對不是那些男人之一;而且全村的女人都不會和這個女兒說話,就算說話,往往也是辱罵和撕打的前兆。 那個五十多歲的女兒,長得又黑又胖,腿短脖子粗;就連最簡單最能直接改換的發型都沒有什么值得說道的亮點,她就是一位平凡樸實的村婦。但是即便如此,紀春波還能看到外地車牌甚至外省車牌的車輛停在這門口,甚至有一天凌晨他加班回家,還看到自己已婚有二胎的初中男同學從她家房后的小籬笆洞里鉆出來,被目擊后,還主動和紀春波熱情地打招呼,這讓紀春波覺得吧,世界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悲涼和無情? 他甚至還一度反思自己,不應該去譏諷一個女人的年齡,長相,和胖瘦。無論什么年齡,相貌和身材,甚至性別的人;都有爭取……幸福的權利? 但是再想想,其實世界真的很悲涼和無情??!五十歲的長成肥王八一樣的老阿姨呆在家里就有那么多男人上門來和她溝通,保健,還他媽的給錢。而三十歲出頭的紀春波,已經三年沒有碰過男人的rou體了,可能和不是自己家親戚的男性面對面說上超過三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了。所以結論就是,這個cao蛋的世界……男女不平等? 不過年后的那一場肺炎流行病,也讓這馬家女兒的大門封死緊閉了。院墻后面,本來看著就不起眼的民房屋子,浸泡在一片沉沉的淤黑中。估計她的生意,只剩下叫魂了吧。繼續想下去,反而讓紀春波覺得脊背發涼:自己五十歲的時候不知道mama還在不在,不在的話,那么他紀春波會在漆黑的孤寒的自己家的房子里干嘛?他不會叫魂,不會看病,不會風水算命,也不會保健啊,就算后來學會了,誰來找他保健啊,能競爭過馬家的女兒的女兒嗎? 紀春波打了好幾個冷顫,也覺得休息夠了,剛想走,突然腳下發出一聲嗚嗷的亂響,是最近流行的某種神曲,但是音質判斷這是手機鈴。順著地上的微光尋跡,果然就在他身下不到兩米地方亮著一只手機。 紀春波呆呆地等了一會,直到手機鈴都不響了,他才走過去撿起來。 這還是一只看起來非常新,目測價格在兩千元以上的中檔手機。他劃了一下,手機進入系統需要密碼,他就拿著手機,四面張望,猶豫著要不要喊喊人。 夜風習習,四面靜謐,除了他沒有活人在路上行動的跡象。 或許是眼花了,或許就是真的云散霾殘,模模糊糊的夜空里,他看到了一顆遠方天頂的星星。這星星那么亮,那么干凈,看著孤孤單單的。 或許只是飛機,或者無人機,或者什么科技產物;總之,天上要么沒有星星,不會只有一顆星星的。 發了一會呆,紀春波想,算了,反正派出所就在大姨家門口對面,撿到失物,交給警察叔叔。明天村里居委會有群,也會廣播;要失主自己去派所領吧。 紀春波雖然窮,雖然也給小姨家賣過幾天手機,雖然他知道這個手機轉給小姨他能拿一千——但是他可不是那種什么便宜都占的小人。如果撿到的是百元以下現金他真的會揣著自己花了,但是手機這種對人很重要的東西,他可不會貪,現在丟了手機現在多麻煩啊,何必那么缺那個德。 他把撿到的手機揣進了口袋里,突然間,他的手機也響了,默認最簡單的鈴聲,mama打來的。 “你回家了吧,吃飯了吧?!?/br> “吃了。你在誰家?” “你把我屋里那個紅兜,送你麗嬸家來?!?/br> “沒有,你鎖柜里了吧?!?/br> “那你再找找,看到就給我送來,鎖了就算了?!?/br> mama痛快地掛了電話,紀春波生氣地踱步。 他剛剛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mama的紅兜里,往往裝著家里的全部現金。沒有多少,不會超過一千塊。但是也是全部。在這個電子支付非常通暢普及的年代,mama留在家里的現金,往往都是用來打牌的賭資。麗嬸家的牌局不信任電子支付,只流通現金;因為麗嬸家做散茶收購和包裝生意的,所以就算警察沖進去發現各種面值和一定數量的現金,解釋也來很方便簡單。麗嬸家的牌局其實流水也不大,mama去年也就輸了不到三千塊錢;前年還贏了六千呢。 mama打來電話要他送紅兜,意味著她可能把身上的錢都差不多要輸光了;但是不過癮,需要兒子去送彈藥。紀春波倒是不擔心mama會輸得多慘,只是他覺得不可以讓mama這么沉溺賭博,mama還是比較清醒的,她真沒錢了,差也就知道回家了;小賭怡情,不要發展成疫情。所以紀春波撒了個謊,mama就算回家看見紅兜就在床邊,也不會怪他的。作為一個兒子,適當干預一下mama的牌癮和賭博習慣,這不是孝順是什么? 沿著黑暗的小路繼續走不遠,前方就是那條Y字路口;大姨家就在左側路的坡下的小胡同里,這片街道略微繁華一點,家家亮著燈;紀春波都能看到遠處路口停著的那輛SUV了。 他的心不再那么劇烈跳動了,再看看手機,木木距離自己不到150米了。 他深呼吸,走著走著,再次抬頭,又看到了天頂那顆星星。 是幻覺嗎,星星好像動了,現在在他右側的視角里;不知道是不是跑步導致的血壓問題,干擾了他的視線和神經;他覺得那個星星,在對他說話。 說什么呢,不知道。 但是感覺哦,只是一種瘋狂的感覺,那個星星,在表揚他。 紀春波擦了擦眼睛,覺得有點想哭。 然后他低頭,發現自己與木木只差100米了。 可能是SUV車燈的原因吧,紀春波覺得左側小路變得極其明亮,明亮的光芒中,他看到那個高個子的女領導和小哥,走進了大姨家的胡同。而那個戴著墨鏡穿著皮褲的男子,一個人,在車邊徘徊檢查著什么。這其實不太科學,紀春波覺得自己的視力沒有那么好,而且車燈反光的話更應該什么都看不清;所以一定是幻覺,因為他甚至還隱約看到那個男子背后扇動了一下金色的……翅膀?不是天使那種,也不是維蜜天使那種,而更像是……國產頁游那種兄弟們的一刀9999級后充值送的翅膀,代練公司兼職的紀春波知道,鎧甲越華麗翅膀越炫那個游戲就越Low,這種翅膀的審美趣味……就還真挺木木的。 曾經一度他以為,是木木在高速公路上, 路過村鎮的一段時間里,因此產生了與他的那個距離數據。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那個戴著墨鏡穿著皮褲的男子,已經有九成就是已經分別了五年不見的木木。至于為什么木木會出現在自己的村里,這倒可以不去深究細想。畢竟,茫茫人海中宿命的相逢,要是真有緣分,天大地大,總能遇見的,是吧? 那么值得懷疑的就是木木突然而又夸張的增高。木木的全裸身體紀春波量過的,用舌頭都量過的,木木比紀春波要矮,厚著臉皮說當時自己170但是傻子都能算出來他也就最多165。但是剛才遇見的人,180的身高很充足,搞不好更多。當然了,天昏地暗的,紀春波也沒太看清,再說木木當年也就24歲,搞不好又長個子了呢,現在黑科技那么多,保不齊就又竄起來了。但是這卻讓紀春波有那么一點點悲傷,木木變高了,還變好看了,還變時髦了,那個模樣,那個穿著,把自己的檔次拉得更遠了。人家木木全方面地往高處走了,而他紀春波,混吃等死的就也低處流了——自己現在的樣子,還是別讓人家看到為好;就算看到了,認出來了,也要假裝都不認識。當然,最好的結局,就是他能再看到木木,然后木木看到他,就像剛才一樣,也沒認出來他。 那他到底跑出來干什么? 紀春波知道自己不是徒勞的;至少,他會:放心。 雖然人家木木根本不需要他的心放不放,放在哪里;但是他會覺得自己會放掉那個夢,那個夢會終于像是氣球一樣,飛上天,此后,這輩子,就可以徹底無憂無慮地等死了。 木木在燈光中走進了車里,車燈也就關掉了。 這意味著,女領導和小哥暫時不會回來,估計是去大姨家作客了?大姨晚上炒了那么多菜,原來就是要接待他們。不管人家會不會在大姨家停留,那么現在至少有一小段時間,他是可以跑到車前,和木木交談確認一下的?;蛟S,這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和木木相見的機會了;但是也有那么一點點,極其微妙的一點點可能,他能開啟新的人生美麗篇章? “——咣當!” 紀春波面前的分叉路口的右側,突然傳來一聲,非常明顯的金屬摔地的聲音。而且那種鏗鏘沉悶的聲響很熟悉,應該是某種農業工具或者小型車輛翻車了。 “嗚……”小路深處傳來一聲分不清是貓還是狗的悲鳴。 紀春波轉頭,冷漠地看了一下不遠處,大概離他五十米的距離內,地上癱著一輛手推車,車里的磚頭滑落一地;但是沒看到人。 “天啊,這真要命?!彼肋@條路一側對面是一個菜園子,多年無人搭理,積了很多淤泥和臟水,幾乎就是一汪小型的沼澤。 “嗚嗚,嗚嗚,嗷……” 夜風從小路深處,吹來幽幽婉婉的哭泣聲;清晰,絕望,帶著青春的嬌媚,對生活的無望的控訴——還有那種高度疑似要飲用農藥的節奏感。紀春波是河南農村長大的青年,他能聽出來夜間婦女們的哭聲,是要選擇哪種方式從這個舞臺上卒業——這個哭聲不太像是要尋死,但是很可憐,那種可疑的可憐;要是他有攝影器材可用的話,這環境這音聲錄下來,直接可以當恐怖片用。 紀春波看了看左邊的路,那里停著一輛SUV,有一定幾率開出小確幸的盲盒。 右邊的路里,有女鬼在哭,有一定幾率他會被勾走吃了什么的。 所以,要做正確的事啊。 紀春波抬頭看看天,那顆星星,在左邊。 他來翻車的地點,皺眉頭,一輛手推車里其實也就裝了不到十塊磚。 路邊水溝下,那個荒棄的菜園子已經被鏟翻得稀爛,天黑也看不清太具體的狀況,但是樹上掛著燈,照出一片木板建材石灰袋散亂的施工現場;一個穿著連體工裝服帶著手套和施工帽的女孩——但是長發及腰,這看著非常不專業;正蹲在地上,哭。而且女孩的身邊不遠處,還擺著三腳架,反光板,手機攝影一套設備,還有別的一些紀春波認不出的亂七八糟的。 “奶奶個腿?!奔o春波罵了一句,覺得自己被浪費了感情。 看這架勢,不是在拍土味視頻,就是在網紅直播。人家小姑娘可能是在鏡頭前工作。 不過再看看手機攝像頭什么的,好像并沒有打開呢。 “你怎么了?大冷黑天,你家在哪里?”紀春波無奈地問。 姑娘也沒有回頭,竟然帶著一種神秘自信的熟絡感,合并哭腔,抬頭對天空喊道:“莫英姿,你不能被打倒,你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呀——” 好了,紀春波真的被嚇到了,見鬼遇神都有辦法弄,神經病可不行。 女孩喊完之后,雙拳捶地,然后發出一聲凄烈的慘叫,紀春波看到她的一只手,神奇地吸起了一塊木板。要么她有神奇的魔力;要么就是她用手捶地的時候把帶著釘子的木板扎到手上去了。很明顯,她現在是后一種情況。 “哇——”女孩看著被釘子扎穿的手套和手,驚駭地大哭。 “別嚎了,你知道衛生所在哪里吧?!奔o春波喊了一句。 淚光淋淋的女孩扭過頭來,噘嘴,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村醫家在哪里嗎。這個時候所里也未必有人,她肯定回家了。你找她家去,要她給你包扎看看?!?/br> 女孩繼續楚楚可憐地搖頭。 “那你家在哪里?你要你家里人帶你去??!” 木板還扎在她的右手上,她也不敢拔;左手扶著那塊木板,蹲在地上——樣子有點像古裝片里的臣子舉著朝板;她突然激烈地說:“不行,不能回家。不能要爺爺奶奶知道,我又把自己弄傷了?!?/br> “為什么???” “小jiejie,你也是女生,你懂的吧,我們女孩子,想要獨立做點事有多難?!?/br> 紀春波翻了個白眼,他把自己的帽子摘下來,然后后退三步,摘下口罩;冷峻地說:“我是男的?!?/br> 女生看到紀春波的丸子頭,眼神中明顯閃過一絲震撼,臉上掛著的淚依然隱藏不住好奇,她小心地問:“您……是路過的道長嗎?” “不是,我在發廊上班?!奔o春波懶懶地說,雖然這是撒謊,但是這對他那的丸子頭最簡單方便的解釋。 女生的臉色,又變了,非但沒有失望,反而更正能量,更驚喜了;好像手上扎著的釘子,都不重要了。 “啊,請問村里,可以焗油嗎?”女生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問,然后她生氣地補充:“如果因為疫情不方便做也沒辦法,但是我真的很需要護理一下頭發了?!?/br> “……正好,衛生所的阿姨也開發廊的,我媽的頭都是她燙的。你還是先去看醫生吧,你那個釘子都銹了,還是找大夫好好處理下吧?!?/br> “嗯,呵呵呵?!迸粗约菏軅氖?,突然發出陰冷的笑聲,她碎碎地說道:“這一點點小小的曲折,是不會打敗我的!” “你不要——” 紀春波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女生猙獰地吼道:“為了我們東大法學部的榮耀!”然后就左手一拉,把那塊帶著釘子的木板從右手上拔了出去,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縷激流,濺射到她的臉上,紅色的哦。 榮耀的耀字的長音變成嗷,嗷的聲音很微弱。 然后她就雙眼一閉,暈倒了。 “唉,東大?法學,部?不會是日本人吧?怪不得,講話這么,二逼啊。唉……”紀春波看看一臉血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覺得自己可是要說不清了。 現在他有如下選擇: 第一:跑。 第二:像一只雞一樣,到處喊人,畢竟這里也不是什么荒郊野嶺,只是村中的街道。附近街坊鄰居家都亮著燈,應該有人的。 第三:把這個女生裝進手推車,直接送到派出所,和他兜里撿到的手機一起。派出所,就在大姨家小巷口那輛SUV的對面不到十米。派出所里的叔叔和哥哥們,聯系醫療人員吧。 所以這是三個選項,哪個才是正確的??? 算了,第三個選項,其實最效率最實誠;就算喊來人不也是要把她裝進手推車嗎? 紀春波把翻在路邊的手推車扶起來,把里面剩余的三磚磚頭撿出去,手里拿著最后一塊磚頭的時候,他身后傳來一個聲音:“你弄熊類?” 紀春波攥著磚頭,心里輕松地想,太好了,有人來幫忙了。 他轉過身,發現身后站著一個高他一頭,但是滿面怒火的老頭。這個老頭其實他認識的,老頭是紀春波初中時代的體育老師,后來好像還當了初中的校長,雖然初中畢業多年了,紀春波也和他沒啥感情和聯系,只是同村的鄉親;但是這種狹路相逢,還是要叫一聲:“莫老師?!?/br> 莫老師真的是體育老師,退休年齡算應該滿60了;但是他依舊很強壯,暗光樹影中像是一只直立的,打滿了秋膘的狗熊;頭早就禿了,但是殘留的中地海灘涂遺痕,閃閃發白地鑲嵌在耳邊,多少有點像是冰河那個圣衣的頭冠呢。莫老師看了看躺在泥地中一臉是血的女孩,又看了看握著磚頭鬼鬼祟祟站在手推車邊的紀春波。 “你個鱉孫,敢弄我孫女?” 莫老師不是圣斗士,但是他比紀春波腰還粗的胳膊張狂地掄起,握成空氣炸鍋一樣大的拳頭,迎著紀春波的臉就砸了過來。 天上的一顆星星,變成一片星辰的大海。 星辰的大海后,是一片沉溺的黑暗,紀春波覺得自己穿過了星星,飛上了星海,升騰進了那漆黑的宇宙。在這個宇宙里,他是否還要做正確的事,呵呵,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