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陳銳不慎受傷
雖然說是騎摩托車,但是白先生沒把他的杜卡迪運過來。白河景只能用白三叔的一輛破電瓶車替代。他以為陳銳會嫌棄,然而陳銳竟然連電瓶車都沒騎過。白河景坐在電瓶車上,施施然繞著陳銳開了一圈。騎慣了杜卡迪,騎電瓶車就像超市門口投幣的小孩搖搖樂玩具。一點難度都沒有。他招呼陳銳:“好玩嗎?” 陳銳站在原地,既不覺得好玩,也不覺得不好玩。白河景下車,招呼陳銳上車。陳銳神態非常猶豫,白河景幾乎聽到他的心聲“能不能不去”。他硬是把陳銳壓在電瓶車上,扶著把手,說:“你把手放在上面。很簡單的?!?/br> 陳銳小心翼翼地坐在車上,不敢碰任何一樣東西。白河景教他:“左手剎車,右手油門,其實摩托車是右手油門,腳下是檔位。你先用電瓶車試試,你擰吧?!?/br> 陳銳不敢動手,于是白河景幫他一擰油門,電瓶車柔和地啟動了。白河景推著陳銳走了一圈,說:“你看,哥,是不是很方便?” 陳銳學著他的樣子一擰油門。他可不會白河景那種收放自如的力氣,瞬間將油門擰到最大。電瓶車如離弦之箭飛了出去,一聲巨響,蹭在門口的無花果樹上。陳銳本能地向左一掰車把,連人帶車竄進了路邊的灌木叢。 白河景急忙沖過去。陳銳連人帶車都摔了,右手還緊緊攥著把手。白河景用力掰開陳銳的手,將他扶起。陳銳雙眼緊閉,臉上被灌木劃傷了兩條,血跡殷然。 白河景魂飛魄散,還以為陳銳瞎了,抱著陳銳,只是發抖。還是陳銳先回過神,推開他,抬起左手,捂著左邊的眼睛,慢慢地睜開右眼,眨了眨,轉身去查看電瓶車。 陳銳這么一轉身,白河景看到他后背也是一片泥土,泥土下隱隱滲出紅色。他的心臟砰砰地跳起來,后知后覺地想起,叫救護車,對,叫救護車。 他從外套口袋里抽出手機,打了救護車的電話。陳銳完全沒聽到,專心地擺弄著電瓶車。電瓶車的把手斷了,里面裸露出幾根用途不明的線。陳銳咬著牙研究線的用途,左手捂著臉,很不方便。血順著他的臉頰落在校服的袖子上,他也開始心慌意亂。這輛車,他以前沒見過,現在被他摔壞了,不知道要花多少錢修。他抬起頭,被白河景近在咫尺的臉嚇了一跳。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氣弟弟滿臉的汗,眼角發紅,嘴唇顫抖,鼻涕隱隱閃光。 “哥?!卑缀泳皫е耷?,“讓我看看你眼睛?!?/br> 陳銳任由握著他手腕,將他的手慢慢拉開。他的左眼睜不開了。白河景心跳如擂鼓,盡可能小心地扒開陳銳的眼皮。眼皮下的鞏膜成了一片渾濁的紅色。白河景立刻松手,一顆心像是落進了無底深淵。 陳銳再次捂住臉,伸出手指,在地上寫字。白河景木然地瞧著。他語文不好,倒著看中文,約等于在看外語。救護車到了,將兩個人都拉到車上。白河景說了陳銳的傷勢,醫生專業地翻開陳銳的眼皮,對護士說了一些白河景聽不懂的話。護士記錄下來,轉頭問白河景:“你家大人呢?” 白河景這才想起來,這件事必須告訴大人。這下,禍就闖得更大了。他真不想給長輩打電話。醫生俯在陳銳上半身,在處理他的眼睛。白河景看不到陳銳的臉,只能看到陳銳的手指,忍痛般緊緊攥著床單。 白河景伸出手,將陳銳的手連同床單一起握住,瞬間下了決心。如果陳銳從此失去了視力,他要照顧陳銳一輩子,只要他有一口飯,就不會讓陳銳喝粥。 他不知道給白先生打電話,白先生會不會接,只好打給了白三叔。白三叔還以為白河景又打電話來抱怨家庭瑣事,一聽竟然是陳銳瞎了,同樣魂飛魄散,急忙問白河景怎么回事,他們又在哪個醫院。白河景說不清楚,護士接過電話,幫忙溝通。 白三叔問了幾句陳銳的情況,聽護士說,還需要進一步的診斷。他扔下手里的工作就往回趕。一路上祈求神佛保佑。千萬別出什么事。如果陳銳瞎了,他真不知道該怎么和大姑父、死去的大姐、白先生交代。一路上的車速是破紀錄的,等他趕到醫院,發現陳銳和白河景在等候區,陳銳眼睛上嚴嚴實實地包著紗布,白河景幾乎不敢抬頭。 白三叔走到兩個孩子面前,虛飄飄的,幾乎沒力氣。但他是成人,不能在兩個孩子面前崩潰。白三叔盡可能嚴肅地說:“怎么回事?” 白河景抬起頭,紅著眼睛,說:“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br> 每次和白河景說話,白三叔都氣得不輕?,F在是陳銳眼睛壞了。就算把他白河景揍出血,又能改變什么?白三叔只好轉向陳銳。陳銳一怔,手指微動,表示自己沒有紙筆。白河景誤會他的手勢,急忙撈過陳銳的手,牢牢抓著,像撈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白三叔只好去找護士。一般來講,護士不太了解患者的情況,但這兩個孩子都顏值上等,陳銳更是俊美無雙,臉上劃了兩道都不影響他的漂亮,她不自禁地多關注一點,搞清楚事故的來龍去脈,大意是兩個孩子玩電瓶車,白河景沒事,陳銳摔了,傷勢不嚴重,后背蹭破一大塊皮,臉上劃了,要破相一陣子;眼睛是摔倒時被灌木隔著眼皮頂了一下,過段時間消腫就好了。 聽說陳銳沒瞎,白三叔終于放下一顆心,一瞬間甚至有點腿軟。他回頭看著兩個孩子,又不知道說什么好。陳銳掙脫出白河景的手,向護士借了紙筆,走到白三叔身邊。 白三叔看著他寫過來的紙條,抬起頭:“什么電瓶車?你借的?沒事,壞就壞了吧。不用你賠。電瓶車出事太常見了。你知道嗎?我一個哥們,第一次騎電瓶車,沒有經驗,頭撞馬路上,縫了三針。你這算什么?!∪藳]出事,那就沒事。休息吧,把白河景給我叫來?!?/br> 白河景站在白三叔前面,低著頭,像小綿羊一樣乖巧。白三叔盯著白河景頭頂的發旋,嘆了口氣,說:“是不是你攛掇陳銳去玩電瓶車的?!?/br> 他幾乎可以確定白河景是主謀。果然,白河景一點反抗的聲音都沒。白三叔嘆了口氣,抹了一把臉,說:“陳銳沒事。你剛才聽護士說了吧。都是皮外傷。但我還是要囑咐你,以后你們不要玩這么危險的東西。陳銳是外親,身世又坎坷。你給他弄破相了,弄殘廢了,他下半輩子怎么活?” 白河景忽然一揚臉,倔強地說:“那他就跟我活啊?!?/br> 白三叔一怔,問:“什么?” 白河景咬著牙,清晰地說:“要是破相了,殘廢了,他就跟我。我照顧他?!?/br> 白三叔沒想到白河景能說出這種話。明明一個月前還是要和陳銳魚死網破的關系,一個月后變成了他要養活陳銳。他回頭看了一眼安靜坐著的陳銳,又轉頭看白河景,稍有些不屑地說:“跟你活?你自己都養活不起你自己,讓他跟你活?” “我可以?!卑缀泳罢f。 白三叔幾乎要笑,忍住了?,F在不是嘲笑白河景的時候?!靶?。你有這份心就是好的。以后你發達了,記著陳銳?,F在就少給陳銳添麻煩,行嗎?走,回家,我先帶你們去吃大餐?!?/br> 白三叔要去扶陳銳,白河景竟然搶先一步去扶著陳銳。白三叔頗有些驚奇地注視著。白河景竟然關心他這個表哥,沒想到陳銳受傷,能喚醒這小子的良心。他又感覺自己安排陳銳和白河景住在一起是正確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