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第五十一章 明玨又開始做噩夢了，好好的床不睡，非要摟著你的胳膊、靠著你的肩膀，坐在你的身旁喃喃自語。 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你滿臉麻木地聽著。 聽到最后，他又驚醒過來，冷汗涔涔，掌心里的濕潤傳遞進你的軀體，睜著一雙驚慌的眼，神神叨叨地說：“他來了、他來了……他過來了，是他過來了，宋折，你聽到敲門聲了嗎？” “……” 你虛閉著眼，分不清外面的天色。 他還在你的耳邊絮絮叨叨，他是不是瘋了——不對，他就沒有正常過，你意識到。手腳勉強找回力氣，你動作艱難地支撐身體，明玨松開了你的胳膊，你睜開眼眸望過去：明玨抱著腦袋發抖。 他瞪大了雙眼，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東西一樣。 “對、對不起、對不起、爸爸、對不起、我太疼了……” “我不應該叫出來的對不對？因為很吵、很刺耳……”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mama的錯！mama死掉了！是mama的錯！” “不對不對不對……我的，是我的錯！” 他對著空氣捂住耳朵，不斷地“認錯”，看著可怖、可憐，他的眼前仿佛真的有洪水猛獸一樣。你懶得搭理，只默默將身子往另一邊的方向移動，完全不想待在他的身邊呼吸同一片空氣。 可能是了打讓人乏力的藥劑，或者營養針。 你摸著空空如也的肚子，先前作痛的額頭已經減散不少，你的視覺恢復了些許，一看兩只手腕，勒出的紅痕上還有干涸的血液，已經起了一層難看的結痂，還殘留著癢跟痛意。 明玨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沉重，仿佛下一秒便會提不上氣來——兩只掌心按在地面上，你試著挪了挪位置，腳上的鎖鏈便又拉扯住你，回頭看過去，鎖鏈已經被拉長到極限距離，沒有辦法再繼續挪過去了，你皺著眉，一臉厭惡地看向明玨，又在一瞬間松懈開——你好像真的累了，僅僅是攀爬這么一段距離，你都得將后背靠向墻面，腳腕處也已經因為那道冰冷的束縛破了皮、淌了血。 疼痛還在突突直跳，你不太舒服地晃了晃腦袋。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明玨才將捂住雙耳的手放下來，他又重新站起身，走到座機的面前，這次他直接將線給拔掉了。 屋內又恢復了寧靜，你低頭看著自己已經裂開的指甲，依然選擇保持沉默。明玨在害怕什么，害怕一個人，害怕自己的爸爸。你并不了解他家里的情況，也不想了解，如果這種瘋子真的有害怕的人或事物，為什么那個人現在還不過來解救你。 誰都好，誰都行，你不想再待在這里。 也不想再跟你的前夫、小三，有任何瓜葛。 一臉可憐的，有過心靈創傷的姿態，博取他人同情——或許在沒發生這些變故的時候，你還有多余的同情心，可是現在，你完全沒有心思、更沒有必要去共情他——或許他并不需要你的同情。 犯病了吧，一定是犯病了，不好好吃藥的后果。 那么你呢？你漫無目的地想著，又一一否決掉。 雖然前半生的人生被母親一手cao控，但你知曉她是為了你好——你也一直是母親的好孩子，只是因為一時沖昏了頭腦——不應該被沖昏頭腦才對，母親……母親怎么會生氣到要跟你斷絕關系都不愿意讓你跟游闕在一起？似乎并不只是性別的原因。 以往忽略掉的細節又被自己填補上來，你垂下眼眸。 ——你想mama了。 明玨拔完電話線還沒有停止他的自言自語，他一會兒在地面上翻滾，一會兒爬到你的面前注視著你，他開始口齒不清，你可以確認的是，他視野里的“洪水猛獸”，絕非一般人，而且用他先前的話語來想的話：十幾年、無期徒刑、死刑……是罪犯嗎？ 是在監獄里嗎？ 你覺得監獄最該接收明玨跟游闕這兩種人。 你猜不透他們的腦回路，也不理解他們的舉動，他們只是將強jian理解為合jian，將你的慘叫理解為呻吟，將koujiao理解為親近。 你看著明玨因為在地面翻滾而顯得臟污的裙子，真臟啊—— 跟他本人一模一樣，空有一張漂亮的臉蛋。 不顧你的意味，將你折磨到現在—— 還跟你認錯、跟你道歉。 在你面前犯病、發瘋。 說愛你，說喜歡你。 說要跟你永遠在一起。 你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又隨手抄了樣東西扔到對方身上。 不輕不重的物件，明玨卻仿佛受了重傷似的趴倒在了地面。 你看著他的“表演”，看著他微仰著頭：脖頸喉結上，還有你先前殘留的指印痕跡——你還是十分用力的。 你看著他的半邊面頰，一開一合的嘴唇，他在說什么。 語速很慢很慢，就像在講故事，他在說—— “我沒有錯啊，爸爸，是你，你不對——是你不對?！?/br> “jiejie都跟我說了，mama臨走前是想帶我走的啊?！?/br> “她怎么會拋棄我，她怎么可能是小三，是爸爸——” “爸爸有病啊，又不肯吃藥，mama每天都待在家里，怎么可能會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鬼混啊，證據都擺在那里了，你還不信?！?/br> “你還打她……打了好久好久……” “jiejie也在旁邊看著，她還去冰箱拿了一瓶果啤，小孩子可以喝這種飲料嗎？她為什么要偷笑啊……我明明在哭啊……” “明明……”他蜷縮了一下身子，“有在哭啊?！?/br> 閉上雙眼，好像睡覺了。 你只一言不發地埋頭弄腳腕處礙事的鎖扣，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