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第四十九章 過完年后的街道逐漸冷清。 游闕臨走時，天空飄下了雨水。母親心事重重地為他準備了一大堆其實在外面也可以買到的用品，游闕掂了掂包裝袋的份量，不算小，但也沒有拒絕。 正要揮手告別，母親卻突然對他說道：“下次……把宋折帶到家里來過年吧?！?/br> 游闕頓了頓，沉默了許久，這次他沒有跟往常一樣——哪怕是敷衍的語句都沒有，他只是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恭敬地回應了一句再見。 紅色的燈籠被拆了下來，漆黑的發梢沾了雨水，游闕的神色很冷，冷得自己的母親有些不認識他——游闕最終還是沒有回應她的問題。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孩子如此陌生，如此冷漠。 游闕拉著行李箱走到不遠處的建筑物，抬頭確定樓房與樓層后，才進到了小區里面?；蛟S是陰雨綿綿的緣故，四周除了樹木花卉，人影稀缺得可憐。保安見他是個生面孔，正打算開口詢問，游闕便開口道：“一棟三十樓，明玥?！?/br> “我是她的朋友，麻煩開一下?！?/br> 保安低頭察看了一遍，便按下開門鍵讓他進去。 一只胳膊的傷沒好，沒受傷的另一只手便拖拽著笨重的行李箱，空氣中的雨水也沾染了泥土的氣息。走了大概十分鐘左右，按下三十樓的電梯按鍵，游闕又垂眸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消息，“叮咚”一聲，電梯到了。 行李箱輪胎發出的沉悶聲響回蕩在樓層里。 掏出鑰匙，插進去，門沒有被倒鎖，開了。 一開門，便聽到了女人的笑聲。 游闕將行李箱擱置到玄關處，房子的空間很大，游闕彎腰穿上鞋套，大門輕輕關上。再慢慢走到里面的客廳——明玥還在不斷發出笑聲，仔細一看的話，她其實正躺在沙發上跟別人打電話聊天。 “我跟你講啊，我那老板才是真的……” 明玥的話忽然斷了，沒講完，因為她的視線跟游闕撞到了一起，嘴角綻放的笑意頓時凝固，眉頭一皺，頃刻間不悅的神情一覽無遺，她偏過腦袋隨口說了個理由便掛斷電話。 掌心按著沙發坐起身，“你來這里做什么？” 游闕打開明玨的手機屏幕，將消息記錄遞給她看。 ——是明玥自己發的消息。 “有什么東西要交給他嗎？”游闕說道。 “他手機怎么還在你那里？”明玥不悅。 “算了——”明玥起身，儼然一副在家中隨意的裝扮，短褲短袖長頭發，剛睡醒就跟自己朋友擱那兒打電話。 “隨便坐吧，想喝什么？” “不用麻煩的，明玥姐?！庇侮I說，“拿完東西我就走?！?/br> “這么急干嘛，他都不一定樂意見你?！?/br> 明玥輕蔑地笑了笑，“不然他手機怎么還在你這兒？” “你胳膊怎么了？”明玥往冰箱拿了一罐果啤。 “過幾天就好了?！?/br> “阿玨弄的吧？” “……”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泵鳙h哼笑出聲，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真他媽有病啊?！?/br> 她將光著的兩只腳搭在茶幾上，修長白皙的大腿。窩在沙發里打開果啤，仰頭喝了口，“沒東西要給他，就只是想把他人騙來我這兒，有幾個月沒看到了，怪想他的?！?/br> 明玥不咸不淡地斜睨一眼，“哪知道是你老人家?！?/br> 游闕不回應，將手機收回衣兜里，“那我先走了?！?/br> “走什么啊，外面還在下雨，小心感冒咯?！泵鳙h用手中的果啤指著他，歪了歪腦袋，“離開爸媽，可沒人關心你?！?/br> “……” “雨停了再滾吧?！泵鳙h收回腿，抱住膝蓋，“記得‘好人做到底’——把屋外的垃圾袋也順便帶下去吧?！?/br> “來，喝杯熱可可?！?/br> “不用了，明玥姐?！?/br> “讓你喝你就喝！別他媽在我面前裝乖！” 明玥將端來的熱可可“哐當”一聲放到游闕的眼前，“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德行?！?/br> 窗外的雨聲漸大，明玥喝完一罐果啤后，掏出手機撥了串號碼，“還有水果呢，想吃就吃，不用跟我客氣?！?/br> 沒過多久，電話被接通。 “喂——是不是阿玨??？別急著掛電話，jiejie有事情要跟你講哦?！?/br> 明玥嘴角的笑意愈來愈大，“爸爸要回來了哦?！?/br> 游闕聽到這番話，先是一愣，再是瞳孔一縮，猛地抬起頭看向明玥。明玥被掛了電話，不滿地皺了皺鼻子，“小兔崽子……”小聲嘀咕了句，再回過頭與游闕撞上視線，“你怎么了？這副表情？見鬼了？” 游闕不知想到了什么，整個身軀都僵硬，遲疑了許久才開口道：“明玥姐……他……明叔叔要回來了？” “對啊，十二年?！泵鳙h說，“時間過得可真快啊?！?/br> “他……明玨那個時候，是多少歲來著？”游闕莫名其妙地詢問出這番話來，明玥的神情有些困惑。 先是困惑，而后一怔，“問這個干嘛??？很小……大概是很小的時候吧……” “具體有多??？”游闕詢問出聲的時候，腦海里又浮現出自己兒時不小心看到的那個畫面，那是一切罪惡的承載。 是明玨徹底崩壞的開端。 “這……”明玥嘴角微掀，露出不明意味的笑意，“這說出來，不太好吧?！?/br> 窗外風雨交加，游闕荒蕪的內心終究起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