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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彼此都坐下來好好談論的時候,諾瑞森卻沒有直接說會議的內容,而是問:“你知道安心醫院嗎?” “知道?!眲倓傊雷约河辛藗€競爭對手。 “那就是集團的試探,主要賺雇傭兵的賣命錢和本地人的賠償款?!敝Z瑞森的表情逐漸冷漠下來,“他們不會提供太高級的服務,主要依靠販賣藥品盈利,能做的手術復雜程度、診斷設備的級別估計還比不上帝國首都最低級的醫院?!?/br> “他們打算賣信息素類似物?” “是的,白塔研究所今年搞出了新類別,不過賣到這里的是成效百分之十的仿制品,據說正牌貨后勁太大,直接把試驗品搞傻了,只會流口水和想著交配,現在在研究如何降低副作用?!敝Z瑞森又想抽煙了,不過艾柯認真聽講的神情讓他勉強壓住了煙癮,繼續說道,“總之,安心醫院賺得多,他們就打算擴大規模,最好直接做成壟斷,再加上臨終關懷、喪葬服務,形成完整產業鏈。你沒有看見那副嘴臉,說什么‘那幫雇傭兵里面至少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沒有見過向導吧,全是低等人,給一點信息素估計就要感激涕零了’?!?/br> 他嗤笑,“我聞過仿制品,刺鼻又低劣,當成安慰劑我都覺得太次?!?/br> 艾柯罕見地從諾瑞森的身上見到了一些憤怒,很快,諾瑞森就把這股情緒壓了下去,又變回那種從容的模樣,繼續講述道:“我來跟你說這件事情,也是為了你的診所,當初答應你幫你開診所,我就會盡力保下來,他們為了確保壟斷地位,會派人來調查其他的診所、醫院,你是塞勒坦這地方唯一提供哨兵精神治療的,一定會被盯上,可能會收買你讓你關掉診所,或者干脆讓你待不下去,你怎么打算?” “我要留在這里,我的愿望就是留在這里開我的小診所?!卑聰蒯斀罔F。 諾瑞森打趣道:“小老板骨頭挺硬,萬一人家找了一百個哨兵來找你麻煩呢?你畢竟只是個向導?!彼粲兴茻o瞟了米勒一眼,故意放慢了語調,“他們會用很多下作手段,用烈性藥誘導你發情,然后幾十個哨兵把你輪一遍,每個都深度結合,讓你懷孕,到時候——” “我不會懷孕,有一定的耐藥性,而且一般的哨兵打不過我?!卑骂H為自信,“我的老師確定我能自己生活才放我走的,那就肯定沒問題?!?/br> 諾瑞森不以為意,接著建議道:“為了避免這些壞情況,我比較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避一避風頭,支持這項計劃的人有點后臺,我雖然也是集團理事會成員,估計也不能讓你完好無損?!彼腊碌男愿?,一旦對上百分百會惹惱對面,他保不住。 艾柯搖頭:“謝謝你,不過還是算了,打不過我會跑的。你還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嗎?” 這是要趕人了。諾瑞森有些氣,卻無可奈何,只能給自己要點福利:“我熬夜趕過來,一口水都沒喝你就要趕我走,不做點什么感謝我?” 艾柯靠近他親了一下他的嘴唇,思考了一下,回答:“后天吧,后天有空嗎?” 諾瑞森攬住艾柯的脖子討要了一個深吻,結束的時候稍微用點力,在艾柯的下嘴唇留了牙印,然后才滿意道:“說定了,后天下午我來接你?!?/br> 他沒再停留,帶著那兩個保鏢離開了。 確定人徹徹底底走遠了之后,艾柯站起來伸懶腰,跟米勒說:“我們來大掃除吧,我還沒做過大掃除呢?!?/br> 米勒在想諾瑞森方才示威性的目光,有點心不在焉。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晚上,要去打工了。兩人鎖好診所的門,來到塞勒坦少有的存放運輸物資的區域,在約定好的集結點已經有幾個人等著,之后陸陸續續又來了一些,總共十五個人,大家由一個老頭搜過身后帶領著前往貨倉。 穿過一排排的金屬箱,最終在一批刷了藍漆印著運輸公司標識的、平均一人高的箱子前停了下來,周圍有許多全副武裝的人盯著,手里端著槍,身上毫不掩飾散發出具有威脅性的哨兵信息素。 米勒把自己的信息素收斂得很好,味道很淡,表示了順從;艾柯情況特殊,正常情況下就像個普通人,聞不到信息素,自身也不會散發,只是身上沾了一點米勒的味道。 老頭解開了貨箱的電子鎖,一個看守用隨身攜帶的鑰匙打開了內部的銅鎖,許多有大有小的、什么標識都沒有的綠漆箱徹底顯露,來搬貨的人依次上前,在兩側冷冰冰的審視目光中將貨物運送到另一頭的貨運車上。 貨物很多,搬得久了,人心也浮躁起來??词氐娜岁戧懤m續開始小聲聊天,言語里充滿了諷刺。 “你看到那個長得挺漂亮的人沒有?他跟那個弱雞哨兵聞起來一樣,估計是這個——”一個人在艾柯經過他時與他的同伴分享了自己的看法,很猥瑣地用手比劃了一下。 同伴顯然不是第一次聽他講這些話,笑嘻嘻附和道:“ 普通人在這里估計是賣的,你要不要問一下包他一晚多少錢?不過我看可能已經被干松了?!?/br> “那張臉,口一回也很不錯啊?!?/br> 艾柯目不斜視,心里卻想到了老師曾經跟他說的話:喜歡口花花的人不是身體不行,就是心里不行。于是加快了腳步,以免自己在他們面前笑出來,破壞他的打工賺錢計劃。 在他走到貨運車邊要裝貨的時候,異變突然發生了。 或許是炸彈,或許是炮一類的武器,總之倉庫的一角被炸開了,巨響帶著大量的煙塵和熱量一瞬間席卷過半個倉庫,建筑碎片在一瞬間四射,艾柯反應極快,扔了貨一個矮身翻滾到車后,叮叮當當的碰撞聲就響了起來,他旁邊的工友則沒這么好的身手,被碎片扎了一身,不少直接穿體而過,沒叫出來就軟軟倒下,眼看著是沒救了。 緊接著是密集的腳步聲,原先的看守馬上找了掩體,沒躲好的都被接踵而至的槍林彈雨擊倒在地。 艾柯當機立斷:去找米勒,然后趕緊跑。 手無寸鐵的普通市民不應當卷入這樣的小型武裝沖突。 襲擊者似乎完全不管這沖天的火光和槍械的聲音會造成的影響,一輪掃射過后,一批批同樣裹得很嚴實的人從炸開的缺口快速而有序地進入,開始四處搜尋。 很多大型貨廂被他們用暴力手段破開,遭遇了看守就展開激戰,艾柯小心翼翼,沒有放出精神力以免撞上檢測系統或者別人的精神力,憑借著印象朝米勒的方向前進。 爆發的槍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近,這里儼然已經變成了小型戰場。 在貓著腰前行的過程中,艾柯聽到身邊的大箱子里傳來悶響。這聲音很雜亂,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猛敲。他盡管有點好奇,也擔心停留太久遇見那些士兵一樣的家伙。 看了一眼電子箱鎖,他決定記下位置,回頭有機會來看看。 只是,那陣聲音很快就消失了,轉而變成了一些窸窸窣窣、類似金屬摩擦的聲音,然后又經歷了一陣沉默,艾柯看見那個貨箱本來應當緊閉的箱門,居然被推開了一點,在視野內一眾平滑的貨箱里只有這個的箱門凸了起來,尤為顯眼,并且門越推越開,然后一個人腦袋探了出來。 里面裝的是人! 那人左右看看,看到艾柯也嚇了一跳,不過瞧見他身上的普通衣服,還有貓在轉角處的做派,覺得是個普通人,便伸手出來朝艾柯晃晃,示意他過來。 艾柯怕有人經過,強行擠了進去,又把門從里面拉緊。環顧四周,貨箱里擠滿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異味彌漫,每個人都很憔悴,目光盯著門口。 “你干嘛!”那個開門又被他推進來的男人有點不滿,“再不走,我們就都出不去了?!?/br> 艾柯比了個“噓”,小聲提醒他:“現在外面在交戰,不想被射成篩子,說話就小聲點。你們這是什么情況,人口販賣嗎?” 男人哆嗦一下,很快又仗著人多虛張聲勢起來:“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這里是哪里?” “塞勒坦?!?/br> 男人大驚失色,靠得近的人也聽到了,驚慌地把消息告訴后面的人,很快就引發了小小的sao動,交頭接耳的聲音一下子變大,還聽到隱隱的啜泣聲。 塞勒坦出了名的亂,他們會害怕也沒有錯。艾柯繼續問:“你們是被賣到這里的嗎?” 男人回答:“有些人是被家里人賣了,有些人是被綁架,眼睛一黑,再睜眼就到箱子里了?!?/br> 不能全信。也有人出賣自己,只是說得好聽。艾柯“嗯嗯”應和,又問:“你們現在打算怎么辦?外面一時半會是出不去的,很快會有人搜查這個箱子,你們可能都會被處理掉?!?/br> “你能保護我們嗎?行行好吧,我才十八歲!我不想死!”一個女孩哭出來,拽上了艾柯的袖子。 有她開頭,一眨眼許多人都開始往前擠,請求艾柯。 艾柯說:“我做不到,我自己也在跑呢,你們一個一個分散走也許能活?!?/br> 箱子里一下安靜了。 艾柯等待了十幾秒,沒有人在說話,看到的面孔大都惶然絕望。他轉身欲走,有個人叫住了他。 “等等!”一個年輕人奮力從人堆里擠到他面前,“我能跟你一起走嗎!” 這是個還帶著些學生氣的小伙子,大概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淡金色的頭發很亂,像稻草一樣,胡茬爬滿了下巴,但不難看出他有張略顯稚嫩的帥氣的臉,一雙藍眼睛堅定地看向艾柯。 這人說:“我不要求你保護我,只要讓我跟著你,遇到危險你可以馬上拋棄我?!?/br> 人群又像抓到了一點希望。對啊,跟著他一起走,有危險應該也會順便保護自己的吧?這可是一條人命??!有誰會見死不救呢! 于是母親把自己的孩子往前推往上抬,大少爺高喊自己有多少錢,做皮rou生意的伸長了手想讓他注意到自己的美貌。三教九流此刻都如同逆流而上要去產卵的魚,全力拍打尾巴扭動身軀,只求通過艾柯這一道關隘,逃離危險的境地。 然而艾柯回答:“我只帶他一個走?!?/br> “為什么?!” “因為他第一個開口?!蹦樕蠐P起一個友好的笑,艾柯握住了那個年輕人的手腕,略微提高了聲音,“奉勸一句,剛才聲音這么大,應該有人過來了,要走的趕緊走?!?/br> 接著他頭也不回拉著人走了。 重新回到貨箱外,他小聲警告:“全都聽我的,不許講話,跟著我走?!?/br> 年輕人點頭,深呼吸幾次后跟上了艾柯。 貨箱的門悄悄開了,有幾個人遠遠跟了上來,艾柯毫不在意,找機會甩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