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在飛。

    他這輩子都沒有以這么快的速度下墜過。

    快到風都在他毛茸茸的貓耳朵邊呼嘯。

    如果是曾經的他，一定能像個超級英雄一樣在空中翻轉，扭曲，然后完美落地。

    像每一只貓一樣。

    然而，他被那個醫生注射了致命的藥劑，他至今還是覺得有些暈乎乎，不知所以然。

    所以，他的翻轉只進行到了一半。

    他的爪子抓了空氣，連尖銳的潔白的小指甲都在空中劃過五道氣流……

    沒用。沒用……他只是失重地往下墜。

    他什么時候和人類一樣，懼怕這可笑的高空了。

    重重的一聲在貓耳邊炸起。

    什么東西砸到地面了？原來是他自己呀……

    貓又暈過去了，他倒在地上，連粉紅色的鼻子都沒有力氣抽動了。

    他睜著眼睛，只看到一個雪白雪白的大桃子向自己趕來……

    他還是要死了！都怪這個白桃子。都怪這個殘廢。

    不過，泥土好香呀。

    這就是森林嗎?他要死在森林里了。這一次，他投胎成大老虎的幾率肯定要更高了……

    －－－

    貓又醒了。他失望地知道，自己并沒有轉世。

    這一次，他沒有躺在大奶子上，而是躺在柔軟的床上。

    誰把他綁得四腳朝天，露出雪白的肚皮的！誰干的，誰干的！

    貓想翻身找那個肇事者，卻發現自己的爪子被困在了又厚又重的紗布下。

    他快要被包成粽子了！

    他聽到了一些談話。

    了望員叔叔，我聽說你這來了一只貓。我們想問你借來玩玩。一個小孩興沖沖的聲音。

    小貓不是玩具。別鬧，叔叔現在正忙呢。人類的聲音。

    就這玩意快半死不活了，有什么好救的，就借給我們唄。小孩笑嘻嘻道。

    對啊對啊，借來玩玩唄，我們想試試鞭炮綁上貓能竄多高！另一個小孩嘟囔道，然后一陣推拉的聲音。

    小貓不是玩具！還有，森林里面不能放鞭炮，說了多少遍了，我和你爸也叮囑過了……人類的聲音很嚴肅。

    貓眼睛大睜。想要扭著小腦袋起來看看，卻什么都看不見，只能看到那人類寬而厚的背。

    他的氣從嗓子眼里憋出來，一聲喵就出來了！

    喵得像厲鬼的嚎叫，嚇死你，我不能動，我要活活用喵聲嚇死你！

    喵喵喵喵喵喵喵！

    小孩大笑：嘿這貓是不是快死了，怎么叫得這么痛苦。

    貓喵得更響了。放開他………………他要咬死，撓死這個王八蛋小畜生……

    人類對小孩又說了一遍：小貓不是玩具。你們不要再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叔叔給你買糖吃，你們快出去玩吧。

    然后，小孩走了，拿著糖歡歡喜喜地走了。

    貓還在生氣，小虎牙咧得快到耳根，怒目圓睜地哈氣。

    然后一個很溫暖的觸感，便在腦門上落下。

    什么？什么東西？貓一抬頭，就看到人類的嘴唇——貓被親了。

    人類說，不要擔心…你是我的家人呀，我怎么都會醫好你的。

    然后那吻又落了下來，落到了貓的鼻尖上，落到了貓的臉蛋上。

    最后，落到了貓的嘴唇上。

    人類笑瞇瞇地說，親一親，痛痛飛走啦。

    貓的臉蹭得一下燒紅燒紅的。他是被氣紅的。

    他的自由沒有了。他的腿斷了。他現在被包裹成了大粽子，躺在床上，還要被這個人類一遍又一遍的占便宜。

    背景里，他還聽到有人在說話。還是那兩個天殺的小孩。

    就這么點糖就想打發我們啊。真無聊。

    窮鬼，這糖是不是都過期了??！聞著怪臭的。寒酸死了，每次就給我們這點便宜糖，連點餅干都沒有。

    我爸說他是志愿者，工資就幾個錢……

    嘿，他不是瘸子嘛，除了當了望員還能做什么，估計也沒有正經工作要他吧

    窮鬼加瘸子，嘿嘿。下次就在他睡覺時把鞭炮扔他房間里……

    貓的耳朵轉來轉去。

    他看向沒有什么表情，只是耐心地給他換紗布涂藥膏的人類。

    貓的聽覺是人類的三倍。

    也許，人類根本沒有聽到那些話吧……

    可憐的瘸子。和他一樣，是被社會淘汰的廢品。

    哦。他忘了他現在也是瘸子了。

    貓又開始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