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考哪個大學這件事，我從來都沒想過。

    我不像顧邑一樣，對自己的人生的規劃程度都要到了變態的地步，我們家從我爸我媽到我的人生信條就是“隨心”，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生得過且過也不是什么壞事最起碼過的舒心。最起碼在我小時候還在做夢大言不慚地苦惱自己是考Q華還是B大的時候，顧邑已經選好了要考的大學，甚至專業都已經選好了；在我小時候為了一些漫畫書而尖叫激動的時候，顧邑早特么奔到書店的人文科技歷史科普那頭去看我一翻開就頭暈眼花的書了；甚至在初中最艱難的、飯都吃不起的時候，顧邑都還能拒絕鄰居（我媽）好心的接濟，反而打劫了我的借書卡去借書，仿佛書就是他的精神食糧，一天不吃立馬餓死。

    雖然我整天罵著顧邑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顧邑身上，我不僅看到了普通人與天才之間的差距，更看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然后現在就相當于一個神突然下凡了，還要關心你未來的人生，我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總覺得身上陰森森的。

    我和莊翰飛發著呆看著天空，我是突發其來的思考人生，莊翰飛則是在反省自己。

    那天莊翰飛最終還是去晚了，雖然應婉也沒吃什么虧，但是這幾天也沒給過莊翰飛什么好臉色，倆人也不跟以前一樣天天黏在一起了，倒是還了我一片湛湛藍天。

    我有些害怕顧邑那天問我的話的背后的含義，我是有喜歡的人的，那天我去習慣性地喂小區下面的流浪貓的時候，正好看到何葉正在一臉認真地數著貓糧，給那些流浪貓一只貓一分均勻的貓糧，有只小奶貓爬到他的身上，他也不嫌棄，抱起那只小貓咪就蹭了蹭，露出一個比太陽還要燦爛的笑容。

    我那個時候看呆了，第一次覺得原來除了顧邑以外還有第二個人能這么好看。

    我曾經信誓旦旦，覺得小葉子就是我的白月光，白的皎潔，讓我時時刻刻都想著跟小葉子一起，只是......

    我摸了一下我的小腹，突然意識到我又想起來了那兩天，煩的我直接把一邊的莊翰飛踢了下去。

    莊翰飛：？？？

    他摸摸腦袋，一臉委屈：“刻哥，你踢我干嘛？”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沒什么，看見你就來氣，你還沒哄好應婉嗎？”

    莊翰飛的頭發瞬間塌了下去：“我是覺得沒什么，我總不能因為應婉放棄我的一整片森林吧？別說我了，應婉自己都經常逗小男生，我就不明白應婉有什么好生氣的?！?/br>
    我：“......”

    莊翰飛跟應婉的確是一對奇葩情侶，莊翰飛天生玩的花，應婉原本還偷摸跟我說過自己很傷心，我說那你就拿出正宮的氣勢來，收拾他??！揍他??！把他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只能依靠著你。

    應婉猶猶豫豫，覺得這樣不好。

    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就演變成了應婉在酒吧撩小男生，莊翰飛在網上繼續熱火朝天地撩小女生的情況。

    看著莊翰飛一臉無辜的樣子，我猶豫許久，還是問了出來：“莊翰飛，你有沒有想過要考哪個大學？”

    莊翰飛：？？？

    他一臉奇怪地看著我，慢慢地，表情化為了驚恐：“等等！刻哥！你不是我刻哥！我刻哥不會說這樣的話！你居然會關注學習？居然會想著考大學？刻哥，你不應該跟我一樣，高考都不用考，現在開始學雅思，一年以后麻溜地溜到國外再浪嗎？”

    我看著莊翰飛，像是看到了一個智障：“我們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庭怎么可能說出國就出國，肯定還是要走高考的啊?！?/br>
    “那你是怎么上得了湖高的？難道不是交了天價贊助費？”莊翰飛更加不理解。

    我不吭氣兒了。

    初中的時候我那么愛玩，成績當然好不到哪里去，一開始顧邑好像是也樂得看我沒心沒肺的樣子，除了偶爾看我媽實在是氣得不得了才會幫我開脫救我一條小命以外，更多是在一旁看我被我媽追得雞飛狗跳的。我那個時候還是真情實感把顧邑當我兄弟的，哪怕在我媽嘴里他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但是別人家的孩子多了去了，顧邑我第一眼見他的時候他就跟個落難的小王子似的，跟我這些凡人不一樣也是正常的，我根本沒一點嫉妒心思。

    顧邑的改變是在我初二那年被拐，差點不知道會被賣到哪里，那時候是顧邑跟著警察一起一遍一遍篩查監控，我爸媽都沒能在監控里認出來哪個像素小人是我，顧邑卻認了出來，還根據c市的道路交通圖還是什么的，反正最終是他先找到了帶走我的那輛車，跟警察一起把那輛車摁在了省界，成功把我帶了回來。

    從那以后他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硬是壓著我的頭讓我讀書，我對他還抱有對于救命恩人的感激，就很乖乖地學了一段時間，我爸媽看我那時候都要嘖嘖驚奇。但是畢竟玩了那么久，我又不是顧邑一樣的學神，最終雖然掛上了湖高的線，但是必須要交幾萬塊錢的擇校費。

    湖高雖然好，但是我們市其他高中也不差，像我的分數完全可以不花一分錢上其他學校，又不是非要進湖高，我還挺高興，沒想著這是我能考出來的分數，至于那幾萬塊錢的擇校費我也沒想過，都快十萬了，我爸媽整天今日有酒今日醉的，哪來的錢讓我上湖高？但是顧邑不肯，他是直接拿出了他自己幾乎滿分的成績單，對著湖高招生辦的人說：“我在三年以后會成為省狀元，但是有一點，我的朋友要跟我一起進湖高?！?/br>
    就這么著，我沒花一分擇校費就進了湖高，顧邑進了湖高以后更加發奮讀書了，他跟人做了保證，那就必須去履行。進了湖高以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僅僅是C市一個市的學生想要擠破頭進來，整個H省、甚至說全國各地都有學生都削尖了腦袋想擠進來，真的是群英薈萃，我原本還為我只學了那么一段時間就考了那么高的分而沾沾自喜，結果一進學校就給我震蒙了。

    黑馬比比皆是，那些學生刻苦的就不用說了，甚至有一些人，連老師都不放在眼里，該逃課逃課，該開小差開小差，但是成績一出來還是甩了我們一大截，加上那段日子顧邑為了能體現自己的價值，每天晚上燈都要亮到兩三點，仗著自己是個小年輕可勁熬夜，都累昏了還掙扎著不肯進醫院。

    第一次月考，湖高前十幾乎都是一樣的分數，那就是接近滿分；第二次月考、第三次月考......其他幾個人的名次變來變去，只有顧邑穩穩一直坐在第一的寶座從未落下。

    他就是個神一樣的人物，是我自慚形穢，不懂為什么顧邑非要拉著我往前走。

    我們的世界，明明原本就不應該在同一個。

    也不知道是別扭還是什么，我撐了一個學期，在顧阿姨的事業成功并且大放光彩，顧邑家里的欠賬還清，顧邑終于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都可以俯視眾人的時候，我也撐不下去了，開始逃課、上網吧、打架。不過可能我知道我上湖高是顧邑用了自己的成績攔下來了天價擇校費，加上湖高管理學生比較輕松，倒是也沒在學校惹過什么事。

    現在顧邑跟我上了床就算了，還問出了初中時他問我的相差無幾的那句：“可可，你以后想考哪個高中？”

    難不成顧邑又瘋了一樣要我跟他考一個大學？怎么可能，顧邑這樣的分數，哪個大學都跟個后宮妃子一樣讓他隨意挑選，我算什么呢？

    沒等我說完，莊翰飛就聽不下去了：“刻哥，不是我說你，像這樣的能帶我上好學校的學霸、哦不對是學神，像這樣的學神，我做夢都會笑出聲，再說你們倆不都是已經睡過的關系了嗎？那他帶著你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畢竟夫唱夫隨嘛～”

    我也知道莊翰飛說的是對的，像這樣的能帶著一起上學的學神，任誰都要羨慕死，只是我再也不想看到顧邑上完兼職還要熬到半夜，形容枯槁，直接累昏到考場上，醒來以后還掐著最后的點把卷子寫完后交上去的樣子了。

    太......辛苦了。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顧邑的樣子，他直直地站著，穿著干干凈凈的衣服，因為是純手工定制的，還加了一些暗紋在上面，配上他抹上發油定制出來的造型，以及那矜持的微笑，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環境富足中長大的小王子，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種莫名讓人自慚形穢的感覺。他的動作很是優雅，看到我看著他手里的那本純英文的書籍，還往我面前遞了遞，聲音還帶著一絲小奶音，但是抑揚頓挫都給人一種韻律感：“這是我最近喜歡看的一本書，你要跟我一起看嗎？”

    我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我充滿著煙火味的人生中突然吹過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風，把那些煙火味沖得一干二凈，讓我這么小的時候就突然對應婉童話書上的那些神秘絢麗的童話故事有了新的認識，讓我的天空突然變得靜寂，清風席卷我心中的原野，讓我在一瞬間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沉浸在這種世界都不一樣了的曼妙的感覺中。

    我無法接受當年的小王子會因為我而這么狼狽。

    聽了我跟顧邑的第一次見面，莊翰飛糾結半晌，小心翼翼地道：“這......這是什么鄉下小土狗見到城市小王子的瑪麗蘇劇情？”

    我：......莊翰飛，我有朝一日一定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