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臉上有淤青，他靠在門口，朝打開門的程歌伸出手，看著他，過了一會他似乎明白了程歌不會拉他的事實以后，心情便好不起來眼角都垂了下去。

    “你回你自己的房間，別在這里?！?/br>
    “我是不是還是……表現不好啊，可我都盡力在改了?！?/br>
    程歌作為一個清醒人，一點都不想跟個醉鬼交流，而且是個神經跳躍的醉鬼，說了一句別呆在這里，就想把門關住。

    程耀就抱住了他的大腿，程耀抬頭看著他的臉，搖了搖頭：“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br>
    程歌差點跳起來，他的房間就在電梯不遠處，被路過的人看到不尷尬嗎？

    “你起來！”

    程耀閉著眼睛：“你不滿意我哪里，我都改……不行嗎？你別把我推開好不好？”

    程歌看到程耀的模樣，苦笑地心想，這還能改嗎？

    他語氣有些好笑：“要是都不滿意呢？”

    程耀醉得腦子沒有平日里轉得快，很久以后才訕訕道：“……那我直接回去投一次胎吧?！?/br>
    程歌嘆息搖頭，他蹲下身，想讓程耀站起來收拾一下自己，回自己的房間去。

    程耀沉默說好，程歌剛準備目送他離開，程耀就迅速把他拉進了房間，順便把門關了過去。

    程耀的臉停到了他面前，他抬頭，是程耀那張頹廢卻帥氣的臉。

    程耀苦著臉彎腰，手掌按在程歌腰上：“我臉疼死了?！?/br>
    程耀這幅無賴樣子眼熟，這是他過去常常來的這一套，仔細一看，他臉上的確看起來挺慘烈的。

    程歌：“你松開我?！?/br>
    程耀手繞到程歌背后，手指越來越上：“程歌，你怎么變了這么多，這不是你最喜歡的臉嗎？”

    程歌沒理他，程耀繼續道：“我的臉是剛才被雷洲打的，真沒意思，他喝多了，什么話都漏出來?！?/br>
    程歌皺眉：“你跟他打什么？”

    程耀偏頭看著他，正色道：“你還記得之前有一次你在休息室等我，結果我回來看到你的嘴破了?！?/br>
    程歌自然不會忘。

    他吐出一口氣：“然后呢？”

    程耀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就是雷洲干的，他故意的?！?/br>
    程歌：“……怎么？你又要說我那個時候就跟他有一腿嗎？”

    程耀握著他的手，目光真摯：“我……我錯了，我蠢，我沒看出他那個時候居然看上你了?！?/br>
    程歌冷眼瞧他，把手抽出來：“……算了，都是過去的事，我都忘了，是，雷洲一直在追我，說不定我哪天就答應了，所以請你尊重我，接下來我們就當正常合作那樣，不要越界?！?/br>
    程耀：“……我知道我做得不對，我是真的想挽留?！?/br>
    程歌面上沒有動容，程耀嘆了一口氣，很好說話地道：“好，你想怎么樣我都答應，我過去真的很混蛋，你給我一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好不好，程歌?！?/br>
    “你知道我這幾年怎么過的嗎？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我現在看到你就滿足了，真的，我知道我過去傷了你的心，我只要默默守著你就好了，我真的不忍心看你這么辛苦?！?/br>
    程歌目光低垂。

    程耀說：“你想看看小雪嗎？”

    程歌立刻抬頭看著他，程耀看見他的反應緊跟著把自己嫉妒的面孔藏得很好。

    “它今年進了兩次醫院了，寵物醫生說它體質不如以前，小雪也很想你，它每天都去你以前住的房間趴一會?！?/br>
    程耀給家里的阿姨打了視頻，阿姨一見來電人，就很配合地把鏡頭對著趴在陽臺上小床上在玩玩具的小雪，程歌忍不住看向了鏡頭。

    程耀：“小雪？小雪？”

    毛發水光油亮的漂亮小狗根本不為所動。

    程耀：“…………”這笨狗。

    程歌：“……小雪?！?/br>
    小雪動了動耳朵，跳下小床，看見屏幕里的程歌，激動得湊過來，扒拉阿姨手里的手機，叫了太多聲了，發出嗚咽聲，程歌也覺得眼睛有些酸。

    “安靜，安靜一點……好孩子，你還認識我，對不起，不是故意丟下你的……”

    程耀把手機遞給程歌，默默地在他身后看著他捂面拭淚，他伸手搭在他肩上：“你要是想它，等這次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小雪吧?！?/br>
    程歌：“……當初我怕不是故意扔下它的?！?/br>
    程歌那個時候實在是太亂了。

    程耀：“我知道?！?/br>
    程歌：“我能把它帶走嗎？”

    程耀：“可以，這次工作結束了?！?/br>
    程歌沒想到程耀能夠這好說話。

    “小雪本來就是你的狗，我怎么能奪人所愛，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回去接?！?/br>
    程歌說：“謝謝?！?/br>
    程耀摸著臉說：“我臉真疼，你幫我處理一下吧?！?/br>
    程歌看在小雪的份上，說不出拒絕的話：“我這沒有藥，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br>
    程耀讓前臺送了點藥，理所應當享受程歌幫他處理傷口。

    原本程耀到這里來只是兩個星期，結果生生被拖了一個月，他的合作人榮至提前返回，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么愛，這次就悠著點，放下架子?！?/br>
    程耀說：“我知道，我就想知道他當初為什么離開得那么決絕?！?/br>
    程耀在程歌面前就沒展現過光鮮亮麗的一面，像個陷入情情愛愛的小伙子，每天送水送吃，體貼入微，無所事事，收買他身邊人，連他們工作室的直男朋友都來問，這位甲方爸爸是不是在追程歌。

    反而是程歌因為忙起來的時候，真的只把自己融入到合作伙伴這個角色。

    雷洲過了幾天也來礙程耀的眼，兩個人互相看不慣，打了一架之后兩個人徹底撕破臉皮。

    程耀想不通程歌當初怎么就信任他，愿意把自己的落腳點告訴他。

    雷洲說：“程歌不會跟你在一起的，你怎么就不懂呢？”

    程耀：“我跟他，你知道個屁?！?/br>
    兩個星期以后，工作結束，這是個大單子，程耀一直在他身邊繞，全程緊盯著，他說不出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一點都不敢放松，最后成品讓程耀也贊不絕口。

    程耀提出讓程歌坐他的車跟他回去接狗，程歌還在猶豫，他們老板就讓他放心去，說給他放個長假。

    程耀讓他不用收拾行李，到時候他送他回來，程歌真的久都把程耀的臉看習慣了，沒有當初再見的局促。

    程耀真的變了不少，讓程歌有時候都有些恍惚，幾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輕易忘卻，想到這份溫柔體貼也許會給其他人，他難免心里有幾分說不出的酸澀。

    可大概他和程耀相忘于人海才是最好的結局，等把小雪接走，他們就不會再見。

    幾個小時的路程，一開始程耀還跟他聊天，他們平和地說著這幾年的經歷，程歌這兩年去了不少地方，自己開車去的。

    他說起自己一個人開車去西藏，結果車子拋錨在路上，他那時候手機又沒信號，在路邊站了兩個小時，才遇到一輛可以讓他搭乘的車，因為體質不是太好，少不了有高原反應，過程很難受，腦子很痛很脹，吃不下東西，可現在想起來那里真的很漂亮，他低頭說自己總是這樣，別人總是很輕松辦到的事，他卻很辛苦。

    程耀看著他風輕云淡地帶過，想到他遇到拋錨，一定很害怕，他握著手機害怕路過的牛群，害怕不會有人經過，害怕遇到的是壞人，戰戰兢兢像只兔子，他突然覺得很心疼：“……程歌，你現在真的很棒，可我覺得很難受?！?/br>
    他第一次見他就覺得程歌像只兔子，他想把這只小兔子一直揣在懷里。

    程耀很自私，他以前覺得那只膽小的兔子會一直在他身邊，讓他親，讓他抱，就像他動程歌的志愿書，就像他讓程歌大學搬出來，只是動動手指，說說話就能讓他碰。

    直到程歌真的離開，他才知道他原來不是非自己不可。

    程耀聽到這話，露出個勉強的笑，他說自己兩年前出來單干，程父鬧得最兇，他連程家都很少回了，程母之前偷偷問過他，問程歌過得怎么樣。

    “可我沒辦法告訴她，因為我也不知道，我怕……我怕你過得不好，你不愛交朋友，性格又內向，萬一生病了一個人怎么辦才好?！?/br>
    程歌聽到程母，看向窗外眼眶不由地紅了。

    “她還好吧?！?/br>
    程耀說：“媽身體還行，爸……今年住過一次醫院，他不待見我，我見了一次，就懶得理他了?！?/br>
    程歌把頭偏到一邊：“我累了?！?/br>
    后來程歌睡著了，直到車子駛入市區，他醒來時，自己身上蓋著程耀的外套，頭枕在他的腿上。

    程歌剛醒，睜開眼睛就看見程耀盯著他，覺得臉上有些發燙，一看窗外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他起身捂著眼睛清醒了一會：“……抱歉，我把你腿枕麻了吧?！?/br>
    程耀摩挲了一下腿：“沒事……還有十幾分鐘就到了?！?/br>
    很快就到了程歌熟悉的小區，程耀跟司機說了什么，然后推著程歌的行李上樓。

    他邊打開門邊道：“你以前的房間都留著，還有你的花，我都照顧得很好，我不在家里有阿姨照顧小雪?！?/br>
    程耀一打開門，沒多久一只雪白的大毛團就撲向了程歌，小雪扒拉著程歌的腿，發出嗚咽的氣音，好像是在哭，在埋怨程歌怎么丟下它了，差點把程歌撲倒了。

    程歌摸著狗頭，哄了好大半天，小雪一直蹲在他身邊，程耀把阿姨送到門外：“你今晚住下來吧，這會也晚了?！?/br>
    程歌目光把整個房子打量了一遍，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我可以住酒店的?！?/br>
    程耀說：“你可以住，小雪不行啊?！?/br>
    “你走了，它又得哭?！?/br>
    最后程歌答應了今晚留下來住，程耀把他行李拿進房間，摸了摸頭：“你累了，先洗個澡，柜子里有衣服，我去做飯?！?/br>
    程歌拉開衣柜，看著里面滿滿當當的一柜子，有的吊牌都沒拆，都是新的，全是以前程耀給他經常買的牌子，還有一些未拆的禮物盒子。

    他坐在地毯上，抱著跟著一起進來的小雪喃喃道：“他對你應該很好吧，雖然他不喜歡你，可我實在不知道把你給托付給誰了，只有他了……”

    等到程歌洗完澡出來，就看見程耀穿著家居服，正把菜裝在盤子里。

    程耀叫了兩個菜，都是程歌喜歡吃的：“吃飯?！?/br>
    吃飯的時候程耀一直在給他夾菜：“太瘦了，我上次就想說你是不是沒人看著都不吃早飯的?！?/br>
    程歌有種時空錯位感，就像回到了以前程耀在飯桌上讓他多吃點。

    程耀一直秉承著不在飯桌上教訓小孩的理念，本來程歌就吃得少，他趕緊道：“快吃，快吃?！?/br>
    程歌晚上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著，小雪撓了好幾次門，好像是害怕他偷偷走一樣，程歌索性把它的床搬了進來，他就看見書房一直亮著，聽見有動靜就匆匆出來，眼睛上還搭著的藍光眼鏡都歪了。

    程耀取下來，捏了捏鼻梁，看著他道：“你還沒睡嗎？”

    程歌：“……程耀，你用不著這么緊張的，我總是要離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