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Joker給莫亦倫開了法眼，霍璇璱同意他入職當正式員工，和來到滿月庭院的那次一樣都是糊里糊涂。

    如果是正式員工的話就必須開始面對客人了，莫亦倫的第一個客人，就是在VIP區域之中的“騎士王”。

    “騎士王”不是鬼也不是神仙，是個普通人，明明在生死冊上都有很多像他這樣被劃去名字的普通人類，他稍微有點特別。

    他叫時年，被劃名字的理由非?？尚?，他的時間停止了。

    是十個自稱是騎士的惡魔收買了他的時間，時年的身體里沒有時間流逝，不會變老不會死亡，他也無法感受到時間的變化，不過他不寂寞，他能穿梭到那十個惡魔和他們后代所存在的任意時間之中，當然這些惡魔不包括霍璇璱和霍欣欣。

    時年只能生存在十個惡魔和他們后代的時間之中，只要滿月庭院有營業，并且在這些時間之中，時年就能過來稍微休息，長久下來，成為了滿月庭院的VIP。

    笑容可掬的經理小姐帶著莫亦倫迎接客人，而莫亦倫第一個接待的就是時年，時年穿著一套黑色的休閑西服和棕色的高領毛衣，身上沾了些雪花，染著深棕色的短發，這回過來依舊帶著一臺復古相機。

    “你是新來的？”時年問道。

    “嗯，我叫莫亦倫?！?/br>
    時年笑了笑，將自己的手提箱交給他，吩咐他不必跟著，自己熟練地去找孟青時喝酒去了。

    作為親手打造秦越的始作俑者，時年不想看到莫亦倫的臉，去取出自己的存酒，修長的指尖夾著這回拍的照片，讓侍者在推著剛選的存酒和酒杯去找他。

    孟青時知道他來了，在落地窗前親手布置著酒桌，時年一進門便笑道：“你怎么都知道我什么時候來，精確到日期？”

    “我只要算算迪恩多的酒什么時候存進來和最佳賞味期就知道了?！?/br>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時年有些失落：“他上次是什么時候來？”

    “瑪貝醬那部劇場版上的時候吧，前年的年初……”孟青時想了想，那次是迪恩多過來看電影，看完就走，連酒都沒留下。

    時年的表情比較失望，如果是不久之前可能還追得到，迪恩多是和他一起討伐十個惡魔的同伴，他將時間出賣給惡魔，迪恩多將自己的時間出賣給惡魔的同伙，要在永遠的時間之中扼殺他們，無疑是舍生取義的行為，迪恩多一開始也是同意的，直到時年將秦越制造出來，迪恩多對他更多的是失望，有一次時年假裝上當要成為惡魔，沒有提前和迪恩多商量，但最終，成為惡魔的是迪恩多。

    似乎，沒有機會再被迪恩多原諒了。

    明明是狩獵惡魔的人，卻因為和惡魔做交易徹底成為惡魔，太過諷刺了。

    他們已經忘記屬于自己的“現在”是哪個時間，但無論在哪個時間之中搜捕惡魔，他們都比肩作戰，從很久以前的樂師和捕快，到彼此親手劃掉生死冊上的名字，他們的身邊都只有對方。

    但迪恩多不會原諒他了吧？

    說起那部劇場版，時年想起再之前的幾部之中的劇情，不經意說道：“你記不記得那部有小明和瑪貝醬的劇場版，想起來還是夫人好啊，一直都原諒小明?！?/br>
    “你又找不到迪恩多，就算找到迪恩多又能怎樣，你真的殺他嗎？”孟青時攤攤手。

    時年這回想清楚了，冷靜道：“如果我和迪恩多的宿命是將靈魂賣給惡魔，那我寧愿是給他?！?/br>
    狩獵惡魔之人，終將成為惡魔。

    不過他們只狩獵當初的十個惡魔，不管其他的。

    這次時年選的是一壇狀元紅，在這冰冷的天氣之中，一邊看風景聊天，一邊燙酒喝最是愜意，孟青時知道太多事情，他能做的只有收聲喝酒。

    就在這個位置上，迪恩多上次過來也是坐在這里，孟青時很清楚，作為狩獵者的他成為惡魔后會多痛苦，他的瞳孔已經變成了靛藍色，頭發被折磨得全變白了，皮膚變成像紙一樣的慘白，和之前的他完全不一樣。

    那時候的迪恩多，不想喝酒，問他有沒有巧克力，滿月庭院里多的是不同品牌的高級巧克力，但迪恩多只想吃便利店隨處可見的繽紛樂，那時他吃得很慢，仿佛每一口都需要巨大勇氣才能咽下去，那晚是電影的首映，迪恩多在等凌晨首映播的第一場。

    窗外下起小雨，看著這場景自言自語哼起一首歌，其中一句是夜雨觸發這景致令我憂愁……他不會唱，但很喜歡這首歌的歌詞，只能哼幾句。

    時年不敢問迪恩多還好嗎？他害怕知道迪恩多不好，他找不到他，沒有消息也許是好消息，起碼他還在。

    不停在不同地方不同時間路過，時年旅游著全世界，卻再也無法找到迪恩多。

    從記得開始，時年忘記了本來的自己，不知道自己本來的“現在”是在哪個時間之中，但他知道迪恩多千辛萬苦找到自己，所以他們才會成為同伴狩獵惡魔。

    記憶中的迪恩多，第一次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給他沖了一杯茶，會習以為常突然出現，最終也會結束。

    聽說以前的時年，從迪恩多的哥哥手上救了他，帶著他成為狩獵者，到時間過于錯亂，時年失憶，迪恩多又找到他，在現在的記憶之中突然出現。

    時年以為迪恩多會永遠在自己的身邊，但實際上并沒有什么永遠。

    他一直到處尋找著，他已經不想狩獵那十個惡魔，他只想找回迪恩多，可惜找不到。

    “你說迪恩多要氣到什么時候？好想抓著他，跟他說差不多得了?！?/br>
    孟青時不知道怎么回答，世上很多事情有因必有果，時年和迪恩多身為人類，雖然可以旅游在不同時間之中，但他們不能改變任何事實，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而無能為力，哪怕是自己的事情也一樣。

    時年不知道自己的“現在”是在什么時候，更不知道迪恩多的“現在”又是在什么時候，這種無力感充斥著時年整個腦海。

    這次來滿月庭院，時年也不過想碰碰運氣。

    既然碰不到運氣，留著也沒什么意思，準備喝完酒睡一覺就走，孟青時陰陽怪氣道：“幾十年不找我一次，喝完酒匆匆就走，起碼陪我幾天啊?！?/br>
    時年有一個很瘋狂的想法，如果像小圓一樣消滅時間里所有的惡魔，沒有過去的惡魔，也就沒有未來的惡魔，會不會能拯救迪恩多呢？

    孟青時聳聳肩道：“你和迪恩多不能改變自己造成的事實，你又怎么知道過去的惡魔就和你們無關？”

    “你是怕一旦消滅了所有惡魔，霍璇璱也會消失，放心啦秦越是我害的，我沒問題就不會影響到霍璇璱?！?/br>
    “我知道你不能影響過去的自己，不是擔心十二會消失，你覺得迪恩多會沒想過嗎？”

    迪恩多很會愛自己，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時年可以想到的，他當然也能有這樣瘋狂的想法。

    時年的結局和開始都是未知的，迪恩多足夠愛他，才會為他盤算好，哪怕不會原諒他也一樣，他們兩個無法感受時間流逝，所以不會被時間沖淡感情。

    沒有時間沖淡的感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時年不知道，也不敢想象。

    也許是自己忘記了太多事情，應該是在成為狩獵者之前就愛上他了，所以對迪恩多的感情也是一種習以為常。

    在滿月庭院之外，在普通人世間的時間里，時年成為狩獵者已經是非常久以前的事，在迪恩多還沒成為狩獵者的時候，他應該是個捕快或是警察，他的哥哥將靈魂賣給惡魔，還要將迪恩多獻給惡魔，突然出現的時年救下迪恩多，并且消滅了他成為惡魔仆從的哥哥和那只惡魔。

    被救下的迪恩多為了和他并肩而行，將自己的時間也出售給惡魔，當他找到失憶的時年，便是現在時年的開始。

    但他們都不知道，救下迪恩多的時年，是結束。

    為了能讓過去的自己遇見迪恩多，時年必須要救下他，而這樣的后果只有消失。

    他們的開始還在未來，故事太簡單了。

    未來的時年救下過去的迪恩多，迪恩多愛上他，為了過去的迪恩多尋找過去的自己，不惜讓此時的自己消失，孟青時全都知道，但是他無法插手時年的選擇。

    未來做出選擇的時候，時年將自己對迪恩多所有感情都刻在靈魂之中，為了讓過去的迪恩多愛上自己，他選擇讓此時此刻的自己消失，讓過去的自己能成功遇見迪恩多……

    時年做了無數次，每一次都有這樣的選擇。

    孟青時每一回都只能眼睜睜看著時年喝完這回酒之后到迪恩多的過去旅行，從惡魔和迪恩多哥哥的手上救下他，然后和他吃同一包繽紛樂巧克力——重蹈覆轍。

    而他只能看到越來越痛苦的迪恩多偶爾路過滿月庭院。

    哪怕孟青時想勸他們一句，也說不出口。

    時年和迪恩多造成的事實，自己無法改變，這是他們必須遵守的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