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滿月庭院下起小雨，明明不是雨季卻延綿一天，霍欣欣打電話給哥哥，難得不是孟青時接的，還以為他們倆吵架，沒想到下一句還是聽到孟青時的聲音在遠處說，快看金毛在揍哈士奇，柯基也在揍哈士奇。

    從很久很久以前，孟青時就待在他身邊，既不是滿月庭院的股東也沒什么明面上的特別關系，但所有員工都知道他是冥王，滿月庭院和冥界有很大的利益輸送，能成為無法無天的魔鬼，總得有人罩。

    和meimei聊完電話，霍璇璱走到窗邊看外面空中花園的客人遛狗，孟青時指著左手邊說的金毛哈士奇柯基已經被主人各自拉開，沒有打架了，哈士奇窩在主人懷中呼呼啜泣。

    霍璇璱被他順勢摟在懷里，依舊被汲取著所有體溫，孟青時在耳邊細語道：“我可以再養一只哈士奇嗎？多可愛啊……”

    “再？”

    孟青時連忙點頭，爭取道：“雖然現在我們養著五只狗九只貓二十只倉鼠和八只兔子一只猩猩，但是哈士奇多可愛啊，娜娜死了以后我們十多年都沒養過哈士奇了?！?/br>
    霍璇璱翻了個白眼：“娜娜死了八年而已?！蹦饶仁撬麄兩弦恢还科?。

    “養嘛養嘛，哈士奇多可愛啊……”

    本想松口答應，但又不想什么都隨便答應他，便開了個條件：“打個賭?！彼槃葜钢干虉龅姆较?。

    “賭什么好？商場的話，賭今天的客人會做什么交易嗎？怎么界定輸贏呢？”

    霍璇璱嗅著他身上的新古龍水味，微微思索：“我們走去門前，看到下一個進去的客人，會不會付出靈魂？”

    “那我賭不會，若是沒有付出靈魂，我們就再養一只哈士奇！”孟青時興奮道。

    既然決定好賭注，是時候巡視業務了。

    孟青時在衣帽間給他搭配好一套休閑西服，自己穿上同色系的毛衣，二人換上衣服后，難得一起出來巡視業務，員工一見老板出來，沿路低頭禮讓，孟青時嘆道：“十二平常這么兇，員工都怕了你呢，明明我溫和友善，連帶也被讓路了?！?/br>
    “回冥界的是時候你不也這樣?！被翳i懶得理他，平常偶爾回冥界的時候，還不是百鬼跪迎的架勢？

    孟青時就愛這樣逗逗他玩，不然這么漫長的生命得多無聊，坐上保時捷后排的座椅上，司機將車開到商場區域，一起走到門前，轉身迎面而來的是——莫亦倫。

    他是霍欣欣選中的人類，負責處理滿月庭院在人間大多雜務，以前也沒這么多經營許可證和稅務之類的東西辦理，現在越來越麻煩了。

    還沒等孟青時開口，霍璇璱先開口道：“去寵物店?！?/br>
    兩千多年，過于熟悉對方的性格，熟悉彼此的行為思想，孟青時馬上朝莫亦倫笑笑道：“小哥哥，實習員工可不能隨便在商場區域做交易噢?！?/br>
    “誒？”正要走進門的莫亦倫微微一驚，身邊的員工紛紛朝著他們低頭彎腰。

    霍璇璱不想說話，轉身往車子的方向走，孟青時眼帶笑意，故意逗他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愿望，好好考慮再找我?！币贿呎f，他一邊連忙跟上霍璇璱的腳步。

    旁邊的員工提醒道：“那是老板和孟先生，孟先生給你一個愿望真的是太少見了?！?/br>
    就是那個老板想要星星，他就送猩猩的孟先生？

    坐回車上之后，黑色的保時捷遠遠開走，霍璇璱才淡淡道：“多嘴?！?/br>
    孟青時若無其事翻開車上的雜志，漫不經心道：“他多辛苦啊，既然霍欣欣找出來了，我不該好好感謝他嗎？”

    過于熟悉彼此的一切，相處太久總是能知道對方想的是什么，兩千多年的相處時間，足夠他背熟對方的一切。

    “前世因，今世果?！?/br>
    “哪有這么多佛偈？如果他真問我要變身器，我就入股東映，捧他做明年假面騎士?！?/br>
    霍璇璱瞄了他一眼，搖搖頭道：“你的愿望值錢還是我的愿望值錢？”

    “看你怎么收唄？反正要我愿望的幾乎都賣身給我當判官鬼差，要你愿望的渣都不剩，好像也沒什么分別？”孟青時指著雜志上的一只紅哈寶寶，“真的好可愛啊……”

    霍璇璱沒有說話，靜靜玩手機，孟青時翻著雜志指著上面的哈士奇寶寶說哪個哪個可愛，一派歲月靜好……

    兩千多年足夠發生很多事情。

    孟青時不需要經常管冥界的事務，他手下有一眾判官鬼差，也就每年過年的時候回去冒個泡就行了。但冥界也是有死對頭的，新魔能引起冥王的注意，當然也能引起天界的注意。

    那時候辭州暴雨剛停，天邊有第一絲陽光滲來，天界也發現新魔的存在，向來嘴上充滿仁義道德的天人，當然想扼殺最為脆弱的新魔鬼。

    孟青時快越過霍家回廊，能近近看他第一眼時，天界的圣光伴云而至，先下來看情況的當然是普通仙人，孟青時向來不把天界放眼里，嫌他們礙事，隨手一拂，便將仙人打成重傷。

    不打還沒什么事，一打，天界多了個借口和冥界開戰，先是惡俗要冥界賠償，孟青時貪玩，哪有天界要什么他就給什么？

    孟青時說天界菜成這樣，衣袖一拂就重傷，是不是手指一點就能死了？天界弱，總不能怪別人強啊。

    向來能嗶嗶絕不動手，動手就動手，用不著挑日子，就這樣暴雨過后，神仙打架打了好幾天，雖然是因為新魔而起，但霍璇璱作為辭州太守，自己還有一堆事情做，也沒空管他們打成什么樣。

    “十二少爺，您瞧雖然剛停雨幾天，但天空還是陰霾密布偶爾行雷?！?/br>
    雨肯定是停了，陰霾和打雷還是孟青時的杰作。

    打了七天，天界敗退，那時已經是深夜，霍璇璱還在書房里看公文，孟青時帶著傷在他的窗臺上捧著臉瞧著這新魔鬼，開玩笑道：“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人家，我可是為你得罪好多天人呢?！?/br>
    “……”霍璇璱沒有說話，只是扭頭看他一眼，便繼續低頭看公文。

    “怎么不理我嗎？我又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丑東西?！?/br>
    “我叫孟青時，瞧他們叫你十二少爺，我可以叫你十二嗎？”

    “十二你看了半個時辰，這么晚不累嗎？”

    所以當時的霍璇璱一直都覺得他煩，不怎么理他，但孟青時哪里試過沒人理自己，冥界向來都哄著他，滿園月色傾撒，寒如清霜沾身，霍璇璱嫌他煩，直接關上窗戶不理他。

    大概像個怨鬼似的纏了一年多，霍璇璱才和他說一句話：“閉嘴?！?/br>
    和魔鬼做交易做到自己都變成魔鬼，霍璇璱真正意識到自己不是普通人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過了四五年——他不會變老。

    畢竟孟青時很長命，他不覺得四五年時間多長，如同一個普通人渡過一個月差不多感覺，霍璇璱問他現在算不算報應？

    從交易的那一刻開始，都是報應。

    霍璇璱從來都是淡淡的模樣，但內心也是會有點傷感，霍欣欣早就明白自己不是普通人，說是要去學畫，一走就是兩年，回來之后會說是想清修，在霍家修的道觀里出家為俗家弟子，不想沾染凡塵。

    而霍璇璱仍自欺欺人，想騙自己是不是沒有賣掉靈魂。

    滄海桑田，霍家二十七個兄弟姐妹，一個個老去，徒留霍璇璱和霍欣欣。

    成為魔鬼的第六年，霍璇璱遞辭呈，不當辭州太守。用法術造出第一個滿月庭院，漸漸開始擴大規模。

    魔鬼的庭院，哪有什么人呢？

    方圓百里孤魂野鬼齊聚，孟青時讓自己的鬼差上來收過一些，但收回去的怨氣都很大，被幾個判官跑上來扯著孟青時的衣袖嘮叨許久。

    別說方圓百里，附近稍微怨氣大點的鬼魂甚至精怪都被吸引過來。滿月庭院的第一個客人，是一個死去快八十年的山賊，他死前藏了好多黃金，還沒享受過幾天榮華富貴就猝死了，心中怨氣不散。

    霍璇璱是真的嫌這些孤魂野鬼煩，讓那山賊的鬼魂在滿月庭院享受夠榮華富貴之后再去投胎，反正在滿月庭院之中想要什么，都是霍璇璱一點小法術就能解決的。山賊留下自己收藏黃金的地址，仆從真的挖出一個寶庫……

    鬼的生意多到霍璇璱做不過來，本來也不太想做這種生意，不過孟青時送了些鬼差過來供他驅策，不用親力親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做到現在。

    帶著怨氣又不能投胎，冥界不會收，生前的財產死后能用，怨氣全消之后才能投胎，滿月庭院的存在也算是做好事。

    不過，和魔鬼的交易沒有等價交換，即使沒有怨氣的鬼魂，貪婪榮華富貴，也能用財富買下住在滿月庭院的時間，直到消耗殆盡，或是再用靈魂支付，最后灰飛煙滅。

    兩千多年的滿月庭院，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什么都有，見多了，便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