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呼叫指揮塔，發現F地區43號區域出現大量不穩定的精神波動，可以確認敵方基地?！卑总甘栈鼐窳W，臉色有些蒼白。長時間展開精神力網對于這位杰出的向導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但同時感應到十幾個不穩定的精神波動還是讓她覺得有些頭暈反胃。

    “指揮塔收到。向導白芨，即刻撤退?！?/br>
    “撤退？我不明白?！?/br>
    “上級已經派人接手這個任務了，撤退，這是命令?！?/br>
    “收到?！卑总笎汉莺莸仄嗔送ㄓ?，不明白為何撤退命令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白芨，16歲覺醒，進入塔內接受了三年培訓，憑借強大的天賦和自身的努力成為了S級向導，為人溫柔又果斷，有著屬于自己的堅持。后加入聯邦軍隊時，她拒絕與哨兵強制配對，甚至幾次出手重創了意圖不軌的哨兵的精神體?？此迫崛醯稚瞄L近身格斗，雖然沒有配對的哨兵，但她獨自執行任務鮮有失手，打破了向導只能作為輔助的刻板印象，一度成為向導屆的標桿。這樣一個對自己有著極高要求的人，被人接手任務絕對是她向導生涯恥辱top3。

    “防己，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微蹙的眉頭和抿起的嘴角似乎都在昭示著她的不滿。白芨倚在沙發上，摸了摸懷里的兔子，揪住一只耳朵揉捏起來。兔子也不惱，抖了抖尾巴，團成一團又縮回主人懷里。

    防己從面前瓶瓶罐罐的試劑堆中抬起頭瞟了一眼，又埋了回去。

    “防己！”

    “哎呀，聽了聽了。任務執行一半被別人接手了嘛?！狈兰簲[了擺手，“你要是實在好奇，應該去問蒼術呀?！?/br>
    “你最好不要跟我提她，我的撤退命令就是她下的?！卑总冈较朐絹須?，給兔子的毛揉得亂七八糟。

    話音剛落，蒼術端咖啡就進來了。也不知道今天是刮的什么風，一個兩個都往研究室跑，真的很影響工作效率，防己心想。

    “來得正好，前兩天的任務是不是得跟我說道說道啊。撤退命令到底是怎么回事？”

    蒼術扭頭看了一眼氣鼓鼓的白芨，還有她懷里的兔子。兔子抽了抽鼻子，開始呲牙，一副要咬人的樣子。

    蒼術嘆了口氣，放下咖啡?！鞍总?，雖然你沒有配對的哨兵，但你也應該知道狂化吧?！?/br>
    “狂化我當然知道，哨兵的兩個極端狀態之一。五感提升到最大限度，攻擊力大幅增強，但是喪失理智，無差別攻擊?！卑总赴櫫嗣?，似乎不太理解蒼術提起狂化的用意。

    “你展開精神力網的時候感受到了幾個不穩定波動？”蒼術沒有過多解釋，她其實也不方便說太多，通過問題暗示讓白芨自己想。

    “不穩定波動？十幾個吧。等等…你的意思是，這些不穩定波動都是狂化的哨兵？”白芨感覺這件事情有點荒唐?！跋炔徽f哨兵的狂化通常在配對向導重傷或者死亡的時候發生，一個恐怖組織的試驗基地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狂化的哨兵？雖然狂化哨兵無差別攻擊的特質很符合他們的恐怖理念…不對，我在說什么，我的意思是…等等…人體試驗？”信息量過大，白芨一時感覺難以接受。

    蒼術點點頭，“跟聰明人講話就是省勁。沒錯，人體試驗。這個組織研究了一個針對哨兵的武器，可以誘發哨兵狂化。雖然缺陷也很明顯，只能影響C級以下的哨兵?？蒀級哨兵狂化后能力也堪比B級甚至A級哨兵。量變引起質變，也夠我們頭痛的了?！?/br>
    “上級已經把試驗基地帶出來的一手資料傳給我們研究院了，要求我們務必盡快研究出反克制武器，現在整個研究院都翻天了，估計又要加班了?！倍@兩個人還來添亂，想到這，防己有些無語。

    蒼術盯著白芨的眼睛，無比認真:“從來沒有人懷疑你的能力，白芨向導。就算你再怎么強，一人對上十幾個A級哨兵也是沒有多少勝算的。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但上級不會允許你冒這個險，聯邦也不會想要失去你這位優秀的向導?！敝幌Ｍ@位要強的向導不要再鉆牛角尖了。

    “所以到底是誰接手了這個任務，還帶出了研究資料？”白芨想不通，聯邦軍隊什么時候出了這么個人物。

    “啊，”撫摸兔子的手頓了頓，白芨突然福至心靈，“黑暗哨兵?！?/br>
    “暴君?！?/br>
    白芨何止是聽說過。暴君這個綽號塔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黑暗哨兵茯神，有極端的自控能力，甚至可以控制自身的狂化，任務從未失敗過。因能力過強，以至于可能會無意識影響周圍的哨兵，所以居住在單獨的白塔里。

    但防己和蒼術不知道的是，茯神是白芨唯一搭檔過的哨兵。

    這件事本就沒多少人知道，更何況那時才剛剛覺醒的她們。

    （二）

    20歲的S級向導白芨第一次上戰場時遇見了茯神。

    塔內大部分哨兵和向導已經奔赴前線，有的負了傷回來，有的只送回來了遺物。白芨看著從前線傳回來的廢墟照片，感受到了恐懼、憤怒、悲傷還有絕望。向導的情緒共感讓她有些痛苦，甚至隱約聞到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戰爭，就是這樣殘酷。直到登上戰機，白芨的腦海里還是揮不去的硝煙與鮮血。

    她走進搭乘艙，環顧四周，只有一個人。穿著哨兵制服的少女坐在那里，抬起頭沖白芨笑了笑。白芨不知道為什么，只是憑直覺感受到這個孩子好像在崩潰的邊緣。雖然不應該以貌取人，但面前的這個少女看起來實在是過于嬌弱了，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即將被派往戰場的哨兵。

    精神領域內的兔子有些蠢蠢欲動，干脆把它放了出來。白芨抱著北極兔坐到少女身邊，“我叫白芨，你叫什么？”

    “茯神?！?/br>
    少女盯著白芨的眼睛，對視的一瞬間，白芨看到了無邊無際的大海，和猛烈的暴風雨。

    “害怕嗎？你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穩定，需要精神疏導嗎？”白芨小心翼翼地伸出精神絲去觸碰茯神。這實在是太矛盾了，這樣劇烈的精神波動換做任何一個哨兵都會發瘋，而面前的人卻毫無波瀾。

    好在茯神并沒有拒絕精神絲的觸碰。強大的精神力很快就平息了海上的風暴，陽光從云層中穿透下來，與此同時茯神的狀態也安定了下來，白芨十分滿意地收回了精神絲。

    茯神盯著白芨，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有趣了，似乎和傳言那個王牌向導不太一樣，遲鈍又可愛。她從不需要精神疏導，但顯然這個人沒有認出自己，茯神忽然起了點壞心思。

    白芨被她盯的有些尷尬，把懷里的北極兔遞了出去。

    “你要摸摸它嗎？”

    茯神接過來，“你就這樣把自己的精神體給我？”

    “有什么關系，我的兔子很能打，它可能是有一顆袋鼠的心?！?/br>
    茯神低頭摸摸懷里的北極兔，思考了一下，對白芨說:“我認得你的兔子，一腳踢碎了那個愚蠢哨兵鱷龜的龜殼?！?/br>
    白芨哽住。曾經有一個不長眼的哨兵試圖壓制白芨強行配對，就在白芨準備活動筋骨的同時，她的兔子一腳就給對方精神體的龜殼踢碎，那個哨兵精神遭到重創，當場就被抬進了醫院。白芨的兔子一戰成名，大家都說她的兔子比主人還能打，讓白芨十分氣憤，好歹她近身格斗也算強項，要打也是一樣能打，怎么可能輸給自己的兔子。

    茯神喚出自己的貓，像是惡作劇得逞一樣勾起嘴角偷笑。白芨看著她的貓，小小的一只，好像有些認生，正趴在茯神肩上，歪頭打量自己。

    精神體是哨兵向導思維的具現化，很大程度反映了主人的特質。又瞟到這只貓，哎，真可愛。不過自己的兔子從貓出來之后便有些躁動，白芨只好給它又撈回來，也不知道這只兔子到底是怎么了。

    戰機忽然有些顛簸，白芨透過玻璃看到了遠處的廢墟。

    “準備降落?！睆鸟{駛艙傳來的語音，昭示著她們已經接近了戰場。

    等到戰機停穩，茯神背起旁邊堪比人高的黑色盒子，率先出了艙門，“一會見，白向導。草莓牛奶很好聞?！?/br>
    白芨突然臉色爆紅，跺了跺腳?！拔铱?，這是性sao擾吧？”而流氓茯神已經走遠了。

    被初次見面的哨兵夸向導素好聞，這對于白芨來說并不是什么值得開心的事。她覺得草莓牛奶味過于幼稚了，所以一直通過精神暗示的方法遮掩自己向導素的味道。

    白芨擁有強大的精神力量，她的精神屏障幾乎無法突破，你能看到她的什么完全取決于她想讓你看到什么，精神力量不夠的人很容易就會接受她的精神暗示。她的精神暗示連低級向導都看不破，更不要提精神力十分不穩定的哨兵了。除了黑暗哨兵之外，沒有哨兵可以無視自己的精神暗示，白芨就是這樣自信。

    但是白芨實在是沒有辦法把茯神那種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柔弱少女和黑暗哨兵聯系在一起。而且塔里的人都知道，“暴君”的精神體是頭雪豹。想到這里白芨放寬了心，只當是自己在精神疏導時沒注意減弱了暗示。

    她理了理自己的制服，動身前去指揮處報道。

    一推開指揮處大門，就看到了站得筆直的茯神，還有她腳邊的雪豹。等等，雪豹？剛剛不還是黑足貓嗎？

    意識到茯神真的是“暴君”，白芨恨不得現在關門走人。

    誰能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為什么黑暗哨兵看起來如此少女？為什么她的貓可以變成雪豹？那自己的兔子是不是哪天就真的變成了袋鼠？不了吧還是北極兔可愛一點…靠，我不光問她害不害怕我還給她做了精神疏導？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蠢事？白芨感覺自己眼前一黑，恨不得就地挖個坑給自己埋了。

    盡管內心戲十分曲折，白芨還是面不改色走到上將面前敬了個禮，只是通紅的耳根暴露了她。

    真可愛，茯神心想。

    （三）

    戰爭已經打響一個月有余，正規軍暫且不論，塔內哨兵都折損了兩成。聯邦高層下令必須盡快打出優勢，否則很難保證其他國家這個時候不會來摻和一下。螳螂捕蟬的戲碼，聯邦更希望自己做那個黃雀。

    上將簡明扼要下達了任務指令，要求盡快擊殺敵方派出的精銳軍。

    “資料已經給你們了，現在你們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討論作戰計劃，明天早上會有人接你們前往中心戰場。榮光將伴隨你們，祝君武運昌隆?！?/br>
    白芨和茯神挺身回禮，隨后退出了指揮室。

    前往休息站，兩人開始翻看剛剛拿到手的資料。

    白芨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資料上，試圖忘記之前的蠢事，甚至想給自己做一下精神疏導。

    “如果你喜歡單獨行動，我會盡量配合你?！避蛏窈仙喜牧?，率先開口。她有所聽聞，面前這個向導似乎很厭惡輔助。

    “不了，茯…茯神。我來輔助你?！卑总赣行擂?。她確實不喜歡輔助，但在戰爭面前，人命如草芥，不是她任性的時候，她不想也不會拿自己同胞的性命開玩笑。如果她們配合默契，聯邦軍隊或許可以減少大量傷亡。

    茯神聞言挑了挑眉，“我們可以相互配合。你的最遠感知距離有多少？”

    “大概有五公里，但是這個距離太遠了，我沒辦法使用情感共鳴?！?/br>
    “你還真是讓我驚喜，沒記錯的話S級向導平均感知距離只有四公里?！?/br>
    “所以我應該做些什么？”白芨對于突如其來的夸獎有些不太習慣。

    “如你所見，”茯神反手指了指自己背著的盒子，“我是個狙擊手?！?/br>
    “我明白了?；蛟S我們應該申請夜間突襲?！?/br>
    “所見略同?！避蛏衩鐾ㄓ嵠?，“哨兵茯神，呼叫指揮。申請夜間突襲?！?/br>
    一陣嘈雜的電流音傳來，“夜間突襲請求批準，允許行動，完畢?！?/br>
    等到夜幕降臨，茯神和白芨動身前往戰場。她們并沒有選擇直接去中心戰場，而是繞到了敵方后排。

    敵方基地黑漆漆的，有些看不真切。茯神找了一個視野較好的山坡，在灌木和石頭的掩護下架起了槍。

    遠處忽然炸起了一片火光，在黑夜里尤為刺眼。茯神盯著準鏡，“看來有人跟我們想到一起了?！?/br>
    “敵方有一隊精銳狙擊手，我們必須盡快解決他們?；蛟S可以從后邊突破，再跟聯邦軍匯合?！?/br>
    狙擊手通常遠離戰場，而茯神與白芨所在的位置正是他們的后排，對于反狙擊來說有著極大的優勢。

    “精神鏈接。報位置?！避蛏穹糯笞约旱奈甯?，目光所及之處由黑漆漆的一片變得明亮，遠方的樹木，地上的石子，都清晰的展現在眼前。

    白芨伸出精神絲與茯神暫時鏈接。隨后展開精神力網，試圖感知范圍內的生命活動。

    “兩點鐘方向，2.88?！卑总冈捯魟偮?，茯神便扣動了扳機。

    子彈呼嘯而出，消失在樹林里。白芨通過茯神的感官，看到了敵方狙擊手后腦炸裂出紅白相間的血花。這場面實在是有些刺激，她猛的意識到，這就是戰爭。

    “不要看，繼續?！?/br>
    白芨當然明白，如果對方察覺到她們的位置，這里就會很危險，必須要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速戰速決。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繼續報點，“一點，3.52。十二點，1.95?！薄?/br>
    進入戰斗狀態的茯神像是一個AI，冷漠，毫無感情，每一次扣動扳機都是精準擊殺，仿佛她結果的不是人的性命，只是路邊的雜草。

    敵方的狙擊手位置過于分散，很快就被逐個擊破，只有一個狙擊手察覺到了茯神她們的位置，可惜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成了茯神的槍下亡魂。

    直到白芨感知不到任何敵人的存在，茯神才翻身爬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被后坐力震得生疼的肩膀。

    白芨收回精神力網，“接下來…”

    “趴下！”茯神突然飛撲過去護住白芨，抱著她翻滾兩圈，躲到石頭后邊藏好。白芨回抱住茯神，卻在茯神肩頭摸到了溫熱的血。她中槍了。

    茯神探出頭去瞟了一下便飛快縮了回來，一發子彈擦過她的耳邊，打在石頭上，濺起了一串火星。隨后不斷有子彈打在她們周圍的草地、灌木，甚至是石頭上，仿佛是在戲弄她們一般。白芨盯著自己沾了茯神鮮血的手，有些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

    “變色龍杰森…別怕，他的目標是我?！避蛏翊丝跉?，從后腰摸出一把手槍遞給白芨?！叭浜蠖阒?，我會轉移他的注意力，你只要控制住自己的存在感，我喊你動手就動手?！?/br>
    白芨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

    “趁他過來之前，快去?！卑总赣行咱?，向著樹林奔去。

    茯神似乎篤定了對方不會再開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著遠處戴著黑色眼罩的獨眼男人一步步走過來。

    “你的向導拋棄你了？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對付得了我？話說回來，中了哨兵專用麻醉子彈還能站起來，不愧是暴君。真應該給你面鏡子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蹦腥讼袷菈阂植蛔∽约旱男θ菀粯?，表情有些古怪。

    茯神只是冷漠地看著杰森，仿佛在看一具尸體。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杰森丟掉手槍，手里把玩著彈簧刀，一步步走近茯神，“上次你搞瞎了我一只眼睛，不如這樣，你自廢一只眼睛我就放你走，怎么樣？”

    茯神好似聽到了什么笑話，勾起了嘴角，“上次沒有把你的命留下，是我的失誤。想要我的眼睛？如果你有這個本事，就動手啊?！?/br>
    杰森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臉色漲紅，有些咬牙切齒，“都死到臨頭了你還要逞口舌之快?！?/br>
    茯神卻突然提高了音量，“沒聽到嗎？動手！”

    “嘭——”

    杰森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緩緩綻出了大面積的殷紅。白芨舉著一把手槍，手臂有些發抖。杰森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氣急之下猛地將手里的彈簧刀往前送去，卻在快要挨到茯神身體時被雪豹咬住了喉嚨撲倒在地，沒掙扎兩下就徹底斷了氣。

    茯神松懈下來，有些頭暈，搖搖晃晃一副要栽倒的樣子。白芨飛奔過去接住她，將人攬在懷里。

    麻醉的藥效有些強，茯神開始意識模糊，但嘴里還在嘟囔些什么。

    白芨湊過去，只聽到一句，“jiejie，心臟在左邊，你怎么打右邊呀…”

    （四）

    按茯神現在的狀態，再前往中心戰場是絕無可能了。白芨給茯神的傷口做了應急處理，隨后呼叫了指揮處，那邊很快就來人將她們接了回去。

    茯神被送到了醫療處，醫生替她取出子彈并涂抹了消炎藥物。所幸她肩膀上的傷并不嚴重，沒有傷到骨骼和神經。只是前線傷患頗多，已經沒有多余的病床可以供她休息了，只好派人將還在昏睡的她用擔架抬回了休息站。

    回到房間的時候外邊天色已經大亮。白芨替茯神蓋好了被子，自己則拖了把椅子守在她旁邊。

    上將來的時候茯神還在睡著。白芨條件反射起身想要敬禮，上將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

    “具體情況林上校已經跟我匯報了，清剿了狙擊部隊，還擊殺了敵方的王牌狙擊手。不僅最大程度減少了傷亡，還給聯邦軍隊帶來了極大優勢。我代表聯邦軍隊向你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鄙蠈⒃儐柫艘幌萝蛏竦膫?，囑咐二人好好休息之后就離開了。

    上將剛出門，茯神就醒了。

    “王牌狙擊手？他也配？”茯神睜開眼，掙扎著坐起身來倚在床頭。其實從上將進門的時候她就醒了，只是懶得客套，索性繼續裝睡。她有些頭暈，隨著麻醉效果的褪去，傷口的疼痛也跟著席卷而來，讓她皺了眉頭。

    “他一個月內擊殺了我方兩百余名哨兵，使我方傷亡慘重，的確可以稱得上是敵方的王牌了?！卑总缚戳艘谎圮蛏?，補充道，“他還傷了你?！?/br>
    茯神冷笑一聲，“可惜他沒有腦子?！?/br>
    “是我的失誤…我沒有感知到他…”白芨嗓音有些沙啞。茯神看到了白芨緊攥著床單的雙手，還有通紅的眼眶。

    她知道白芨在想些什么。

    茯神拉過白芨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這不怪你。杰森可以說是最優秀的隱匿型哨兵，他的精神波動可以是風，可以是雨，可以是你能見到的任何東西。沒有人可以無時無刻注意這些東西的變化，任何人都不行?！彼麄€人靠過去，用力捏了捏白芨的手，試圖安撫這個被內疚包圍的向導。

    白芨沒有回話，就這樣安靜下來。

    而茯神后知后覺發現白芨好像在生氣。

    “你在生氣？”

    “沒有?！迸诵?，海底針。

    “你在生氣?！避蛏襁@次換了陳述句。

    白芨深吸一口氣，“是的，我在生氣。并且我覺得你需要一些教訓。當然，我打不過你，如果你不接受，我不會也無法強迫你?！避蛏窨粗总覆恢缽哪膬耗贸鰜淼慕涑?，傻了眼。

    大約是感受到面前的向導是真的在為自己擔心，茯神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

    白芨看著茯神伸出的手，只是用戒尺點了點床，面無表情。

    “趴好?！?/br>
    意識到將要發生什么的茯神面色通紅，有些不敢相信，試探性地拉了白芨的袖口，發現毫無轉圜的余地之后，認命趴好了。

    啪。

    戒尺帶著風落在身后，只一下就叫茯神控制不住自己的氣息?？磥戆总甘钦娴臍獾貌惠p。

    “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我不希望你調整自己的五感，可以嗎？否則我不介意精神鏈接之后再揍你?！卑总傅恼Z氣倒是聽不出怒氣，可一下下戒尺落得實誠。

    “回答我?！苯涑呔偷衷谏砗?，茯神想說不也沒有勇氣，自己選的挨打，哭了也得挨完。

    “知道了…”

    白芨專心打孩子，而茯神在心里默數，一百了，還沒有停手的意思，但她已經控制不住想要喊疼了。

    “唔…輕點——白芨——白向導——白jiejie！”

    “知道疼了？中了麻醉彈為什么不說！如果他當時開槍，現在我看到的就是你的尸體！如果我失手了你也會死！”白芨越想越氣，戒尺專挑一處落，痛得茯神想要蜷起身子。

    “錯了錯了我錯了——jiejie——”

    眼看著白芨還想再打，茯神急忙翻身捉住她的手，有些討好地吻上白芨的手背。

    “我知道錯了…我只是利用了他的愚蠢。還有，我更相信你?！?/br>
    白芨像是觸電一樣縮回手，倉皇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茯神倒回床上，空氣里殘存著草莓牛奶的味道。她捂著臉，身后的傷處被壓迫的疼痛提醒著她，自己被白芨像教育小孩子一樣教訓的事實。

    而肩膀傷口的疼痛愈發使人煩躁，熱氣在體內盤旋蒸騰，還夾雜著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欲望。

    或許這是黑暗哨兵作為戰爭機器的本能，茯神心想。

    她背上自己的武器，前往中心戰場。

    與聯邦交戰的C國大概是被其他鄰國逼得狠了，迫切的需要擴張領土，于是打上了聯邦的主意，占領了邊境一座城市?？陕摪钜膊皇鞘裁窜浭磷?，自然不肯。誰知C國在廢墟之上挖了戰壕，誓死不退。大量的掩體和戰壕，還有集中的火力壓制，難攻易守，在正面戰場聯邦居然找不到突破口，還因為杰森損失慘重，十分被動。

    而現在，該讓他們付出代價了。

    茯神接近戰場時，感覺體內哨兵的血液在叫囂著沸騰。

    敵軍在西北方架起了大量機槍進行火力壓制，必須優先解決這里，否則沒辦法從正面突破。

    茯神尋了一個高地，熟練地架起槍，透過瞄準鏡鎖定目標精準擊殺。重狙的后坐力使她的傷口再次裂開，而她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樣，一槍接著一槍，將敵方機槍手逼回戰壕。西北方的火力很快減弱，己方士兵收到命令后開始正面突破，她也喚出雪豹沖向敵軍。

    敵軍節節敗退，開始倉皇逃竄。

    不夠，還不夠。她感覺自己的血液還在沸騰，無法平靜。

    黑暗哨兵的精神威壓鋪天蓋地涌了出去。在場的哨兵受到了影響，有些瑟縮。

    她聽到了子彈摩擦槍膛，撕裂空氣，穿透血rou的聲音，還有哭泣聲與尖叫聲。

    大量信息涌入她的大腦，茯神再次感受到了那種失控感。常年游走在失控邊緣，這種感覺她再熟悉不過了?？墒菫槭裁磿涣晳T？

    她想到了白芨。想見她，現在就想見她。

    茯神突然想起了塔里的老師說，契合的向導哨兵彼此之間有著天生的吸引力。茯神對此嗤之以鼻，覺得那不過是出于利益，將兩個人綁在一起。

    可她好像真的遇到了。說出來可笑，她明明是一個不需要向導的黑暗哨兵。

    在戰機上，她本可以拒絕白芨的疏導，但她的貓叫她不要拒絕。她的貓…似乎很喜歡白芨。

    失控感伴隨茯神從覺醒到現在，而遇到白芨不過短短幾天。為什么會不習慣？

    （五）

    逃回自己房間的白芨靠著門板坐了下來，手背上似乎還殘留著茯神吻過來的觸感。她開始深呼吸，試圖平復自己的心情，可臉頰的熱度絲毫不降，甚至帶著體溫一起上升。

    白芨有些口干舌燥，她突然意識到，是結合熱?！∷龔目诖锾统鲆种苿?，挽起袖子給自己打了一針。過了好一會兒，結合熱才慢慢消退。

    每個向導在上戰場之前都拿到了聯邦分發的抑制劑，防止突發結合熱。只是白芨沒想到這個抑制劑真的派上了用場。

    契合度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向導和哨兵之間會互相引發結合熱?？墒菚簳r的精神鏈接為什么會引發結合熱？白芨無暇思考這個問題，當務之急是確認一下茯神的情況。

    而茯神并不在房間里。

    就在白芨準備出門找人的時候，訊使急匆匆奔了過來，喘的上氣不接下氣，“白…白向導…大事不好了…暴君她去了中心戰場，現在好像有失控的跡象，您快去看看吧…”

    白芨簡直要氣炸了。茯神這要么撩人要么作死的毛病到底是怎么來的。

    白芨借了一輛軍區越野，在崎嶇的路上給油門踩出了F1賽車的氣勢?？蓱z了給她帶路的訊使，顛的五臟六腑都要碎了。

    一路飆到目的地，白芨下車一眼就看到了茯神。

    她就站在那里，似乎陷入了神游，周圍的哨兵瑟瑟發抖，而她本人對于擴散出的威壓毫無意識。

    “茯神！”

    聽到呼喚的茯神回過頭，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白芨就站在那里，她忽然眼睛亮了亮，朝著那邊飛奔過去，一頭扎進了白芨懷里。

    沉重的威壓消失不見，在場的哨兵都松了口氣。隨后又是不可抑制的恐慌:他們看到了暴君對一個向導撒嬌。

    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怎么辦？在線等，急。

    然而當事人似乎并沒有這樣的覺悟。

    白芨順了順茯神的頭發，來的路上在腦海里過了八百遍的責備說出口只剩一句嘆息。

    “你呀…”

    白芨再次帶著茯神去了醫療站。一路上茯神拉著白芨的手，說什么都不肯松。重新包扎好傷口之后白芨甚至想讓醫生給她查查腦子，為什么茯神突然如此粘人？

    一回房間茯神整個人就貼了上來，還在她身上不停的嗅來嗅去，仿佛變成了什么大型犬。

    白芨有些迷茫，直到她發現茯神臉頰和脖頸不自然的潮紅。

    “茯神，你…是不是那個…結合熱？”白芨扶著茯神的肩膀問她。

    “我不知道…我很難受…”茯神的眼睛濕漉漉的，眉毛也皺了起來，看得出是真的難受。

    白芨嘆了口氣，攬過茯神給她注射了一管向導素，將人往床上帶。

    茯神沒經歷過結合熱，也不知道白芨給她打了什么東西，但她感覺體內的躁動平息了不少，老老實實被白芨塞進了被子里。

    白芨握著茯神的手，用另一只手給她順毛。向導素是安撫哨兵最有效的手段。

    “睡一覺就好了。睡吧，我就在這?！避蛏衤牭桨总刚f。

    第二天茯神醒來時白芨已經走了。軍區的人說白芨已經回塔里了，并且告訴茯神她也可以回去了。C國已經開始撤退，用不了多久戰爭就會結束，上級希望她回去好好養傷。

    而回到塔里的茯神也沒再見到白芨。直覺判斷，白芨在躲她。

    （六）

    白芨也確實在躲她。

    和茯神接觸會互相誘發結合熱，而茯神作為黑暗哨兵是不需要和向導結合的，和向導結合反而會影響她的判斷和行動力。一次兩次結合熱可以使用抑制劑或向導素，但次數多了也會失效，再嚴重一些甚至會致命。除了避免接觸白芨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S級向導想躲一個人可真是太容易了。白塔的區域就這么大，可茯神愣是沒再撞見過白芨。

    白芨一躲就是一年多。

    起先茯神還試著找過白芨，可時間久了她的脾氣也上來了。

    什么啊這人，結合熱自己都投懷送抱了結果換來的就是向導素，還躲著不見，有本事你就躲一輩子。

    白芨還真就是這么想的。

    她拒絕了很多哨兵，獨自執行任務。在這期間偶爾也會聽到關于茯神的消息，無外乎是“暴君最近越來越暴躁了?！钡龥]想過再去招惹茯神。

    可是從防己那里聽說她接手自己的任務受了傷，白芨的理智瞬間就被打散了。試著向防己打聽更多，但防己只是搖頭，“白向導，我只是個新人研究員，底層搬磚的，暴君的情況哪是我能知道的。只是聽上邊的人說她受傷不輕，估計要修養一段時間了?！?/br>
    聽到這話白芨趕緊找了個借口溜走，出門直奔茯神住的白塔就去了。

    在門口看到了茯神的雪豹，白芨又開始猶豫。雪豹有些焦躁，緊盯著白芨，尾巴在身后不斷甩動。見白芨原地徘徊，雪豹跑過去叼起白芨的袖口拉著她往塔里走，一直給她帶到了茯神房間門口，抬起前爪推開房門，然后一腦袋給白芨拱了進去。

    房間里有些暗，白芨看到床上鼓起一團，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然后被貓哈了。

    黑足貓小小的一只，扒在枕頭旁邊威脅她。

    啊，原來雪豹不是貓變的。太好了，白芨不知為何松了口氣。

    “回來?！北蛔永飩鱽碥蛏竦穆曇?，黑足貓亮了亮自己的爪子，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茯神的精神圖景。

    床上那一團又動了動。茯神露出頭，用被子裹著自己坐了起來。

    她又出現了結合熱，只是因為她在出任務的時候聞到了白芨遺留在現場的向導素味道。而現在，白芨就在她面前。

    “你來做什么?！避蛏衽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碚Ｇ依淠?。

    “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br>
    “我沒事。你可以走了?！避蛏窈敛华q豫下了逐客令。

    “你出現了結合熱?！卑总甘趾V定。

    “與你無關?！避蛏褚а狼旋X，又想起了上次結合熱一覺醒來，白芨就躲了自己一年多的事情。

    白芨置若罔聞，反而欺身上前，茯神被她逼到角落，退無可退。

    這個距離實在太近了，茯神聞著白芨身上的草莓牛奶味，感覺自己似乎燒了起來，理智也快要燃燒殆盡。她熱得想掀開被子，但她不能。結合熱使她無法控制自己的五感，衣服穿在身上讓她感覺到刺痛。她一直是一個人住，想著脫了衣服也沒關系，可她沒想到白芨會來?，F在她的身上除了繃帶，什么都沒有。

    茯神眼睛有些紅，喘息也越來越沉重。

    “出現結合熱為什么不找我？”話一出口白芨就后悔了。是她一直在躲茯神，現在又問茯神為什么不找她，這算什么事。

    果不其然，茯神眼睛更紅了，蒙上一層水汽，連聲音都帶著委屈，“明明是你一直躲著我?！?/br>
    白芨連忙攬過茯神，撫摸著她的脊背，低聲道歉：“是我不好。你本就不需要向導，我以為避免接觸你就不會再有出現結合熱的困擾。我沒想到…”

    茯神聞言更加委屈了，把腦袋埋到白芨頸側，眼淚在肩膀的布料上洇開。她聽到茯神帶著哭腔悶悶的聲音。

    “我不需要向導，我需要的是你。結合熱也好，只要是你，怎么都好?！?/br>
    白芨怎么舍得拒絕這樣的茯神，更何況是她先勾引自己的。

    在外人眼里的暴君，在自己面前軟得像一只幼貓。

    那就去占有她吧，讓她做自己一個人的貓。

    她湊得更近了些，有些惡劣地故意讓呼吸打在茯神耳邊，茯神抖了抖身子，耳尖通紅。

    “你可想好了?！笨此圃儐?，在茯神聽來更像是蠱惑。

    但就算在結合熱時被撩撥到渾身發軟，嘴上也是不肯服輸的。

    “沒想好的一直都是白向導吧，不要再給我來一管向導素我就謝天謝地了?！?/br>
    白芨莞爾，她的貓真的很記仇。

    她站起身脫下自己的軍裝外套，里面的背心將身體曲線格外明顯的勾勒出來。

    茯神直勾勾的看著，有些難耐地動了動。她能感受到自己腿間的滑膩不適，盡管白芨并沒有碰她。

    白芨掀開被子，眼前的景象使她呼吸一滯。茯神未著衣物，胸口、上臂還有大腿纏了些許繃帶，給這副身軀增添了一些殘酷的美感。

    茯神有些害羞地別過臉，白芨見狀湊過去吻了吻她的鼻尖，就像是安撫幼貓一般。茯神干脆偏頭去索吻。

    “jiejie…我難受…幫我…”

    白芨感覺自己的理智的弦已然崩斷，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

    想占有她。

    白芨狠狠地吻下去，在茯神的口腔里掠奪侵占，表現出的占有欲讓茯神十分受用，連吐出的喘息都甜膩了幾分。茯神喜歡看白芨因為自己失控。

    無法控制五感的茯神比平時還要敏感，她感受到白芨的手劃過她的小腹，掠過她的大腿，最后來到雙腿之間的隱秘。手指探入甬道，試探性地緩緩抽送，帶出的些許水痕留在腿根，顯得格外色情。

    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茯神整個人軟在床上，呼吸有些沉重，難耐地咬著下唇，偶爾會漏出一句輕哼。

    白芨當然不會滿足于此。

    “叫出來?！彼氖种冈谲蛏耋w內尋了一處凸起，指尖用力捻了上去。

    “不要…嗯…”

    也許是被欺負狠了，茯神一口咬在白芨肩膀上。

    白芨疼得一顫，手上動作沒停，反而加大了力道用力碾壓那處凸起。

    茯神悶哼一聲松開了嘴，帶著明顯的討好意味，親了親自己咬出的牙印又伸出舌舔舐。

    白芨可不吃這套。

    “還咬人？”白芨屈起手指用力戳弄。

    “嗚…錯了…輕…輕點…”

    對待這種咬了主人的貓，就該把她欺負到沒有力氣張嘴為止。

    “怎么？這個時候不喊jiejie了？”

    “啊…jiejie——嗯…輕點…求你了…”

    茯神已經被逼出了些許哭腔，試著求饒示弱，但白芨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直到茯神顫抖著高潮。

    白芨伸出自己的精神絲觸碰茯神，哨兵與向導的本能被激活，她們的精神鏈接逐漸纏繞，加固，再也分不開了。

    茯神緩過神來，滿意地縮進白芨懷里。

    “現在jiejie是我的了?！?/br>
    白芨收獲了只屬于她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