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李代桃僵(替身梗)
清晨,洛懷霖醒來后習慣性地在塌上盤膝打坐,剛開始運氣,丹田便感到一陣酸軟,內力還沒凝聚成形便散了。 怎么回事,難不成是昨天吃的那顆夙罌的緣故?不對,不應該啊…… 洛懷霖起身慢慢踱到書案旁,將燈罩掀開,又看了一眼堆在一旁的酒壺,不由地搖頭苦笑。 父皇他可真是記仇啊…… 自己用這個法子算計了他一次,他也要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西蜀的化功散無色無形,燃燒后遇酒氣才生效,洛懷霖瞅了眼燭臺低那厚厚一層足有一指高的淡黃沉淀物,內心感慨父皇真是好生大方,自己費了好大勁才弄來那么一點,西蜀這是進貢了多少給父皇,才舍得這般用量? 怪不得昨夜走得那般干脆放心,洛懷霖輕嘆了口氣,看來父皇這次是鐵了心要把自己困死在這里啊…… 短暫還是永久,是愛亦或索取,所謂愛欲與性欲,父皇他現在對自己到底是哪種更多一些呢?或者說,父皇他還會將這種情愛持續多久呢?等到自己不再少年,骨骼發育得不再像個嬌小男寵,皮囊也變得不再緊致,他會漸漸厭棄自己嗎? 洛懷霖忍不住在心中嘲笑自己,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會像個深宮婦人一般計較這些,這在從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吧…… 清晨的微風帶著昨夜濃重的露氣從窗口吹了進來,將案邊的一卷詩詞集翻起幾頁來,洛懷霖偶瞥了一眼,抬頭一排寫道——“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br> 洛懷霖當即笑了笑,眉頭舒展道:“也是,與我而言,身留即心留,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洛懷霖調整好心態,重新打量了下周遭的布置,發現竟與天策府的潑墨軒有些相似,由此他判斷這里應當是洛昊天的私人領域,所以無人敢無召隨意踏足。 洛懷霖心中淺淺松了一口氣,毫無身為犬奴自覺的他開始各種翻看這里的東西,試圖窺探到一點他父皇的隱私。 “咯哧咯哧——”機關鏈條轉動的聲音響動,洛懷霖隔著屏風抬眼望去,隱約看見緩緩上升的鐵籠中有個纖瘦的身影。 這身形莫名有些熟悉啊……洛懷霖看著心頭一動,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看這塌腰聳臀爬行的姿態,顯然是個受過訓的性奴,這不禁勾起了他心中的好奇,這是哪個膽大不怕死的,敢來這里招惹自己? 洛懷霖用力撐起手臂,讓自己看起來很是輕松地坐上案臺,手肘墊在膝蓋上撐著下巴,頗有幾分村頭惡霸的氣勢,恫嚇道:“你是誰???知道這兒什么地方嗎,就敢上來?!?/br> 那身量纖瘦的人兒聞言忙加快步子,爬到洛懷霖跟前不足三步的距離,抬頭的瞬間眼里滿是懵懂惶恐,隨即嬌弱弱地喊了聲:“哥哥?!?/br> 洛懷霖聞言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下來,這……這搞得鬼?!他第一反應這該不會是父皇跟哪個異族女子給他生的便宜弟弟吧?因為這家伙的臉蛋兒長得真是精致漂亮,長發烏黑柔順,一雙眼睛還是異瞳,一棕一藍,顯然是中原人和外族人的混血??! “你到底是什么人?”洛懷霖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奴是跟您一樣的人啊?!蹦泻o辜地撅著嘴,一副好似受了委屈的樣子,他看了眼洛懷霖脖子下懸的玉牌,神色晦暗地低頭道:“不,奴比不上哥哥,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福氣的人了?!?/br> 如此講的話,洛懷霖大致猜出了這人的身份,他從前是聽聞暖風閣里養著個頗為受寵的性奴,現在看來就是眼前這個啊…… 嗯,他承認,這家伙容貌姿色確實不錯。話說這還是洛懷霖頭次在美貌方面展現得不太自信的時候。 “哥哥,奴想——” “誒,停?!l是你哥哥,別亂叫!”洛懷霖受不了這人一口一個哥哥叫著,直讓他想起父皇后宮里那些個惺惺作態虛情假意的那些女人,表面姐妹互稱著不知道多親密,轉眼就能背后捅刀子,惡毒咒罵那都是常事。 “哥哥名字里有個霖字對吧?!蹦泻⒁琅f一臉懵懂無知的表情,只是語氣卻異常淡然。 “說了不要叫我哥哥,因為你——不——配!”洛懷霖直接惡狠狠地一巴掌甩了過去,將那如身子如波斯貓一般柔軟的男孩扇倒在地,漂亮的臉蛋兒上赫然出現一個鮮紅的掌印。 洛懷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么大火氣,但心里無由地就很暴躁。其實這種表現已經不僅僅是吃味了,顯然心思細膩的他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什么。 這個男孩……他的身形還有……說話的語態……動作神情很像……很像從前的自己啊…… 男孩趴在地上,嘴角漸漸腫起,艱難地咳了兩聲開口道:“對…對不起,您不要生氣?!?/br> “只是奴馬上就要…要走了,想跟您說說該如何照顧陛下的事情?!?/br> 洛懷霖幾乎立刻開口駁斥道:“不勞你cao心,他的喜好我都清楚得很,不用麻煩你來跟我交代這些?!?/br> 洛懷霖心里覺得既荒謬又好笑——我作為他養在身邊十六年的親兒子,怎么可能還需要你這個還不知道在他身邊待過幾年的男寵來提點我這些!難不成你這家伙能比我更了解父皇嗎? “不,你不清楚?!蹦泻⒑芘Φ毓蚱鹕碜?,直愣愣地望向洛懷霖,“陛下他…他有多么……多么……” 男孩低聲呢喃到失語,然后像是自說自話般開口道:“奴是兩年前,陛下從戰場撿回來的,當時胸前被人捅了個血窟窿,差點就死了?!?/br> “不過那時我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是陛下救了我,給了我衣服,還有食物,那時我在龍帳里住過幾天,他給我親手喂過藥,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溫暖的日子?!?/br> 男孩說著逐漸在臉上綻出暖人的笑意,但洛懷霖聽著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心中盤算了一下兩年前的時間軸,瞬間記起了很多事情,隨口接話道:“然后呢?” “隨軍回來后,我就被安排住進了暖風閣,陛下一連數月沒有再過問過,我當時認為他肯定都已經忘了我的存在了?!?/br> “不用懷疑,他就是忘了?!甭鍛蚜乩淅涞?。 洛懷霖心里清楚那段時間他因為剛剛探查到秦御風所謂的身世,正明里暗里與父皇冷戰賭氣,而那時洛昊天并不知情,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出去打仗幾個月沒陪伴兒子,導致疏遠了父子關系,正成天想著法兒討寶貝兒子歡心呢!哪有功夫搭理你這個從戰場撿回來的倒霉玩意兒。 “后來突然有一日,陛下身邊的李總管突然來到暖風閣,說是陛下身邊缺一個犬奴伺候,問誰愿意?!蹦泻⒛樕铣霈F興奮的表情,“當時我高興壞了,只要能再見到陛下,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愿意?!?/br> “等…等等,犬奴待遇這么差嗎?當時暖風閣都沒個人跟你爭?”洛懷霖不禁好奇道,畢竟他目前除了覺得每日刑責過于苛刻外,其他待遇還好??!能吃飽穿暖,還能……額…還能時不時和調教官“偷情”貼貼啥的……… “犬奴是沒資格侍寢的,所謂身邊伺候,其實……就是專門給陛下在御人前起性用的男奴罷了?!?/br> “什么意思?”在洛懷霖從前的印象里,父皇每回召人侍寢好像都會提前通知暖風閣做準備,但具體做什么他就不知道了,不過那時候他對這方面也沒探究的興趣,研究這還沒有溜門撬鎖爬屋頂讓他覺得有意思。 “就是作為犬奴,不僅像低賤性奴那般沒有在后宮進升的資格,連承幸的資格也是沒有的?!?/br> “那…那能做什么?”洛懷霖一臉不解地問道,他昨晚才拿侍寢的事情來揶揄洛昊天,現在可不得問個清楚,否則自取其辱了都還不自知。 男孩嘴角微微勾起,暗自哼笑了一下道:“您剛剛不還說用不著奴來告訴您這些嗎?” 你大爺的,這小子連揶揄人的神情都跟自己挺像的,洛懷霖心下雖然惱火但又莫名覺得有趣,用綁著繃帶的腳勾起男孩的下巴道:“我在給你機會,別給臉不要臉?!?/br> “您果然……長得很好看呢!”男孩一臉羨艷地看著洛懷霖道。 洛懷霖抬手摸了摸臉,面轡還在啊,這小子哪只眼睛看出自己好看的?!男孩看出洛懷霖的疑惑,抿了抿嘴唇道:“能感覺的出來?!?/br> 洛懷霖聞言淡淡哼了一聲,偏過腦袋,拖著長長的尾音道:“沒你好看?!?/br> 男孩自然也聽得出洛懷霖話里的揶揄之意,但他并不在意,神色平淡地接著說道:“自從成為陛下的犬奴后,雖然每日都很勞累,但心里還是很開心的?!?/br> “你不是不用侍寢嗎?”洛懷霖眼里的勞累,大概就是被洛昊天cao得直不起腰的時候,就洛昊天每次干到半夜三更的勁頭,他簡直不能想象他父皇要是再年輕幾歲的時候,那還不得干到第二天早上去啊…… 男孩聞言頓了頓,隨即開始脫掉身上的外衣,袒露出胸前還有兩臂的白嫩肌膚,上頭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鞭傷、杖傷還有看不清形狀的疤痕,讓人觸目驚心。 “下面那里不好看,就不臟您的眼了?!?/br> 洛懷霖看著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心道日常刑責可打不出這些痕跡,猶豫地開口道:“這些……都是他打的?” 男孩笑了笑,語氣松快道:“有些是,有些是自己弄的?!?/br> “陛下起性時脾氣不好,所以下手重了些,但一般都會提前賞些麻痹神經的藥物下來喝,也就……不會感覺到痛了?!?/br> 男孩見洛懷霖此刻神色僵硬無比,忙又補充道:“放心,奴想陛下肯定是不會這樣待您的?!?/br> “而且,陛下有時候還是很好的,他會命奴自己弄給他看?!?/br> “他喜歡看你自瀆?” “是,每次陛下看見我沉溺于情欲的樣子,都會變得非?!浅厝?。有一次他命奴一邊用玉勢自插一邊揉著賤根,在高潮的瞬間他起身把奴抱進了懷里,也是唯一一次親吻了我,但是他當時嘴里低聲念的名字——” 洛懷霖呼吸陡然變得沉重,打斷道:“好了,不要說了?!?/br> “所以,從那日起,奴就知道了自己的本分,于陛下而言——奴不過是一個低級替代品罷了?!?/br> “奴有時候在想,陛下所鐘愛的那人,到底是被陛下珍愛到何種地步,才讓這個天底下最為尊貴之人,即便找了個替身,依舊不愿意強行占有,或者說,奴根本替代不了他心里的那個人?!?/br> 洛懷霖微微閉目,隨即陡然睜開雙眼,眸色冷戾,一把抓起男孩發頂的頭發,迫使其仰頭對視道:“你是密宗的人,說!誰讓你上來,講這些話與我聽的?!?/br> “呵,殿下聰慧過人,應該能想到的?!?/br> “果然你一開始就知道,叫哥哥是為了惡心我嗎?” 男孩此刻異色的那只瞳孔流出了血淚,帶著哭腔破泣為笑道:“不然呢?我真的好嫉妒你??!可是我快死了,沒有辦法報復你,不過……您可要珍惜奴這最后一次稱您殿下的機會了,以后您就只能……咳咳……咳咳……” 洛懷霖看著眼前這個逐漸開始七竅流血的男孩,抬手封住他心脈幾處大xue,“我再給你點時間,把該說的東西都說了吧,要不然前面的戲就白演了,不是嗎?” 男孩瞬間嘔了一口鮮血出來,抓緊了洛懷霖的衣襟道:“我愛陛下是真的,你…你相信我,我是上個月才…才恢復的記憶,知道……自己是密宗的教徒,但是我對陛下已然……下不去手了?!?/br> “為什么服毒?” “……” “你不說,我就會跟父皇說,你是專門上來刺殺我的,你猜他會不會——” “不,”男孩瞬間神情一緊,急促喘息說道:“我暴露了,教刑司里告知你秦御風的宮人剛剛招出我了,所以他令我馬上自盡?!?/br> “他是誰?!”洛懷霖急切地問道。 “不…知…道,我…我沒見過他,但是他…一定……一定就在陛下……身邊?!蹦泻⒄f完眼神逐漸渙散,抓著洛懷霖衣襟的手陡然松開,身子歪倒在地。 洛懷霖忙跳下桌案,去探男孩的鼻息,果然已經斷氣了。 這人能安然無恙地進入焦雨軒來到自己跟前,這已經代表這背后的人在宮里權限極大。不行,此事重大,必須馬上跟父皇說明情況! 洛懷霖想運功飛檐走壁,但立馬意識到自己暫時內力全失,只好忍著腳心疼痛順著樓梯滑下去,一個沒站穩,落地的時候一個屁股墩坐地上去了。 “嘶——哎喲——” “這么急,是做什么去?” “當然是去——”洛懷霖抬頭一看,頓時失語。 “父…陛下,我…我有事稟報,那個……”洛懷霖正急切地伸手往上指,但隨即好像意識到什么似的動作瞬間僵住—— “你剛剛是不是一直就在這里?!” 洛昊天點了點頭,一副理所當然地語氣道:“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br> 洛懷霖再往上望了望,就一個樓梯拐角的距離,這人肯定把樓上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你…是你把他放上去的?”洛懷霖遲疑地開口道。 洛昊天沒有答話,只是轉頭吩咐身后的黎青帶人上去清理一下,然后從懷里掏出絹帕,蹲下身把洛懷霖前襟沾染的血跡擦拭了一下,發現擦不干凈后索性就直接把衣服全剝了。 可憐洛懷霖就穿了這一層,初夏的早晨還是有些涼意的,加上剛剛心緒受驚,本能地就往洛昊天懷里縮。 洛懷霖感受到此刻環繞著自己的暖意,突然抬頭對洛昊天講:“我不想做犬奴了?!?/br> “不行,”洛昊天神情異常嚴肅認真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你才能算是這宮里真正的犬奴?!?/br> 洛懷霖神情有些疑惑,但待他看到被宮人裹著白布正往下抬的尸體時,他好似突然間想到了些什么—— 自己做自己的替身嗎……原來,父皇他要的是李代桃僵啊……呵,倒也不枉他叫我一聲哥哥,只是……我代了他,何人代我呢? 洛懷霖想明白后,突然就笑出了聲來,只是這笑聲聽起來頗為悲戚,他掙扎地從洛昊天懷里爬出來,轉身沖對方伏跪在地,聲帶微顫道:“犬奴…謝陛下恩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