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噩夢
五十七·噩夢 “這是工廠的平面圖,時間有點久遠,所以有很多地方可能格局會改變,大家記得隨機應變?!?/br> 警局的會議室里,張樂營收起了手上的教棍,把印好的圖紙發放給特警隊的每一個成員。 這是一場緊急會議,但會議的內容并不明確,只是說要圍剿一個大型的犯罪團伙,并且任務危險程度極高,希望大家引起重視。 雖說覺得奇怪,但警員們也絲毫不敢怠慢。 會議室的最后,坐著兩個戴著帽子的陌生人。 很奇怪,他們沒有穿警服,也沒有人認識他們,容貌隱藏在帽子和口罩之下,根本看不清晰,非常的可疑。 “行了,我要強調的就是這么多,任務時間是兩天之后的下午,大家散了吧,都去放松放松?!睆垬窢I拍了拍手,“明天晚上在這里集合,我們要開始做準備了,記住,這次的任務非常危險,到時候我會再強調一遍的?!?/br> “散了吧,散了散了啊?!?/br> 眾人拿著圖紙陸陸續續地離開,唯獨那兩個人怎么都沒有動。 會議結束之后,兩個人的身影出現在張樂營的辦公室里。 張局在門口左右看看,伸手關上了大門,才對里面的兩個人說:“行了,這里沒人,不用遮掩了?!?/br> 話音剛落下,那兩個打扮可疑的人就脫下了帽子。 赫然是鄭嶼和周鶴。 “讓我們兩個直接到警局來,真有你的?!敝茭Q瞇了瞇眼睛挖苦,“你這個局長的位置怕是不想要了?!?/br> “我的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的任務能不能成功?!睆垬窢I何嘗聽不出來那人的語氣,卻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這次的任務和行動,我是完全沒有請示上級去做的,所有手段都是秘密進行,若是成功,還可以將功抵過,若是失敗…” 那他可能會永遠摘下自己的軍銜。 為了拔除義勝會,他們所有人幾乎都是下了血本。 他并沒有把這話接著說下去,反倒是話鋒一轉,挪去了別處:“那么,明著的計劃說完了,我們來說說暗處的?!?/br> 鄭嶼皺了皺眉:“胡義天真的會來赴約嗎?!?/br> “他會來的?!睆垬窢I說,“現在義勝會的情況不容樂觀,H市很多黑幫都在蠢蠢欲動,更何況,我最近也在聯系警隊給他們施壓,加上你這邊的逼迫,他迫切想讓事情回到正軌,其他黑幫和警察都是長久之事,唯有你,是他現在能解決,阻止事態惡化的第一步?!?/br> “放心,四眼被揪了出來,加上年鋒被抓丟失了警察的動向,他已經沒什么退路了?!?/br> 鄭嶼還是有些擔憂,他抿了抿唇,似乎是想問些什么,卻最終沒有開口。 “只要赴約就可以了嗎?!敝茭Q看上去似乎要平靜許多,不知為何,明明自己大仇即將得報,他卻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興奮。 “不,你還要盡可能的將他引到這個地方,這里最適合圍剿?!?/br> “成功率是多少?!?/br> “不好說…六成左右……” 辦公室里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門外,不知何時,那里被打開了一道細小的縫隙,而屋中的三人,卻都沒有發覺。 門口站著一個高挑的身影,把他們的每一句話,都聽了進去。 …… 在確定好行動流程之后,張樂營又問了幾句年鋒的情況,便將重新喬裝好的二人送出了警局。 疲憊。 這是鄭嶼現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情感。 他轉頭看了看周鶴,那個人和他一樣,也沒什么表情,虛浮的腳步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我先去休息了?!敝茭Q小聲嘀咕一句,還沒等鄭嶼開口,便把背包一甩,頭也不回地走向臥室。 男人深處的手停頓在半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聲音,就聽見了房門關上的聲音。 好像沒有一點余地似的。 鄭嶼臉上滿事無奈,在心里咒罵想要關心的自己,默默放下了伸出的手。 計劃正在順利進行著。 他應該開心才是,如果行動成功,不僅H市能夠剿滅現今最大的黑幫,就連周鶴的罪也可以從輕發落。 況且,這也是周鶴一直想要的,復仇。 但前提是,他能成功活到那一刻。 想到這里,鄭嶼沒由來的心頭一跳,緊接著是快要令人窒息的揪痛。 他應該…開心才對。 男人捂著胸口,眼前一片眩暈,不得不跌跌撞撞地走向沙發旁邊,扶著靠背緩解自己身體的重量。 但是當他視線恢復時,卻注意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沙發的縫隙里,露出了一小角的塑料帶,一直深向里面。 鄭嶼忽然想起來,那天他拖沙發的時候,好像確實有很違和的感覺。 現在一想,似乎比普通的要重一些。 意識到這點,他不知為何緊張了起來,于是順著那條縫隙摸索著,然后猛得用力,將上面的坐墊抬了起來。 這不是普通的沙發,沙發的下面,赫然藏著兩個長方形的柜子。 那截塑料帶,就是從這里伸出來的。 看著柜子的痕跡,周鶴應該經常去使用它,但他從來沒有親眼看見過。 懷著忐忑的心情,鄭嶼深呼吸一口氣,拉開了柜子! 在看清楚柜子里滿滿當當塞著的東西時,他的瞳孔瞬間縮了幾分。 這是…! 就在這時,房間里突然爆發出一聲驚人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周鶴的聲音,凄厲又破碎,幾乎要將整個嗓子撕裂開來。 比起嘶吼,更像是撕心裂肺的哭聲。 鄭嶼渾身一驚,頓時整個人緊繃了起來,整個人幾乎是瞬間就彈向了臥室門口! “周鶴!”男人拉開門,迫不及待地焦急喊道。 房間之中,周鶴一個人坐在床上,雙手捂著臉拼命尖叫,原本結實的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在床上顫抖。 “周鶴,周鶴!”鄭嶼焦急地沖了上去,攬著那人的肩膀用力搖晃,但周鶴像是著了魔一樣死死捂住臉,尖叫個不停。 鄭嶼的耳膜陣陣發痛,卻還是頂著這樣的聲音強行拉開了周鶴的手。 “你怎么…了…” 映入眼簾的,是那人滿臉還在源源不斷往外涌的淚水。 …… 家庭是什么,在周鶴的心里,早已模糊了。 他做了個夢。 夢里游樂園的場景早就已經模糊了,甚至連父母的影子,都化成了一團扭曲的霧。 自打十歲起,他就再也沒有感受過,什么是家。 父親為了吸毒挪用了公司的公款,被迅速踢出了董事會,緊接著,缺少資金周轉的公司,便摧枯拉朽一般地倒閉了。 母親失去了她的工作,賣掉了她們原來的房子,搬去了一個彌漫著惡臭的狹小的屋子里。 從那天起,沒人再關注他的成績,沒人再在乎他,房間里只有無休止的爭吵,和父母對他的打罵。 當父母說出想要將他賣掉的時候,他的心徹底死了。 他開始無休止的憎恨那些人,憎恨他們奪走了自己的全部,開始用恨意填滿了生活中的每一個部分,無論身處哪里,無論在做什么,仇恨都和他形影不離。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說服自己,活下去。 他就這樣帶著這個恨意長大,那年18歲,他親自動手,第一次殺死了一名毒販。 毒販的尸體在巷子里發爛發臭,而他就站在雨中,站在警察的后面,帽子下面的眼睛里滿是冰冷。 他很聰明,警察并沒有懷疑到他的身上來。 而從那之后,這股邪惡的花就在心中埋下了種子。 沒有人告訴他這么做是不對的,他只知道,這些人就該死,而當他能夠接觸到正確的世界觀時,已經再也來不及了。 來不及又如何? 他不需要被拯救,他只需要拉著這些人,一起下地獄。 在遇到那個人之前,他一直是這么以為的。 直到那天在地下室里鄭嶼告訴他,別放棄啊。 不要放棄啊,那個人說,我不會放棄你的,請你千萬不要放棄你自己啊… 他頭一次愣住了,手里捏著的剃須刀,始終沒有落下去。 周鶴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 他應當是孤獨的,是隨時可以為了仇恨去死的。 可鄭嶼竟然對他說,不會放棄。 他想笑,笑這個男人心中幼稚可笑的大義,笑他心中無差別拯救蒼生的使命感。 可是他又想哭,想這些年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動搖了。 早就已經下定決心,為了仇恨赴死的周鶴,動搖了。 尖叫聲戛然而止,視線之中,是鄭嶼焦急擔憂的臉。 “周鶴,周鶴,是我?!?/br> 男人慌亂地替他擦去眼淚,卻也只是手忙腳亂,甚至有些粗魯地抹去那些淚水,沒有半點溫柔可言。 但周鶴卻覺得是那樣溫暖。 他停止了尖叫,眼淚卻怎么也停不下來,像個受了傷的孩子一樣,抽抽嗒嗒撲進鄭嶼的懷里。 “阿嶼…阿嶼……” 周鶴邊哭邊喚,哪還有一點冰冷可言,仿佛欠缺的十幾年童年都在此刻找了回來,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害怕的小男孩。 “阿嶼…我夢到我死了,好多血,我自己的血…熱乎乎的,那顆子彈好痛…我整個胸口都被貫穿了…好痛啊……” “阿嶼,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你跟我去海峽對岸好不好…就我們兩個人…你跟我一起走……” 鄭嶼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周鶴,一時間也慌了神,但是很快,他穩定下來,抿著唇,輕輕拍打著周鶴的身子,像是哄小孩一樣哄著他。 男人并沒有回話,臉上的表情也不太好,只是手上用了些力,攥緊了周鶴背后的衣裳。 …… 兩天的時間很短暫。 這天早上,周鶴提前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張樂營帶著全副武裝的特警隊,從后門偷偷溜了進去。 一清點人數,他眉頭一皺。 怎么少了一個。 眼下的情況不可聲張,他給剩下的隊員們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埋伏好,自己在剛才的必經之路上一點點尋找。 果不其然,在一間光禿禿的毛坯房里,他發現了一個正在整理頭盔的特警隊隊員。 “喂?!睆垬窢I皺起眉,出聲叫道。 那人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整個人rou眼可見的一彈,緊接著便故作鎮定整理好頭盔,對著張樂營的方向點了點頭。 “你掉隊了?!睆垬窢I挑了挑眉,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整理好了就快點跟上?!?/br> 那個人愣了愣,沒有說話,只是低頭象征性道了個歉,然后埋頭就走。 “…走錯了,另一邊?!睆垬窢I對著他的背影說。 那人剛邁出去的腳轉了個彎,馬上拐了回來,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有問題。 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張樂營出其不意,猛得抬起了那個人的頭盔。 烏黑的秀發立刻四散下來。 “哇??!”女人細小的驚呼一聲,條件反射摸了摸腦袋,才發現頭盔早就被別人奪去了。 “宋麗???”張樂營的聲音一同響起,他想過所有的可能,就是沒想到居然是宋麗,“你來這里干什么??” 宋麗眼見事情敗露,趕忙輕咳一聲,正了正嗓子又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我聽到你們在辦公室里的談話了,張樂營,你還想瞞著我多久,如果不是我無意間聽見,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堵上了位置做這種事!” “你懂個屁!你…哎,你跟來干什么,知不知道這里很危險!這種任務是你想隨便加入就加入的嗎!你有沒有腦子!”張樂營頭一次這么生氣,氣得肝疼,如果不是現在正在緊急情況,他一定要把宋麗的腦子掰開看看里面是什么! 居然喬裝警隊的人混進來! 宋麗強勢慣了,如今被兇這么一下,頓時有些委屈,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我……” 她剛準備開口為自己辯解,突然,不遠處的大門那里傳來了些許的異動。 張樂營馬上變了臉,伸手示意眼前的人噤聲,宋麗立刻反應過來,脫口的話戛然而止。 二人小心翼翼移動到一個有遮掩的角落。 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過后,大門開啟了。 那個神秘的義勝會領頭人,終于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之中。 胡義天,終于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