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谷最近迷上了這個，還給它起名為“蓋戳”。他情難自禁的時候會留痕，但到陶谷這兒，像是成為一種本能。

    力道也不重，就嘬一口的程度。

    但沒想到看上去還挺明顯。

    宋雅不確定王姨看到沒，即便反復回想中年婦人那瞬的神色，也沒法做出判斷。他記得和她的約定，瞞著林先生，那次過敏和自己這段時間的暫住。

    林先生，林見。

    誰會先沉不住氣呢？還是說，這本就不是用來定勝負的局。

    少年閉了下眼，不主動去想這一切。但沒用，再睜開的時候，更多的詞眼和畫面都浮現出來。

    茶餐廳，甲方，婦人。

    酒吧，精神類藥物，他的情緒。

    “你欠我好多個秘密?！?/br>
    他不知怎么竟把這句話說出來了，連自己都一愣。

    午后的倦怠漫入這個封閉的空間，吃飽喝足的人攀著他的身體，下巴抵著他的肩，音量很輕，要睡著一樣，“……什么？”

    少年搭在桌上的手收回，“沒什么?！?/br>
    靜了約有十幾秒。

    后頸被人撓了撓，宋雅以為睡著的人又動了，“你說啥啦？”起初的音節還高呢，末了又低，陶谷是真困了。

    心里那點糾結又淡了，宋雅托著人起身。

    “睡午覺吧?！?/br>
    他把人挪到床上，期間陶谷睜了眼瞧他，困出了三眼皮。又閉上眼往他這兒拱，“你不學啦?！?/br>
    口氣不是疑問，像賣乖。

    宋雅不搭理他，給他掖好被子。

    不搭理也沒事，陶谷自顧自還拱，嘰嘰咕咕不知道在說什么，把自己說樂了，偷著笑。

    他這副模樣太乖了，宋雅沒忍住捏他臉，“睡吧?！?/br>
    “不睡，不困呢?！蹦澄怀燥柫司屠?，睡覺也要纏著人的小豬嘴硬道，“你不許走?！?/br>
    “走了怎么辦？”

    陶谷不樂也不笑了，小心翼翼地連喊幾聲“宋雅”，語氣聽上去倒委屈起來了。

    一出接一出的，還睡不睡了。宋雅耐著性子回應他。

    “我好喜歡你……沒幾天了……不要走?！?/br>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陶谷睡著了，不再囈語。但宋雅發現，自己的指尖在顫抖。不受控制的。

    沒幾天了？

    ……？

    宋雅記不清后來知覺是什么時候、又是如何回到身體里的，只記得消化這句話，他用了整整一天。在不是陶谷睡眠的時間里，他甚至不能表現出絲毫異樣。

    這很殘酷，但更殘酷的是宋雅忽然意識到：

    此刻、當下、現在，也是倒計時的一環。

    ——

    窩在地毯邊的人聽到腳步聲，抬頭道，“今天洗得好慢啊?！?/br>
    陶谷掃了眼鐘，用了平時兩倍的時間。他自然的挪到宋雅身邊，盯著人看了兩秒。少年確實是沒睡好，眼下泛著淡淡的青灰色，神色間有些疲憊。

    “真的不要緊嗎？還是早點睡吧?！?/br>
    “沒事，還早?！彼窝拍眠^遙控器，另只手托著人下巴掰正，“想看什么？”

    陶谷被這動作弄得莫名其妙，又側臉看人。

    “看什么？”

    宋雅又問了一遍。投影屏已經打開，最初始的藍色燈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半張臉上，顯得人更憔悴了。

    四目相對。

    陶谷眉頭皺了皺，模樣逐漸變得像個小老頭，剛開口想說什么，冷不丁被人壓著陷進沙發里。頭發溜過鼻尖，又蹭到耳廓，清淺的薄荷味迎了滿懷。

    是宋雅主動的熊抱。

    擁抱和熊抱是很不一樣的，至少在陶谷這兒是這樣。喜悅來的太快，直沖上大腦，他心臟都跳快了幾分。

    但不是羞的，陶谷調整姿勢，好讓人抱的更舒服，“……你在撒嬌嗎？”

    這字眼也是跟著論壇里很多貼子學的。他記得，情侶間的適當撒嬌是調情。

    這還是宋雅頭回。

    少年環著的手臂松了松，“重嗎？”

    “不重不重，好輕的，”陶谷往下滑了滑，鼻尖俯下去深吸了口，“你好香?！?/br>
    不知道是被壓著的緣故，還是青年故意的，這聲音帶著點無法言說的軟，又貼著耳朵，氣息像是在人身上撓癢。

    宋雅不動聲色的垂手，“看電影？”

    身下人咕噥了聲，不像是樂意，“不想看電影?！?/br>
    “那干什么？”

    言下之意是總不能就這么抱一晚吧。

    陶谷不覺得哪兒有問題，但也知道宋雅今天狀態不佳，權衡之后還是撒開了手。

    隨便選了部電影，又是外文的，有中文字幕，但看得廢腦。何況身邊還坐著宋雅，陶谷幾乎是沒安分超過五分鐘，亂瞟的眼神都不算，終于在鏡頭暗下的幾秒爬到人懷里。

    少年反應不大，但也自然的摟了他的腰。

    有這點默許，陶谷膽子就大了。

    宋雅要看電影，眼睛是不能擋住的，因而不適宜接吻。但摸摸腹肌，捏捏胳膊，到處親親的事兒做起來，陶谷現在是一點兒不害臊。

    戳蓋夠了，陶谷又屈起食指，好奇的在少年喉結上輕輕刮了刮。

    意料之中看到那處滾了滾。

    好玩，陶谷偷著笑。

    他又湊上去，探出舌尖，輕慢的舔了舔尖端。

    “……陶谷?！?/br>
    這聲音很沉，放平時是兇他的節奏。但他一想到熊抱，陶谷便恃寵而驕起來，非但不收回，還加重了力道，用舌尖去頂，感受喉結堅硬的滑動。

    宋雅早沒再看屏幕了，他垂眼看人那副癡癡的神態，心里卻在疼。

    小騙子。

    陶谷被捏著下巴和人長長的吻了一回，分開的時候眼里亮亮的，心滿意足了，被撥下了身，只仰在人身上。

    大腦放空了一段時間，回神是因為投影屏上的畫面。

    兩具顯然是男性的軀體，在青綠的背景里接吻。鏡頭變換的巧妙，他們并非是時刻在肢體接觸，只在無人的時候相擁，訴說愛欲。

    陶谷記起來他看過這個影片。

    原本是沖著拍攝去的，最后卻為敘事打動，主角間有著連記憶都不忍去記錄的悲劇結局?？吹臅r候他都沒有同性愛的情感體驗，如今有了再想，更覺得苦澀。

    陶谷叫了聲“宋雅”。

    宋雅：“嗯?！?/br>
    陶谷：“我看過這部電影?！?/br>
    鏡頭里，園地上兩人接吻的畫面被農場主盡收眼底，男人的表情既震驚又嫌惡。

    “你知道它的結局嗎？”這片段讓陶谷感到難過，索性不再看。

    宋雅笑道：“你要給我劇透嗎?！?/br>
    “是悲劇，其中有一個人……”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宋雅問完了，陶谷沒能說完。

    宋雅：“怎么哭了？”

    被問的人也覺得莫名其妙，但其實答案也很簡單。悲劇有刻骨銘心的力量，因為真實。陶谷就為那點真實犯矯情了。

    他沒注意少年又說了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進到人懷里的，只覺得愈發傷心，眼淚止不住的落，悲傷被浸透的發了芽，在心口長成一株帶刺植物，難受。

    宋雅看著他淌眼水，拍他的背安撫他。

    “……宋雅，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嗎？”

    “如果你想，就可以?！?/br>
    陶谷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你不想嗎？”

    少年抿唇不回答。

    “你真的不想嗎？”青年不知道是驚訝多一些還是悲傷多一些。

    指腹抹掉人眼角又要滲出的淚，宋雅嘆了口氣，“沒有?！?/br>
    陶谷滿意的親了親人的下巴，卻又聽到他說。

    “你呢，是真的想嗎？”

    “……”

    答案重要嗎？宋雅過去從沒考慮過這些?？隙ㄒ埠?，否定也罷，一個人的真心實意都能從行為舉止中看出來。就像當初問方瞿的那句，不過是在自嘲。

    疑問，往往是在出口的瞬間，就知道答案了。

    大部分時候是如此，但面對陶谷的時候，他是真的不知道答案。

    從毫無理由的領他回家，到擁抱，到接吻，到把“宋雅我喜歡你”掛在嘴邊。年長者卻更像個小孩兒，表達情緒的方式都坦然直接，高興到抱抱你，喜歡到親親你。

    從里到外都那么純粹。不染欲念，不遮遮掩掩。

    在他面前，宋雅時常都覺得自己臟。他從一開始就懷揣著最齷齪、下流的目的，他要他愛他，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融進他的下半生。

    但他決心不騙他，只要陶谷問，他便說。

    小狗不騙人，但小豬有騙人的權力。

    小豬一邊騙小狗，一邊用世界上最軟的話哄他，說。

    ——我好想好想好想一直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還有三天。

    陶谷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宋雅正靠在床邊接電話。少年喜歡沖冷水澡，聲線因而也像是浸了涼，低沉而有磁性。

    “……嗯，好的?！眴问植令^的人掛了電話。

    只向人近了幾步，陶谷便感到撲面而來的冷氣，“還說我有壞習慣呢，洗冷水澡就不算？”

    少年吸了下鼻子，拇指在屏幕上滑了兩下，“嗯?！?/br>
    “憑啥？”他把腦袋湊過去，“還有，手機里有啥好玩的？”

    這語氣聽上去有點怨。

    宋雅笑了，鎖上屏扔一邊去，伸出手去夠陶谷，“憑我身體好，不生病?！?/br>
    后者無言，撇撇嘴。目光又落到人腦袋上的吸水毛巾上，存心找茬道：“不生病就能不吹頭，不吹頭也不等我來?！?/br>
    明明說好了以后都讓他幫忙擦頭來著。

    宋雅抓著人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也不說什么好聽話了，揚著頭抬了抬下巴。

    陶谷低頭，嘴唇被輕輕咬住，又含著輕慢的吮了吮。

    一個淺嘗輒止的吻就哄好了。陶谷本來也沒生氣，就是記著情侶之間要適當調情，宋雅不會，那就由他這個當哥哥的來。

    他做這些得心應手，已經要到熟能生巧的地步。

    就這么雙腿圈住人的腰，前前后后的晃。倏爾被人屏幕上的光亮吸引，掃了眼吐槽道：“宋雅大忙人，這么晚了還有人找，又是電話又是微信消息的?！?/br>
    話還沒說完，宋雅竟伸手拿過來，劃掉，又鎖上。

    不對勁，很不對勁。

    陶谷警覺道：“小狗，你是不是不和我好啦？”

    女朋友、戀愛腦的事他還沒忘呢。

    宋雅：“別討人嫌?！?/br>
    陶谷：“好哇，你果然……”

    戲精上身的人一個用力，直接圈著人壓進床墊里，手上也不老實，到處兒亂撓。

    好幼稚，玩了沒會兒，陶谷也認識到這點，關鍵是宋雅也沒給點反應。他停在人衣擺里的手又動動，“你不怕癢嗎？”

    “不怕?！?/br>
    一點情趣都沒有。陶谷磨了磨牙，在人肩上懲罰性的咬了口。

    某人的手機又亮了。

    “你……”

    他伸手想去拿，身體一動，才意識到宋雅的手放在哪里。

    貼著腿根的大掌又往上探了探，隔著棉質內褲輕輕捏了下，另一只原在腰上的手也溜了下去。

    陶谷渾身猛地一顫，半口氣噎在喉嚨里，好久才吐出來。

    “……色小狗?！?/br>
    兩天了，陶谷的性器的紅和腫也都消得差不多。但在顫顫巍巍的吐完白濁后，看上去也還是夠可憐的。

    宋雅給它抹完藥，它主人已經睡熟了。

    手機這才被重新想起，宋雅起身去洗手，解鎖開屏幕，點開綠色軟件。

    ——陳伏：“我和他說了?！?/br>
    以及另一條通過好友驗證的信息。

    宋雅給他的備注是：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