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頌到底年輕，第二天除了臉色還比較蒼白已經沒有太多癥狀，活蹦亂跳地八點起來，深以為自己的作息相當健康，對著窗外“咔”一拍發了個朋友圈：冬日早上八點多的陽光[愛心]。

    他的點贊區早沒了以前的同學老師，全是俱樂部的同事或往日的客人，他看著私信數字上漲也頗無奈，干脆踩著拖鞋找何擎去。

    何擎這大早上的不在家，去哪里了？江頌從書房找到客廳又進廚房，干脆收拾著開始做早飯。剛碼好食材點上灶，何擎拎著早餐回來了。男人一身運動服，頭上還帶了個棒球帽，帽檐陰影外是流暢分明的下顎線與微揚的薄唇。別說是四十幾，簡直像個發育過剩的男高中生。江頌“哇”了一聲：“你今天這身好帥！”

    “謝謝夸獎?！焙吻嫘χ掳羟蛎?，“早上六點半的天色也很不錯，明天要不要一起晨跑？”

    江頌關了灶接過早餐一件件拿出來，聞言連忙拒絕：“不了，我懶！”媽的，這人看他朋友圈還不點贊！

    “我怎么記得你還辦了健身卡呢？”何擎拉開椅子坐下。

    “我.......”江頌坐下，支著下巴，“我塑完型以后就只練胸了?！?/br>
    “咳?！焙吻鎲芰丝跉?，“還能這樣？”

    江頌拿出一個包子塞進何擎手里：“吃飯吃飯！”其實他練得最狠的是腰。不過這可不興告訴何先生，否則難免舊事重提。

    “你能幫我把iPAD拿過來投屏到電視上嗎？”何擎沒為難他，換了話題，“我要和我家小姑娘聊天?！?/br>
    “好啊.......小姑娘？”

    “我領養的，前幾天放去英國冬令營玩，現在應該是晚上，我們一兩天打一次視頻?！?/br>
    江頌拿了平板出來，幫何擎投到電視上，視頻通話打過去很快接通，小姑娘圓潤的臉蛋占據了四分之三的屏幕，雙下巴和鼻孔對著攝像頭：“晚上好爸爸！”

    “早上好?！备概畠蓚€問好問得牛頭不對馬嘴倒也自得其樂，何擎顯然相當習慣了這個詭異的角度，對著鼻孔問道，“你今天做了什么？”

    “就是參觀博物館，聽故事還有野餐——但是我們一次正宗英國菜都沒吃過?！?/br>
    “是好事?！焙吻嫘χc頭，“玩歸玩，回來記得帶上每天八十字的英文隨筆哦?！?/br>
    江頌本來以為小姑娘會撒嬌推脫，畢竟是不大的年紀，看起來不超過十二歲，沒想到她很干脆地回答：“當然！博物館很有意思，我今天寫了二百多字?！彼行擂?，感覺自己同這對父女實在是格格不入，拿著油條站起身準備換個地方吃早飯，影子籠在何擎身上。

    小姑娘相當敏銳：“爸爸，你對面是誰呀！”

    何擎沖江頌招了招手，讓他到鏡頭前。

    江頌嘴里還啃著一截油條，手忙腳亂地丟回塑料袋又擦了手，到鏡頭前營業，被前置攝像頭里的高清畫質嚇了一跳，尷尬地抹掉嘴角的碎渣：“嗨？”

    “你好好看......這個哥哥，我似乎在哪里見過?！毙」媚锏漠嬅嬉魂噥y晃——她坐直了，江頌便看清她的長相——不算特別白皙，但健康勻稱，眼睛大而明亮，鼻梁挺翹，嘴唇紅潤，“我叫何稷，江山社稷的稷，英文名叫麗芙，今年九歲，已經三年級了，你叫什么名字？”

    這小姑娘最近指定在看。江頌默默地瞥了眼何擎，頗有求救的意味。金主大人挑了挑眉，無視了求救信號，把他拉著坐下——坐在了金主大人的右腿上。這可當著個九歲孩子的面??！江頌作為曾經的小學老師預備役，內心狠狠譴責這位家長不檢點的行為，但也不好反抗，只能乖乖自我介紹：“我叫江頌，比你大十歲，英文名好幾個都沒怎么用，現在沒在上學了?！?/br>
    “是長江的江，歌頌的頌?！焙吻娌逶?。

    對著孩子，江頌羞恥感的閾值驟降，很快因為想起這自我介紹的情境而耳根泛紅。

    “江頌哥很好看?！焙勿⒁槐菊浀乜洫?。

    “謝謝?！苯灪芟矚g小孩，聲音相當柔和，“你的名字倒有點像男孩子?！?/br>
    “很多人都這么說，我爸說這個字寓意好，所以給我起這個名?！焙勿⒙洱X一笑，“我女同學都是叫靜啊怡啊妍的，我確實經常被當成男孩?！?/br>
    “但是我超愛我的名字！”

    江頌心都化了，何擎的女兒實在很可愛，還有著同齡女孩少有的自信——這顯然歸功于從小的家庭環境，她既不會因為自己男性化的名字感到自卑，也不會因為第一次見到陌生人就唯唯諾諾，很大氣的女孩子。

    “不過，爸爸?！焙勿⒄Ａ苏Ｑ?，“江頌哥是你男友嗎？”

    “不不不！”江頌忙不迭地回了，“男性朋友?！?/br>
    何擎不動聲色地嗯了聲，默默把右腿晃了晃，江頌連忙抓緊了餐桌邊沿。

    “晚安，祝你睡個好覺?！焙吻嫖橇酥讣?，又貼上攝像頭。

    “爸爸晚安，江頌哥晚安！”何稷清脆地啵了一聲。

    視頻通話一掛，江頌就站起身：“你干什么啊，當著孩子面這么摟摟抱抱不好的！”

    “打個電話的功夫，已經為了她兇我了?！焙吻娲瓜卵?，“我家情人可真獨特?！?/br>
    江頌慫了：“沒，我哪有.......”

    何擎不置可否地把他拉回腿上。

    “哦對了?！苯災贸鍪謾C，“現在還有人不知道情況來約我，挺多的，你看怎么回復？”

    “你之前的大學同學呢？”何擎反問。

    “刪了.......好的懂了?！?/br>
    “我朋友前陣子花十萬買了一個大學生的畫，今天讓我去他家賞畫，你一起嗎？”何擎看著坐在腿上專心刪好友的青年，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發絲。

    “我又不懂畫.......”江頌聽見某些關鍵詞心總是要顫一顫，目前來看是改不掉的。說他不懂畫也是胡扯，為了傅臨止，他高中三年了解的美術知識不比藝術生少。

    “那你自己安排，我大概十一點回來，你方便就做午飯，不方便我讓人送餐?！焙吻嫫鹕頊蕚涓?，把擱在桌子上的棒球帽壓在江頌的腦袋上，“怪可愛，戴著吧?！?/br>
    帽檐都遮到鼻子了！江頌把棒球帽檐抬起，還是很受用地去鏡子前欣賞自己，濃眉白膚高鼻梁，顯然是很青春的一張臉。

    何擎上了車，窗外的陽光明媚，他想起再過一個月左右便是江頌生日——二月一，他大概已經回廣州兩周，要忙許多事，也不知道能否騰出時間再來杭州看江頌，如果騰不出來.......

    他一瞬間想到許多昂貴的禮物，不禁失笑——自己在江頌身上花錢還真不手軟。他本身并不是揮霍無度的人，可對于年輕的情人，似乎唯有花銷錢財才能盡一盡興。

    司機速度穩健，大約半個小時車程便到了玫瑰園別墅群。

    何擎開門下車，東道主正站在門口等候，見到他笑得是滿面紅光：“好久不見啊，最近可還好??？”

    “好得很，去廣州待著這幾年，相當舒坦，部隊里留的舊傷也不怎么發作，人也重了幾斤?！焙吻嫔锨芭c那人擁抱，“張姐怎么樣，小盧呢？”

    “那臭小子前陣子還因為開摩托被老師罰了。你張姐一天到晚兇得很，剛剛還扯著嗓子罵——盧建樹速度點買菜去，今天留何擎吃飯！你說她能不好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北R建樹爽朗地笑了，拍了拍何擎的背，示意他湊近些，神秘兮兮地耳語，“我今天這畫，可是背著她提的，可漂亮咯，一定合你口味！說起來，我昨天與袁老板通電話，你包了個男大學生??？”

    “他舌頭倒長?！焙吻娌恢每煞?，攬著男人往里走，“你這么一說，我對你那畫興趣可不小了?！?/br>
    盧太太正在廚房忙活，聽見何擎來了探出半個身子：“何擎啊，你來啦？我做了你愛喝的海帶排骨湯?！焙吻婵粗?，微微皺了皺眉：“張姐，你臉色不太好，生病了？”

    “冬天了?！睆埨驀@了口氣，她臉頰已經有些松弛，單眼皮柳葉眉還看得出仍存的風韻，“也是我老了，天氣冷些就感冒，以前在部隊，冬天穿短袖跑八公里也是常事?！?/br>
    “你也就比我大九歲，凈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我都被你說得也怕老了?！焙吻孓D而提了江頌，“我帶回家一個小朋友，有空帶給你見見?！?/br>
    “呀！”張莉這可來了興致，“有照片嗎？多大了，干什么的？”

    “照片肯定是有，我沒有存，一會兒看看他朋友圈，他大學讀小學教育的，遇到些事情輟學了?！焙吻娲蛄祟A防針，“但他挺好?！?/br>
    張莉還想再問，盧建樹握著她的肩膀把她推進廚房，“我就等著你放飯了啊，我同何擎上樓去，一會兒你們飯桌上說?！?/br>
    盧建樹在前帶路，何擎稍落兩級臺階跟著，他緩緩開了口：“我記得你當年是本科參軍，后來那么多年，才升到了上尉?！?/br>
    “啊，是啊?！?/br>
    “遇見你的時候，張姐三十二，比你大了八歲，已經是少校，后來又升了中校?！焙吻鎳K了一聲，“要是她還在部隊啊，現在大約都大校了?！?/br>
    “嗐?！北R建樹有些訕訕，“怎么突然說這些？”

    “沒?！焙吻婵粗矍暗臅?，精致的門框上站著追逐打鬧的小天使上前一步站在盧建樹肩側，手掌拍了拍那肩膀，“對張姐好點?！北闶紫瓤邕M了書房。

    盧建樹吸了口氣，無奈地笑了：“你這人真是.......”他們之間相隔的差距太大，對于何擎自然而然的祈使語氣也無法生出不滿來。

    何擎無所謂盧建樹什么想法，但他敬重張莉，所以愛屋及烏出言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