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任
何擎的秘書很快為上司發來距離最近的商業街定位,并貼心地預訂了兩張稍晚些的電影票,足夠二人逛一個多小時后坐下觀影。 “您做什么工作的?”江頌穿著浴袍搭話,坐在高高的床上晃著腳。 “籠統點說就是做生意的,你先收拾收拾,一會兒車上聊?!焙吻嬲苏骂I,從鏡子里看見青年百無聊賴的磨蹭樣,不由失笑,“是我忘了?!彪S即打電話給秘書道:“帶一套一八零的標碼男裝,年輕點.......嗯,謝謝?!?/br> “哇——”江頌的襯衫扣子剛才崩了,本來還在想怎么開口要衣服,沒想到這人這么細致。 江頌下了床,從何擎身后緊緊地抱住他,一時間說不出來什么sao話,把自己憋笑了,白里透紅的臉頰埋進了男人的肩窩,他抬起頭看鏡子,何擎尤其寬闊的肩膀遮住了他整個身子:“您肩膀好寬啊,天生的嗎??!?/br> “嗯?!焙吻娌粍勇暽匕阉氖謴难侠_,安撫地拍了拍,“多健身也可以,你還能長?!?/br> 何擎把西裝外套脫下,披上一件墨藍的毛呢大衣。 江頌看著何擎的背影,瞇著眼睛笑了,很識趣地沒再刻意親近。 果然,男人還是在床上更好接觸。他想。 二人坐進車里已經是九點多,江頌貼心地表示不用陪同,金主大人正事要緊。 “本來就是度假,你還勸我工作?!焙吻孑p輕笑了,“乖得不是時候?!?/br> “什么時候乖才是時候?”江頌穿著衛衣,顯得格外青春,一派少年氣。 “先通過我微信?!焙吻鎿P眉,沒有接茬,“不想要工資啦?” “怎么會!”江頌連忙通過,“但是,得先付俱樂部那里我再拿分成.......” 何擎直接轉了三萬,聞言回道:“俱樂部的早付了,這是單給你的?!?/br> “我?!苯炗悬c不敢收,腦袋往何擎肩側湊了湊,小聲說,“我一晚上三千就夠啦?!?/br> “你一直都這樣嗎?”何擎深邃的眉眼被城市的燈光映上變換的斑駁光影,像一尊精致而冷漠的雕塑。 江頌失語,連忙收了,只覺得自己像被驢蹬了腦子——都他媽的出來賣了還一五一十按價格表收錢,多少是當婊子還想立牌坊了。 他又默默把湊近的腦袋挪了回來,然后負氣似的轉過頭看另一側窗:“沒?!?/br> 正當何擎以為這家伙要沉默下去的時候,江頌又轉過身湊在他的耳邊說了句話。說完后青年笑得前仰后合,紅唇白膚好不艷麗,那點學生氣一沖而散。 何擎無奈,帶著玉扳指的手撫了撫耳廓,總覺得還是酥麻。 江頌說完“但是今天被何先生cao得不聰明了”以后就被自己逗笑了——覺得自己已經提前步入俱樂部二十幾三十老零的油膩語境,動輒胡亂發sao,上不得臺面.......誰能想到他幾個月前還是讀小學教育專業的大學生——他自己都記不得了。 沒關系。他打開微信余額欣賞片刻。不虧。 何擎一直掌握著良好的溝通節奏,時不時問問江頌的喜好,又恰到好處的回答江頌的問題。 他是受精英教育長大的,但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得志——創業多次失敗,合作伙伴也紛紛離開,二十出頭的他捏著文憑卻不知道如何運用自如,只能由著它在人才市場里隨著內卷而貶值。 “您第一次創業是幾歲?”江頌感覺自己像個記者,就差手里拿個話筒了。 “十七,學校組織的活動,大概一年的周期,我是辦了個校門口的小吃攤——學校允許學生在這里,創業,。我租給一個老人家,一個月收他百分之六十的凈利潤,一年進賬了七萬八?!?/br> “這么多?”江頌嘖了聲,“不錯,等我年老色衰,就去校門口等著被創業的男高中生請去擺小吃攤?!?/br> 何擎笑著搖搖頭:“那都是小孩子過家家,也沒什么用的,最后給前三名頒了獎——我是第五名,發了幾百塊錢,其余人的收入都做公益去了?!?/br> “哇.......長見識了。難怪您現在這么厲害呢?!?/br> “后來我家里出了事,自己進社會打拼,這才發現創業哪里像活動那么簡單,有看不見的手安排了大人們不考察孩子們的變量?!焙吻嬲f完頓了頓,手掌包住了江頌的手,“你說想要鉆來著?喜歡什么顏色?!?/br> 江頌眨了眨眼,明白何擎是不愿深聊,不過他哪兒懂鉆石,于是討巧地撒嬌:“您挑唄,何先生挑的肯定比我挑的要好?!?/br> 車到了地方,何擎長腿一跨下了車,江頌自己開了門一條腿都碰了地,正和繞過來準備幫他拉開門的何擎對上眼。 “呃,哈哈哈哈?!苯瀸擂蔚匕淹瓤s回去,“您再來一次?” 何擎摟著江頌的腰把他帶起來:“你是真磨蹭?!?/br> 江頌順勢往他身上又賴了一會兒,在過馬路的時候才站直了。 今天是周末,商業街人山人海,流光溢彩的城市燈火尤其輝煌,穿著潮流的男女相互打鬧,廣場上的LED大屏幕播放著奢侈品精心制作的廣告,寡淡高級的外國面孔穿梭其中,年輕時尚的氣息撲面而來。 放在幾個月前,江頌待在這還會不自在,現在已經如魚得水——都是潛在客戶呢! “對了,您包了我多久???” “你以后就不是俱樂部的人了?!焙吻嬲f,“我不在的時候自己待著,或是去打工賺點零花?!?/br> 江頌想問,不是俱樂部的人了,那是誰的?但這問題說出口就像在調情,他不至于大庭廣眾之下這么沒臉沒皮,只受寵若驚地笑著表示一切聽何擎安排。 他思考了一個紅燈的時間,懂了。 何先生把他從俱樂部贖買出來,他就得在何先生身邊待到被厭棄為止。二十萬元的違約金何擎默不作聲就繳了——不費吹灰之力般輕松,可年輕的身體與糜艷的骨rou比金錢貶值的速度快上千百萬倍,他甚至沒有豐沛的知識與有趣的靈魂來稍作保鮮——他江頌只是個花瓶式的人,既不幽默,又不博學,能回饋給金主的價值只有那點床底間的歡愉。 江頌沉默。他覺得自己應該發個知乎提問一下,陪老板的時候忍不住emo怎么辦。這實在不符合職業道德啊。 于是他收拾好心情,在綠燈亮起的同時揚起嘴角,可惜那弧度卻在交通燈下看見那個青年的時候僵住。 傅臨止。他的前任男友。 江頌神經質的顫了顫,碰上了身側人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攀附著握住,見男人默許,又得寸進尺地十指相扣。他握住何擎的干燥大手,如所有傍上金主的年輕情人般溫存而依戀,何擎低頭看他:“怎么?” “過馬路呢,你牽牽我?!苯炋?,笑得很招人。 他與何擎交談著過了馬路,他又一次感嘆何擎的肩膀——相當寬闊,在有墊肩設計的大衣襯托下,高大得讓人有極為直觀的安全感。 何擎一定有一八五。他想。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你是雙性戀的話我也接受的?!?/br> “我是同性戀?!鼻嗄甑穆曇羟宄憾腿?,“我有男朋友了?!?/br> “那個江頌?” 江頌打了個寒顫,溫存的心思徹底沒了。他拉著何擎的手往百貨大樓里走,但青年的回答把他的腳步釘死在了原地。 “是?!蹦锹曇羧缬袷瘔嫷匕銛S地有聲,“我男朋友就是江頌?!?/br> “你有男朋友?”何擎挑了挑眉。 “哈........”江頌松開了何擎的手,轉過身目視那對男女。 “首先,姑娘,別找男同談戀愛,你條件這么好,什么男人找不到?”江頌把視線落到那張清俊而溫雅的臉上,“其次,少他媽的碰瓷,分都分了我們還能有個什么關系?傻逼?!?/br> 傅臨止皺了皺眉:“江頌.......” 江頌心如亂麻。 他之所以爬了校長的床,不就是為了這傻子,如今和他一個出來賣的藕斷絲連,除了自我感動未負所謂深情之外有什么用處?前功盡棄而已。 “我去星巴克里坐坐?!焙吻娓采辖炓蚪┯捕@得冷漠的臉,緩緩地撫了撫,“需要幫忙,打電話?!?/br> “謝謝.......”江頌服了。經過今天何擎如此通情達理這一遭,他還有什么臉難過以后要一輩子吊死在何擎身上?他總是不由自主欠人許多,還債還得力不從心。 那姑娘年輕漂亮,一雙明媚的眼睛盡是天真爛漫:“你就是江頌?那是你的客人嗎?” “是?!苯灠杨~發捋到腦后,他懶散地笑了,一點不像心亂如麻的樣子,“美女還有事兒嗎?” “沒啦!”姑娘拎著香奈兒的手提包,蹦蹦跶跶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我叫楚婕!” “好的?!苯炐α?,拿出手機,把微信二維碼調出來。 楚婕加了微信還給江頌飛了個香吻,對傅臨止調侃地嘖嘖兩聲,惹得他耳根微紅。 他媽的。江頌想。以前和傅臨止在一塊,還是自己更純情,現在倒好,現在倒好....... “我們約個時間談一談好不好?”傅臨止走上前。 “行行行?!苯灧笱艿貞?,扭過頭不耐煩道,“沒事了吧?” “你不定時間地點,怎么能完?”傅臨止微微繃緊了下顎,“明天早上八點,中心公園長椅見?!?/br> “.......你有???我都出來賣了還早八,我圖什么?” “你?!备蹬R止伸手拉江頌胳膊,“別說這種話?!?/br> “九點半,不能再早了?!苯灠迅觳怖鰜?,皮笑rou不笑,“你走好,我還要陪人看電影,不送了?!?/br> 青年穿著毛領羽絨服,瘦削的臉埋在里頭,又高又筆直,像一柄竹劍,但神色卻是迷惘的:“江頌,我們何至于此?” “傅臨止啊?!苯灈]回頭,也無所謂他聽不聽得見,“得了好處就別賣乖了,回去吧?!?/br> 江頌疾步走向星巴克,他看見精致燈光下,那寬闊的身影坐在角落里讀著一本書,緘默而自得。 那人會有光潔的玉扳指,華麗的地毯,珍珠母、黃金和鉑金人工織造的墻飾、亮麗的絲綢窗簾與高大花瓶。 那里才是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