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氣急，又很是心慌，朝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聽見后，才狠狠瞪了林硯深一眼，小聲反駁：“和你沒關系！你不要太過分！”

    林硯深并未繼續挨著他說話，唇角也沒那意味不明的淺笑，漆黑眼睛看了他幾秒，錯開視線，看向別處。

    宋予一時都有些恍神，好像剛剛那句羞辱意味濃重的話不是這人說出的一樣。

    因為林硯深此時淡漠的神情不像是會多管閑事的人。

    但是那樣逾越的動作，那樣嘲諷的語氣。

    明明就是林硯深。

    宋予回到座位上還是很生氣，臉漲得通紅。

    同桌許言一臉苦悶之色，還頻頻看向他，宋予過了好一會才發現。

    由于正在上課，宋予并沒馬上問他怎么了，而是等到了下課才問。

    許言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問道：“你和萬穎是在一起了嗎？”

    宋予不知他將人帶到拐角處講話，還在人手機上輸入電話號碼的行為，在其他人看來，無疑是答應了告白。

    他漂亮的眼睛里滿是詫異，磕磕巴巴地道：“沒！沒有在一起......”

    宋予話到最后，越來越小聲。

    他再次想到了自己怪異的身體，也同樣的，想到了林硯深說的那句話。

    不適合和女孩子在一起，是對的。

    會耽誤別人，會把別人也拖入糟糕的境地。

    但是林硯深的后一句話，是不對的。

    要不是不想轉學，他才不會讓林硯深cao他那里。

    那種事情有且僅有一次，才不會如林硯深所說的那樣，什么適合被jibacao。

    宋予心里百轉千回，許言臉色卻好了起來。

    宋予沒和別人在一起，那就是說，他還有機會。

    許言喜歡宋予，但他從不敢和任何人說。

    萬穎跟宋予大聲說喜歡告白的時候，他站在不遠處，旁觀了整場。

    他很羨慕，羨慕萬穎勇敢又大膽，羨慕萬穎能抱到宋予，羨慕萬穎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喜歡。

    許言卻不能。

    他害怕，恐慌。

    怕喜歡一個男生，陷入流言蜚語的中心。

    更怕豁出去了，還得不到宋予的回應。

    他同萬穎一樣，默默關注宋予很久，默默喜歡宋予很久。

    比萬穎唯一好的那么一點，就是他是宋予的同桌，離得近。上課時，偶爾會手肘貼著手肘。

    每當那時，許言的心總是跳躍得像要飛出胸腔一樣。

    但也僅此而已，宋予對人總是溫和淺笑著，但那對誰都如此的面容背后，是疏離，是永遠有著，絲毫貼近不了他心一分一毫的距離感。

    許言止住心里越來越重的悲哀感，問宋予：“你為什么不想談戀愛，總是見你拒絕女生?！?/br>
    宋予指了指桌上的課本，斬釘截鐵地：“讀書的時候不能談戀愛?！?/br>
    宋予不是老古板，也沒活在真空，他見過的聽過的，談戀愛影響學習的例子很多。

    他需要好成績，他也無法和人建立過于親密的關系。

    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上，他都沒有談戀愛的理由。

    許言換上一副崇拜的表情，笑道：“要不要這么學霸??？你大學的時候也不準備談戀愛嗎？”

    宋予心里苦笑了下，岔開話題，問道：“你怎么突然和我說這個??？”

    許言被問住，支支吾吾很久，才悶聲道：“就是好奇......”

    宋予嗯了聲，舉了舉手中的課本，示意他要看書了。

    許言沒再說話，眼睛卻還時不時地撇向宋予。

    在那個支支吾吾間，他有種沖動，想跟宋予表明心意的沖動。

    許言覺得，宋予沒有正面回答他關于大學談戀愛的事，就是側面說明，宋予是想度過高考這一關，再談戀愛。

    許言想說，他也可以等，可以跟萬穎一樣等。

    等到宋予想談戀愛為止。

    但許言只是內心高大無比且勇敢的巨人，在行動上，是個畏首畏尾且懦弱的人。

    他不敢說，他沒有說。

    宋予察覺到同桌頻繁的視線，不過沒有再側臉看。

    題目很難，他還沒有解開。

    而且，許言如果有話想和他說，可以直接說，不必他去問。

    又一節課過去。

    宋予突然想起，那幾個人的家庭聯系表還沒有收上來。

    躊躇緊接著躊躇，已快要到放學的時間，他好像必須去找林硯深一次。

    剛被說過那樣過分的話，還貼上去問他，宋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前桌的數學課代表突然敲宋予桌子，說道：“班長，班主任讓你聯系表收好了就放他辦公桌上?！?/br>
    宋予手指絞著袖口，應了聲，站起。

    距離響鈴上課還有五分鐘左右的時間，他想完成班長身份的職責所在。

    走到林硯深的座位旁，都是需要勇氣的。

    那周圍一大群人，吵鬧得不行。

    宋予鼓足勇氣，朝著人群交談的話題中心說道：“家庭聯系表是會考要用到的，你快點寫完交上來?！?/br>
    宋予身體僵硬，話語也僵硬。

    林硯深在抽煙，看都沒看他。

    宋予聞見嗆人的煙味，眉頭皺了皺。

    高一的時候，就見過林硯深抽煙，不過那時，這人還是在走廊抽，這個學期總是同人在教室后排抽，讓全班人陪著吸二手煙。

    很過分，很差等生的壞模樣。

    林硯深不說話，他身邊的那一群人頓時也止住了聲。

    氣氛陡然從吵鬧到寂靜，宋予愈發緊張和尷尬。

    “林硯深，你聽到沒有？”聲音大了些，顯得很不耐煩。

    宋予說完就后悔了，但是又收不回來，只得梗著脖頸站在那。

    林硯深冷淡神情終于有了些波動，撩起眼皮，漆黑眼眸盯著他，薄唇輕啟：“你說什么？”

    宋予被看得心里發毛，指尖緊抵著手心，聲音小小地：“交家庭聯系表，你......你要是不會，我......可以教你?！?/br>
    還是害怕林硯深。

    帶給他的陰影過重了些，被那墨黑眼睛盯著看時，宋予仿佛都能看到自己之前被拽著頭發的場面。

    很疼，真的很疼。

    林硯深的暴力，停留在頭皮上，還停留在下身不可言說的地方。

    宋予低下腦袋，內心深處，對自己的妥協很不齒。

    不該畏懼林硯深這樣的人。

    但是，又沒有其他辦法。

    林硯深挑著眉，從幾本書下抽出一張紙，說道：“教吧?！?/br>
    宋予咬著唇，林硯深連筆都沒拿，而且......

    家庭聯系表就是姓名年齡加上父母的電話，宋予不認為林硯深連這么簡單的東西都不會填，無非是在捉弄他而已。

    現在還蹬鼻子上臉，被當成弱智也要讓他教。

    宋予捏了捏手心，剛想抬手指著姓名那一欄說些什么，身后傳來喊自己名字的聲音。

    方穎的聲音。

    宋予急忙轉過身看過去，方穎很是活潑地跑到他面前，將手中的奶茶遞到他手里。

    “不......”宋予剛想拒絕就被打斷，方穎仰著小臉，求夸獎一樣地道：“我上節課是體育課，去學校后街那給你買的，很好喝的，我特別喜歡，所以希望你也能喜歡?！?/br>
    宋予看著手中的奶茶，有些無奈，他只喜歡喝白開水。

    奶茶和飲料之類，都很少去嘗試。

    方穎實在太過熱情，宋予又推拒了一次，她馬上就是眼含著熱淚，一副要哭給他看的架勢。

    宋予收下了奶茶，輕聲對著方穎道：“謝謝你?！?/br>
    方穎擺著手，很是不習慣這種小事上的道謝，眼睛轉動著，突然想到什么，問道：“星期六的下午，可以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嗎？”

    宋予愣住，周六倒沒什么事，但答應方穎，總覺得不好。

    只不過和她在轉角說了幾句話，回來時同桌都問他是不是談戀愛了。

    要是還和方穎去看電影......

    宋予的思緒被一聲響打斷，他尋著聲音看過去。

    然后整個人都愣住了，垃圾桶里，躺著他還給林硯深的藥膏。

    早不扔晚不扔，偏偏在這個時候扔。

    宋予直覺得不妙，但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妙。

    再去看林硯深，他靠著椅背，側著臉和人說話，輕松自在的模樣。

    宋予的眼皮和心直跳。

    上課鈴響，方穎還是沒得到確切的答案，宋予只是回答她到時候再說。

    捧著奶茶回到位置，宋予直到放學，都沒有拿到林硯深那幾人的家庭聯系表。

    不過班主任了解情況后，讓宋予不用再去問了，說拿以前填的寫一遍就行了。

    他心里的石頭放下，卻還是心慌。

    順暢過了周五，晚上上床睡覺的時候，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聲。

    宋予拿過一看，果然是方穎，在問他明天可不可以出來看電影。

    她發了好多信息給自己。

    詢問題目的，還有表白的，在交換電話號碼之后，手機總是這樣響著。

    宋予有些招架不住這樣的熱情，而且，方穎還是年級第二，他對成績好的人，天然有一種想要接近的念頭。

    可以兩字剛打出來，還沒發出去。

    新的消息又來。

    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宋予本以為是垃圾短信，豈料手指習慣性地點開后，看到了讓他眼睛瞪大的文字。

    [小逼照片好漂亮，可以發給我朋友看么？]

    宋予顫著眼睫，下意識地認定對方是林硯深。

    只有林硯深，知道他身體的秘密。

    也只有林硯深，拍了他下面的照片。

    宋予抖著手回復。

    [不可以！]

    那邊信息沒有再來，宋予卻越來越慌張，連方穎的電話都直接掛斷。

    林硯深他，是不是已經發給別人看了？

    宋予幾乎要看不清小屏幕上的字。

    他匆匆回撥給陌生號碼，電話那頭接得很快。

    熟悉的聲音，就是林硯深。

    “宋予，想我把照片發出去么？”隔著電話，林硯深的聲音都帶上了細微的電流感。

    宋予飛快地回：“不想！”

    那邊輕笑了聲。

    宋予語氣哀怨地問：“林硯深，你為什么要這樣？”

    他想不通，林硯深為什么要這樣對他。

    還拿照片來恐嚇他。

    當初，明明說拍照是自己看的。

    而且，都給他cao過了。

    應該兩清的。

    “不想照片被別人看到，就明天下午找個酒店開房，我要cao你的逼?！?/br>
    林硯深說完就掛了電話，宋予回撥了很多次，都再沒接通。

    他捂著臉，深切痛恨著當初向林硯深求救的自己。

    不該找他的。

    被打死也不該找他的。

    怎么會這么愚蠢，怎么能去找林硯深。

    將自己陷入這種境地，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羞辱，被威脅。

    宋予的手機又響了聲，他匆忙點開。

    是方穎的信息。

    還在問他，去不去看電影。

    宋予呆呆在床上坐了很久，才動著手指摸向手機按鍵。

    老式手機的按鍵在這一刻仿佛有千斤沉，宋予感覺自己費了很大力才按下去。

    [不好意思，明天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