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節課上完，一班的學生在等著班主任來教室宣布放學。

    宋予往教室外的走廊看了好幾眼，中午在小樹林揍他的一群人正在走廊上等他。見他望過來，還揮舞著拳頭恐嚇。

    他收回視線，一想到接下來要挨打，忍不住回頭去看教室后排。

    林硯深正玩著手機，肩膀被身邊的人拍了下。

    丁如遠伸著手，朝前指了指，問道：“你是不是得罪班長了，我看他今天往我們這看了好幾次?！?/br>
    林硯深撩起眼皮，往宋予的方向看了眼，懶洋洋地回答：“沒?！?/br>
    宋予被丁如遠發現的時候，心里慌亂，忙轉過了腦袋。

    之前被許言勸著去找林硯深幫忙的時候，想著能忍受那些毆打。其實是忍受不了的。

    特別是，見識過林硯深兩句話而已，就將他從‘不找他麻煩’帶到‘放學等著’。

    他想，要是開口求林硯深幫忙，是不是可以逃脫這仿佛沒有止境的暴力毆打。

    許言看著教室走廊上小混混一樣的高一學生，心里擔心，滿臉憂愁地去看同桌宋予。

    宋予臉色蒼白，雙手緊抱著書包，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脆弱的易碎感。

    許言眼里閃過絲絲心疼神色，忍不住開口道：“宋予，要不我幫你去跟林硯深說？”

    他跟林硯深也不熟，但是看宋予這樣，還是可以硬著頭皮去求人的。

    宋予輕輕搖頭，手指捏了捏書包帶，小聲地：“不用，我自己去?！?/br>
    許言聽見宋予說自己去，恍惚幾秒。等意識到他終于不強撐，高興得眉眼飛揚，想說些什么，卻見班主任進了教室，抿著唇噤了聲。

    班主任長篇大論在講臺上說著話，宋予低著腦袋看自己書包上面的校服。

    白黑色秋季款校服，上面的腳印痕跡清晰刺眼。

    身上那些被踢到的地方仍然悶悶地疼。

    他攥了攥拳頭，下定決心，等班主任說放學，他就去找林硯深。

    真的不能再挨打了。那么多人，再被打下去，說不定哪一天就真的會被打死。

    宋予還不想死，他想好好活著。

    眼睛酸酸脹脹，腦袋垂得更低。

    班主任拖了很久的堂，旁邊班級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才宣布放學。

    宋予起身，往教室后面看。

    林硯深已經出了教室后門，和幾人并肩走著。

    許言看著走廊外的人準備進教室，拉了宋予一把，催促著：“快去說??！”

    宋予余光中也瞥見那群人走來，慌張地抱起書包，往教室后門追去。

    等他很久的一群高一學生以為他要跑，叫罵著跟過來。

    “林硯深?！彼斡枭斐鍪?，拉住林硯深的衣服。

    林硯深沒背書包，走得不疾不徐，在下樓梯的時候被拽住。

    轉過身，漆黑眼眸盯著宋予，神情很不悅。

    宋予被他不快的表情嚇到，顫顫地收回手。

    此時要下樓的人很多，他們堵在這，周圍同學好奇的眼神齊齊看過來。

    跟過來的一群高一學生礙于人多，不好直接出手，只得跟在宋予身后不遠處。

    林硯深朝那些人看了眼，點著頭算是打過招呼，跟身邊的人說：“走吧?！?/br>
    宋予知道林硯深一走，那些人就會打他。但他不敢伸手再去拉林硯深的衣服，紅著眼眶站在原地。

    還是丁如遠看不過去，拉著林硯深和宋予到一邊，給要下樓的人讓路。

    他對著宋予說道：“班長，你有什么就快說?！?/br>
    說完就走向宋予身后的那群人，他們也是認識的。

    宋予怯怯抬頭看林硯深，他的神色還是冷漠，讓人看著就心虛害怕。

    林硯深看了眼手機屏幕，淡淡出聲：“一分鐘?！?/br>
    宋予懂林硯深的意思，讓他不要磨磨蹭蹭，有事說事。

    眼眶還是紅著，他顫著唇，盡力將話說得清晰不小聲，“林硯深，我想你幫我一個忙?！?/br>
    林硯深的眼睛黑白分明，深邃幽深，叫人看不懂絲毫眼里的情緒。

    宋予等了會，才聽見一句：“沒空?！?/br>
    手指驀地攥緊衣服下擺，心沉沉地往下墜。

    林硯深說沒空，林硯深不想幫他。

    等待他的，只能是漫無止境的毆打生活。

    樓梯上空空蕩蕩的，之前堵住的路空開，同學們都走了。

    “丁如遠，走了?！绷殖幧畛透咭粚W生聊天的人說著。

    丁如遠跑過來，看著兩人，問道：“這就說完了？什么事??？”

    宋予眼里重新亮起光，丁如遠看著也和那些人熟絡，是不是可以......

    還沒等宋予開口，林硯深就丟出句：“原燦的事，你不要管?！?/br>
    宋予的話被堵在喉嚨里，心更沉了。

    丁如遠哦了聲，帶著點可憐的眼神看著宋予，說道：“班長，你真的不該去叫老師。那個人活該被揍的，他把人原燦的女朋友灌醉想要強jian。你還叫老師來，原燦肯定不會放過你的?！?/br>
    宋予腦子像挨了一棍一樣，發暈鈍痛，愣愣地看著丁如遠。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那個滿頭血的人為什么挨打。

    如果他知道是這樣的原因，當初......可能就不會去叫老師了。

    丁如遠還在繼續說：“班長，我聽說他們是不想在一中再看見你，要不你就轉學唄，反正你成績好，去哪都無所謂吧?！?/br>
    宋予眨巴下眼睛，拽著衣角的指尖用力得發白，悶著聲：“我不知道是那樣的......我不想轉學?！?/br>
    丁如遠嘆了聲氣：“那就沒辦法了，我也幫不了你?！?/br>
    他說完看了眼林硯深，或許是覺得不忍心，開口道：“要不林硯深你就幫......”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走了?！绷殖幧钶p皺著眉，看起來很不耐煩。

    丁如遠朝宋予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實在幫不了忙。

    眼看著他們真的要走，而身后那群盯著他的人就要過來。

    宋予急得不行，慌張著再次拽住林硯深的衣服。

    聲音抖著喊他的名字：“林硯深，求你幫我......我真的不知道是那樣的原因，我以為就是......林硯深，你幫我好不好？我可以道歉，我也可以給錢?！?/br>
    他實在慌張，解釋得蒼白無力，連愿意用錢來擺平這種話都說了出來。

    林硯深挑著眉，像聽見好笑的笑話一樣，勾著唇問：“你準備花多少錢？”

    宋予腦子混亂，他只聽班上同學說過那些混子學生偶爾會被社會上的人花錢請去打架，脫口而出后，卻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沒有多少錢，但還是看著林硯深，小心謹慎地說道：“我不知道，大概要多少？我可以看看夠不夠?！?/br>
    林硯深瞥了眼他身后不遠處的高一學生，下頜微抬：“你去跟他們說?！?/br>
    宋予這時才看清，他嘴角是嘲諷的笑容。

    心里悲涼，還是堅持著：“林硯深，求你了，幫我這一次好嗎？我真的可以道歉，也可以給錢?！?/br>
    一旁的丁如遠扶額，沒好氣地道：“班長，別再說錢了，再說真誰也幫不了你?！?/br>
    宋予咬著下唇，不知所措。

    他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想來想去，應對方式都少得可憐。

    林硯深垂眼，拽住他衣服的手指細白修長。他皺著眉，語氣冷淡地：“放手?！?/br>
    宋予松了松，又緊攥住。

    開了一次口，后面的話都說得順暢不磕巴，“求你了，林硯深，求你了?！?/br>
    他紅著眼眶，一副要哭的可憐模樣。

    林硯深不為所動，表情依舊冷酷無情，沒有絲毫要軟化的痕跡。

    僵持了好一會，宋予聽見他問：“為什么找我？”

    宋予的眼睛很漂亮，聞言長睫輕顫著，如小扇子一樣扇動。

    他不敢和人對視，微微低垂著目光，囁嚅著：“聽說你是年級老大?！?/br>
    林硯深笑了聲，說道：“我不是?！?/br>
    宋予攥著他衣服的手指發白，指節緊繃。

    “他們說你是的，還說你很厲害......”腦子發木，宋予斷斷續續復述著聽過的話。

    “是么？我也聽說......”林硯深頓了頓，勾著唇角：“聽說你賣屁股?！?/br>
    宋予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小嘴張著，驚訝的模樣像能直接吞下一個雞蛋。

    旁邊的丁如遠也驚了，默默走遠，還拉著那群高一的人離遠了些。

    好一會兒，宋予才記得反駁，他梗著脖頸，氣憤地：“我沒有！那是謠言！”

    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以前宋予都不在意的，沒想到會傳得這么廣。

    林硯深手插著衣兜，目光從上往下地看他。

    宋予被看得不自在，訕訕地收回手。

    林硯深瞇著眼，緩緩道：“那我也不是你說的年級老大?！?/br>
    宋予絞著手指，低聲：“班上人都說你是?！?/br>
    “那你賣屁股的事怎么是謠言，有人在金鼎看見你了?！绷殖幧盥朴频卣f。

    宋予捏著手心，眼神躲閃，身體輕輕發抖。

    后面這句話他無法反駁，也終于知道為什么會傳出賣屁股的謠言了。

    他在金鼎出現過，而那里，有很多年輕的學生在賣。他被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那些年輕學生中的一員。

    林硯深一直在打量他，宋予被看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半響后，只憋出了一句話：“反正我沒有賣屁股?！?/br>
    林硯深伸手，順著他腰往下摸。

    宋予猛地一顫，慌忙后退，震驚地看著林硯深。

    林硯深漆黑眼眸含著笑看他，說道：“可惜了，要是你賣屁股的話，我說不定還能幫你?！?/br>
    宋予如遭雷擊，定定地站在那。

    林硯深在他的印象里，是坐在后排的混子學生。

    不愛學習，卻有著一副好相貌，被封為一中校草，學校里很多女生喜歡他。

    這樣的林硯深，正一臉惋惜的表情看著他，說著他要是賣屁股的話......

    心臟跳得很快，宋予神情慌亂無措，眼里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想直接跑下樓梯，又怕明天來學校，會被高一那群人揍得更慘。

    唯一能幫他的人，站在他面前。

    但是......

    宋予腦海里糾結著，掙扎了好久，又轉身去看正跟丁如遠聊天的那群高一學生。

    那些人依舊朝他揮舞著拳頭，眼神兇惡。

    宋予顫巍巍地回過頭，抬眼看著淡笑著的林硯深。

    慢慢的，他往前走了一步。

    “林硯深，你幫我，我可以讓你插?！甭曇艉茌p，卻足夠面前的人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