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手里拿著個冰激凌舔來舔去，后面有一個熊孩子也舉著個冰激凌球跑過來，撞了江湖一下，江湖一個趔趄，自己的草莓球吧唧掉在地上。他見那熊孩子沒有道歉而是瞅了他一眼自顧自往前跑，便拽著小孩的領子抓過來道：

    “跑個屁，怎么賠我？”

    熊孩子見是個不良少年，唬了一跳，掙扎著要喊他mama，后面一個穿高跟涂紅唇的女人罵罵咧咧跑來要護她犢子，江湖大白天的不想再惹事，便張嘴咬掉了男孩的巧克力球，不顧嘴里給冰“燙”得抽搐刺激一溜煙兒跑了。

    男孩盯著那空洞洞的甜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江湖跑得氣喘吁吁，嘴里給一個比他嘴大三倍的冰激凌球冰得舌頭打顫，但不管怎么說，他教訓了那個小屁孩，這就足夠他樂一天的了。摸摸口袋里還有些錢，那豬頭男人還是頂點用的，起碼解決了他一個月的生活問題，江湖心情不錯，便開始在大街上到處瞎逛，路過一個玻璃櫥窗的時候看見自己的盜版米奇夾克上粘上了冰激凌的污漬，好死不死，偏偏是糊在米奇臉上的一大坨，于是便又氣沖沖找了個公廁拿水沖，兩手抓著揉來揉去，結果污漬是掉了，米奇的臉叫他給揉了一個大洞，他這心愛的夾克就這樣作廢了。

    江湖心情低落到極點，他抱著自己剛剛死去的夾克獨自默哀，想哭又覺得一個大男人為了這么點事哭豈不是太沒面子，就蹲在公廁外面一顆歪脖子老樹下面盯著夾克靜靜思考人生。那破了洞的米奇頭上用英文寫了一串字：wele　to　Disneynd　in　America！江湖初中的時候英語不錯，很快讀了出來，不由得眼前一亮。迪士尼樂園，什么時候我要去這個地方，然后去他媽的倒霉日子，老子遲早要翻身農奴把歌唱，江湖心里恨恨地想到。

    但是要去美國，那可是要狠狠砸錢的，江湖沒有錢，他忽然想從現在開始奮斗，開始攢錢，為以后去迪士尼打下堅實的基礎。說干就干，江湖從不是個拖延的人，也不是三分鐘熱度，他現在就是要開始搞錢了。但是他從歪脖子樹下面蹦跶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無長物，什么都不會，之前看了看那些洗碟子的差事又覺得辛苦錢又少，工地搬磚他又覺得失了體面，而且主要人家看他是未成年，都懶得搭理他揮揮手把他趕走，怕以后出了事要吃官司，想來想去，江湖就想到昨晚那個猥褻自己未遂反被自己揍了一頓的倒霉男人，他說：你這樣的屁股肯定能賣很貴。江湖忽然靈機一動，覺得生活又有了希望，于是飛快跑到附近的一個網吧里開始研究掙錢的對策。

    網吧老板煙癮大得嚇人，熏得讓江湖看不清他的臉，老板懶洋洋地問他你成年了嗎？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江湖就把一張紅色毛爺爺往他面前一摔，道：“我身份證搞丟了，你別廢話我有急事要上網?！崩习灞隳砹四瞧弊釉谘没尹S的指間，還是懶懶地道：“三號機，泡面自己叫啊?！?/br>
    江湖在網上一搜“男人賣屁股”就出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多是些色情錄像還有圖片什么的。他很是賣力地學了學知識，然后覺得其實也沒他想象的那么難，被人插好像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而且來錢確實快。他進了一個叫“蜜桃臀下位美少年聚集地”的貼吧，看那些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輕男孩分享自己賣屁股的各種經歷和遇到的各種形形色色的金主，有些還有細節分享。江湖見他們提到的最多的一個地方是叫“東街”，那里是美少年吊冤大頭金主的主要陣地，便也暗暗記下。

    東街的男孩像是比別的地方都要價更高，一小時五六十的都有，這點正中江湖下懷，他需要錢活下去，而不能一直靠偷電動車搶小孩冰激凌撿餐廳門口的爛菜葉子從泔水桶里淘剩飯跟乞丐一起搶生意茍延殘喘余生，而且他想等解決了自己的溫飽問題，他接下來就能可持續攢錢圓自己的迪士尼美夢，他一定要去迪士尼看一次米老鼠和唐老鴨，他一定要去一次那樣夢幻的城堡里看看童話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了目標就有了動力，想到賺錢可以得來全不費工夫江湖就渾身起熱，恨不得立刻跑到東街攔住一個準備嫖娼的男人就脫了內褲把自己屁股撅著送上門去。

    江湖正美美做夢，兩個二十多歲的男人進來攪擾了他的幻想。他倆看見江湖在那兒搜東街，頁面上不斷彈出各種男人被cao的視頻彈窗，又見江湖長得白白嫩嫩的，轉過臉來是個頂驚艷的美人，像是在床上一推就倒開始浪叫呻吟的那種不可多得的尤物，就忍不住發饞，上前搭訕道：

    “哎，小弟弟，出多少錢？”

    江湖看了那倆一眼，跟自己一樣窮酸，看著絕不像是出得起大價錢的樣子，就沒好氣地道：“老子今天不賣?！?/br>
    那倆人對視一眼，嘻嘻笑了，咸豬手摸上江湖的后頸揉捏，笑道：

    “今天不賣沒關系，明天賣唄？小漂亮怎么聯系？還是說不太懂那方面需要哥哥們教教你？我們三個人一起玩一玩唄?！?/br>
    江湖最恨不識眼色的傻rou，見那二人沒有走的意思，便不想在網吧待著，罵罵咧咧地起身要走，那兩人卻一前一后攔著他的去路，還在那浪言浪語地纏磨他，便蹭地火氣上來，cao起旁邊桌上一把水果刀就抵在前面那人的跨間，刺啦一下把那人褲襠滑坡，露出內褲來。

    后面那人見兄弟有難，剛要發作，江湖迅速一個后踢腿把那人踹翻在椅子上，一陣稀里嘩啦掀翻許多零碎的東西，被刀頂著內褲的人見這小子來真格，便也不敢吱聲，他怕他一個不小，這小瘋子真把他老二割了去喂狗。

    江湖看著那人嚇得渾身冷汗，眼神狠戾，幽幽地道：

    “再煩我，叫你當太監，滾?！?/br>
    江湖去東街踩點，經過他幾天的仔細研究觀察，看出些眉目來，那些站街男孩看著都漫不經心的，其實一旦發現獵物就會窮追不舍，用盡一些辦法勾引，一旦上了某輛別克還是奔馳就算這單交易成了。江湖自以為得了些真經，于是也學那些站街男孩搔首弄姿，涂個綠眼影紅臉蛋，把自己整得跟個鬼一樣，結果沒人理他。他又去洗了把臉過來，清清爽爽干干凈凈的，這回有人看上他，但也很快開車從他那兒跑了。江湖在原地呆愣了半天不知道為啥，他只記得那人搖下車窗問他：

    “怎么算？”

    “一小時八十?！?/br>
    那人遠看江湖是個乖巧小漂亮，近看這孩子怎么一身虎氣，臉上兇巴巴的不像自己的理想玩物，于是又問：

    “……你是上還是下？”

    “我都行，看你。我cao你也行，我不介意老男人?！?/br>
    “……”

    于是奔馳車很快開走了。

    什么傻缺玩意兒，江湖看著那一騎絕塵的奔馳吐了口口水，大聲罵道。

    江湖覺得東街不屬于自己，自己也不屬于東街。他百無聊賴地在東街踢了會兒石子，漫無目的地到處游蕩，看那些比他長得次好多的賣屁股男孩都紛紛上了車，心里好不是滋味。他負氣地蹲在東街的十字路口揉亂頭發，希望上天能給他指條明路。

    上天很快聽到了他對他的召喚，江湖再次抬起頭時，看到面前的地上飄著不知被哪陣風吹過來的五彩小廣告，他上前踩住撿起來，看到那居然登著一個男妓學院考核培訓班的地址和聯系方式。

    那上面一行宣傳語是：教你成為更有魅力的男人，賺更多男人的錢。

    cao，天無絕人之路?？磥硭蛇@行還是很有希望的。江湖一下子又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起來了。

    江湖坐著公交車找到那男妓學院的地點，學院在一條比東街還隱秘的街上的，剛進去感覺哪兒都灰蒙蒙的，仿佛霧里看花，但再往里走一點兒就變得燈紅酒綠起來，跟那些燒烤攤和小吃攤沒什么區別，不過人家燒烤攤賣的是豬rou，這兒賣的是人rou。大多是些穿著暴露的紅男綠女招搖過市，有的身上就裹一些條條絲絲根本算不上衣服。江湖感到自己從rou堆里艱難地擠過去，按照小廣告的指示找到那家培訓中心，門口站著一個巡邏一樣的肌rou壯漢，臉上有道像蜈蚣一樣的暗紅的刀疤，從眼角一直蜿蜒到耳朵，兇神惡煞的。粗壯的手臂上被龍紋刺青纏繞，看著怪酷，江湖想以后自己有了肌rou，也得紋一個這種玩意。便上前問道：

    “哎，你們這兒違法嗎？”

    “小朋友說話客氣點，不知道叫個叔叔好嗎？”壯漢道。

    江湖想到自己是來求學的，得放低身段好一點兒，于是改口道：“叔，這兒違法嗎？會給抓緊去坐牢嗎？”

    “我們西街這兒不歸法律管?！?/br>
    “那來錢快嗎？”

    “那得看你本事了，賣一晚掙一晚的錢?！眽褲h上下打量了江湖一番道，“你算天賦型，應該還可以?！?/br>
    江湖得了夸便高興地翹尾巴，上前道：

    “叔，我也想賣，我想好好學習當個合格的男妓?！?/br>
    壯漢便扭頭沖門里喊了一聲道：

    “嬤嬤，有個學徒要來?！?/br>
    一個雌雄難辨的挽著發的漂亮美人從樓上扭下來，咬著煙道：“吵死了，今年人員滿了，不收新屁股屙屎了?！?/br>
    江湖不想失去這個機會，忙上前跟那嬤嬤道：

    “大媽，我想學?！?/br>
    嬤嬤被氣得一口血差點噴出來，挑眉怒喊道：

    “叫誰呢？這孩子怎么這么討厭！人家還是花季少年好不啦！”

    “大……大爺，大哥，那個，你看我行不？”江湖道。

    嬤嬤吐著煙圈把他從頭到尾打量一圈，點點頭道：

    “臉蛋不錯，是個小漂亮，但是表情太差，兇得要吃人，是得訓練訓練。你先跟我來，脫光我看看你身上有沒有疤?！?/br>
    江湖聽出了對方要留下他的意思，就差跪下來謝恩，忙不迭地跟著那嬤嬤上了樓。

    嬤嬤指著江湖頸后的米老鼠紋身，皺眉道：

    “這是什么玩意？你才十七就紋身了？”

    江湖撇撇嘴道：“十七怎么不能紋了？”

    嬤嬤把衣服丟在他身上道：“你滾吧，我們不要身上不干凈的人?！?/br>
    江湖道：“我真是處男！不就紋個身嗎至于嗎？不要我是你們的損失！”

    嬤嬤白了他一眼道：

    “我知道你是個處，但是我們有些客戶不愛看你這種小白皮身上有東西，到時候以此為借口不給錢，跟你鬧，你也沒辦法，所以，滾吧?！?/br>
    江湖嘟囔著穿上衣服，道：“我也不是自己想紋的?！?/br>
    嬤嬤聽出他話里有話，問：“那是為什么？”

    江湖道：“是為了遮脖子上的傷?！?/br>
    “什么傷？”

    “煙頭燙的?！?/br>
    嬤嬤低頭想了想，見江湖已經垂頭喪氣地走到門口，便又道：

    “你先等等?！?/br>
    江湖記得自己第一次接客的時候，嬤嬤跟他反復叮囑培訓過的內容，算是劃重點：“我們這行，過去那叫賣笑人，你得跟客戶笑臉相迎，不要耷拉著驢臉，怪晦氣的，笑得好看，床上功夫過硬，人家才喜歡你給你錢，你才能慢慢火起來，知道嗎？”

    江湖敷衍著答應，心想，不就那么點破事嗎？插進去拔出來，多難似的，也太小瞧他了。他雖然身體還是個處，但是精神上已經排練過上千次了，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他有這個自信，而這自信大抵也源于無知。

    嬤嬤領江湖到了嫖客專用的一層樓里，兩人急步走到一間客房外，嬤嬤上前敲敲客房的門高聲道：

    “老吳，你點的菜來了?！?/br>
    開門，江湖永遠忘不了吳德在他面前手指轉鑰匙，一臉賤嗖嗖地笑著看他的場景。吳德與他的初次見面帶給他強烈的震撼和不適，一頂土里土氣的舊社會才戴的瓜皮帽，圓黑墨鏡架在皺縮的臉上像是個盲人，穿老掉牙的唐裝，腳上一雙假耐克，帶一個撥不動的假算盤在那兒裝模作樣地喝茶飲酒。江湖雖然在腦海中預演過上千遍在床上的奇技yin巧，但是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貞cao要獻給一個大肚子、皺巴臉、跟核桃一樣丑得奇形怪狀的七十歲老頭，他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