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在記不起情節的美夢中醒來。

    女孩靠在她的肩窩，在她輕輕挪動時也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之時，她別過了目光。

    “怎么醒那么早？……先別走?！?/br>
    少女略帶沙啞的聲線，顯出不符實際年齡的穩重。

    肩被攬住，她被迫與女孩再次對視。帶笑的眼神，兇猛攻陷。

    郁嵐親吻她的鼻尖，額頭緊貼額頭。

    “好喜歡這樣的感覺。我的jiejie，好像是我一個人的?！?/br>
    “你……太貪了?！?/br>
    “貪一點不好嗎？我要是不貪心，就不能和你躺在一起了?！?/br>
    “呃！……”

    胸口被“襲擊”了，話里的情色意味明顯。

    “……你小小年紀，怎么說這種話那么容易？”

    “我只跟你這樣?！?/br>
    只跟你這樣。

    只跟你。

    話在腦海里回蕩著，蕩著甜，蕩著茫然，酸澀。

    郁嵐看著她的窘迫笑出聲，心情格外愉悅，只見jiejie快速坐了起來，耍脾性一般用力扣起衣扣。

    徐溫戎再次轉過身時，便看到女孩只披了厚夾克，胳膊撐著桌面，歪著頭看她。

    那雙眼里，眼里有光。

    那束光，是真切的，像一塊guntang的鐵，烙印在心，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她還記得當下的心情。

    ……心動。

    是的，是心動。

    她徐溫戎從未有過的，被掌控住呼吸的美好滋味。

    精神，似乎達到了某一個難以言說的高潮，令她滿足，并突覺——

    自己的人生，是有意義的。

    為了面前這個人，是有意義的。

    于是，走近了這個人，拍拍她拄起的胳膊，若無其事。

    “穿好衣服，我們出去逛街吧?！?/br>
    －

    在鬧市區的寬敞大街上走著，肩并著肩。也手牽著手。

    身旁人的手已經被她撇開很多次，但最終敵不過“以前我們都這樣”的撒嬌，還有“你再甩我我就親你了”的恐嚇，只好遂了對方的愿。

    是啊，以前都會牽手的。她還記得女孩小時候的手，小小軟軟，她握在手里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而現在包裹住她的那只手，和她的一樣大，五指修長，緊緊與她相扣。

    走著走著，停在了一個櫥窗前。

    窗里的燈光很明亮，模特身著的，是一襲奪目的婚紗。

    郁嵐看了看這身在她眼里平平無奇的“衣服”，又看了看她。

    “姐，你覺得好看嗎？”

    徐溫戎的視線，始終定格在這身婚紗。她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好看啊，我在想，要是我家小嵐穿上這一身，得有多美?！?/br>
    雖然，她不認為這一套可以與女孩完美相配，但她還是忍不住去聯想，郁嵐穿上這一身的畫面。

    即便這樣的想象帶來的是……

    臉頰被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

    她震驚地看向她，道：“你干嘛？！”

    女孩微撅著嘴，雙手攬著她的肩，無所顧忌地垂下頭碰了碰她額頭。

    “誰叫你亂說話？你不妨說說，你想我為誰穿婚紗？”

    “我……”

    在逼視下，臉又紅了。

    真是失敗。

    “姐，對你來說，想什么就說什么，是不是很難？”

    郁嵐依舊摟著她，在這棟人流攢動的商場樓下。

    她看了一眼那璀璨衣裝，看著jiejie，清晰地道：“……我可以說，我想和一個叫徐溫戎的人一起穿婚紗?！?/br>
    “……”

    “我想和她結婚，不離不棄，過完這一生?！?/br>
    ……

    下雪了。

    一片片細碎雪花落下，但女人已感覺不到它們落在了泛紅的臉上。

    街道，明明還吵鬧。

    但她還是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開口前。

    “是徐溫戎，溫戎姐嗎？……”

    猛然清醒。

    她扭過頭，只見一對年輕情侶看著她，更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發現寶藏一般，女生對男生尖叫：“真是女神哎??！——”

    “真的真的，我們運氣也太好了！”

    胳膊被女孩子激動地攬住，男生很快摸索著掏出了一張紙一支筆，興奮到手都在抖。

    “溫戎姐溫戎姐，給我們簽個名好嗎？我們是你好多年的影迷啦！”

    “嗯好……”

    等她利落簽完名，就被問是否可以擁抱一下，她也欣然答應了。

    女孩緊緊擁抱了她好幾秒，又和她合了個影，對方眼里都有了淚光。

    “溫戎姐，我真的好喜歡你，你一定要幸福哦！一定要保重！我們都期待，都期待你新的作品！……”

    “好的好的，會的，謝謝你們！”

    她笑著看著女生被男朋友牽走，還念念不舍回頭看她。

    鼻子有點發澀。這幾年在路上，只要戴著口罩，就幾乎不會有人認出她來。

    今天，真的是大意了。但也讓她發現，原來還有人記得她，還有人期待著她，也算是一種意外收獲吧。

    她輕嘆，從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扭頭卻發現身旁人已經走遠了。

    高挑的背影往街道的那一邊走著，要不是她認得出那銀灰色的外套，估計她就找不到她了。

    ……怎么回事？

    “小嵐，小嵐！”

    她幾步追上，但發現對方的腳步越來越快，沉默著不回頭，好像從未聽到她的呼喊。

    “你怎么了？……你等我一下！……”

    胸口越來越緊，她只覺氣悶，完全跑不動了。

    腳底打滑的瞬間，前方人的背影還是如此堅定。

    那道背影，雖然是冰涼刺骨的，但是，卻給了她一種釋懷。

    對，該是這樣的。

    永遠都不要回頭，永遠……

    都不要為她回頭。

    ……

    “姐！姐？！你別嚇我，你快醒醒！……”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一張慌亂到變形的臉出現在視野。還有guntang的淚水，滴在她的臉上。

    自己躺在原地，冰涼的瀝青地面上，好狼狽。

    “我沒事……你，你不是走了嗎？”

    看著她的眼里，有埋怨，有委屈。

    她摸了摸meimei的臉，坐了起來，緩緩道：“發什么脾氣，就這樣走，我追你都追不上了……”

    剩下的話，被含進了口中。

    下意識推開對方，但雙手被束縛住放在了女孩的腰上。

    吻——熾熱，迷醉。

    所幸，這個街區沒有什么人，只剩下美好的夕陽，見證著她們的癡纏。

    結束時，女孩還咬了咬她的上唇，懲罰地，不舍地。

    “……那個人，說喜歡你?！睈瀽灥?。

    “……？”

    腦子轉了十個彎，才知道對方指的是誰。

    差一點，她就要笑出來。

    “對，我吃醋，我真蠢?！蔽鲭p手撫著她消瘦的臉，“……對不起，我再也不會這樣丟下你，一個人走?！?/br>
    “嗯，”她笑著，吻meimei的臉，“你的道歉，我收下了?！?/br>
    女孩展開笑顏，五官更加生動，迷人，令她心顫。

    “不過，為了彌補我，我想你答應我一個請求?！?/br>
    “好，什么請求？”郁嵐覺得好奇，想了想又不開心，“要我不要在公眾場合牽你手這種，我可不會答應?！?/br>
    徐溫戎搖頭。

    “我是想，你陪我去游樂園，可以嗎？”她握住她雙手，“不知道現在的你，是不是還像小時候一樣，想去那里玩?！?/br>
    “……為什么突然想去那里？”

    “欠了你很久了，姐覺得，是時候兌現承諾了。說實話……”徐溫戎眨眨眼，“我也還沒去過?！?/br>
    兩個人對視兩秒，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站了起來，手牽手，向夕陽的方向而去。

    在她微仰視的角度，她能看到女孩的側臉，柔和的弧線，溫暖的光亮。

    “那就說定了，小嵐，后天，我們去坐摩天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