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無情卻似多情(彩蛋小甜餅)
唐蕭灰溜溜地跟著重華進了教師公寓。 至于為什么是“灰溜溜的”……唐蕭也想知道??! 我難道不是苦主么?我理直氣壯!我義正詞嚴!我—— “我就是想,”見重華端著水走過來,唐蕭不知怎得,心里一陣陣發虛,“想見見你?!?/br> “哦?”重華將杯子遞給他,淡淡道,“只是想見我?” “是,是啊?!碧剖捙ψ龀鰪娜莶黄鹊臉幼?,握著杯子的指尖卻有些發白。 “那你已經見到了,”重華歪了歪頭,笑指著門口,“可以滾了?!?/br> “你——” 一股怒氣蹭得竄上了胸腔,又在重華笑吟吟的視線下,沒出息地落了回去。 “你要講道理啊……” 美人兒笑得真好看。唐蕭的心被輕輕撓了一下,說話的語氣都變得軟綿綿的。 “我該講什么道理?”重華挑了挑眉。 “雨……雨露均沾?”唐蕭有些不確定地說。話一出口,他便覺得雙頰忽地guntang,忙低頭喝水、掩飾自己的異樣。 重華好笑地看著他這副鴕鳥的模樣:“改天吧,今天沒什么興致?!?/br> “我想你也是,”唐蕭撇了撇嘴,頗有些郁郁地道。重華一看就是個禁欲系的,昨晚剛剛春宵一度,現在顯然不可能再和自己胡天胡地。 他已經動作夠快了,下午找黎要了個準話,晚上就來爬床,誰曾想黎會突然下手截胡呢? 不過,他轉念一想,眼睛又亮了:“那我們說好了,下回你有興致一定要喊我!” ……誰和你說好了。重華嘴角抽了抽,卻也沒有出言否認。 “去洗把臉,然后睡一覺?!?/br> “呃……???”熬夜后的大腦運轉明顯慢了很多,唐蕭不是很確定自己有沒有理解錯,“我……我可以留下?” “你如果更想這副樣子出門,那當我沒說?!?/br> “別啊別啊,”唐蕭顯然沒有細想“這副樣子”是什么樣子,連聲道,“我在這兒睡,在這兒睡?!?/br> 他手忙腳亂地放下杯子起身,走了兩步,又扭頭道:“要不我們一起睡?” 重華沉默了片刻,然后嘴角揚起,迎著唐蕭漸漸充滿期待的視線,輕笑道:“我等會兒有課?!?/br> “……哦?!?/br> 看著唐蕭垂頭喪氣地走進浴室,重華也起身回書房拿自己的教案。沒走兩步,就聽到浴室里傳來殺豬般的尖叫:“啊——” 浴室中,唐蕭看著鏡子的自己——布滿血絲的眼睛,濃重的黑眼圈,灰暗的臉色,蒼白的嘴唇…… 他竟然這副模樣在美人兒面前晃悠! ……難怪美人兒一點性♂趣也沒有呢。 唐蕭拼命往臉上潑水,將臉頰搓得幾乎去了一層皮,終于讓臉上現出一些血色。然而他的模樣卻沒有因此好看一點,反倒因為多了這些紅暈,看上去更不正常了。 他懊惱地捶了一下洗手臺,又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掏出手機,飛快地搜索“消除黑眼圈一分鐘見效”之類的東西,然后對著搜索出來的攻略在洗手臺上翻找。 理所當然地,被黎收拾地干凈利索的洗手臺上并沒有任何奇奇怪怪的東西。 忽然,浴室的門被輕輕叩響。唐蕭猛地僵住,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敲門聲響了三聲,門外傳來重華疑惑的聲音:“阿蕭?” 唐蕭咬了咬唇,看著被自己翻找地凌亂的洗手臺,思索瞬間復原的可行性——然后自暴自棄地開了門。 “……你打算把浴室拆了么?” “沒,沒有,”唐蕭垂著頭,小聲道,“我會收拾好的?!?/br> 他死死盯著地面,半晌,語氣猶豫地道:“我平時還是挺好看的……你見過的,對吧?” “你現在也很好看,”重華莞爾。 他會苛責黎的儀表和情緒控制能力,卻不會要求其他人也像黎那樣處變不驚、冷靜從容。恰恰相反,唐蕭這副一驚一乍的樣子,讓他覺得……很有趣。 重華挑起唐蕭的下巴,四目相對,他嘴角微勾,蜻蜓點水般地碰了碰唐蕭的唇。 唐蕭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飛快地涌向頭頂,明明也是久經歡場的人,此刻卻無措地像個初哥兒。 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別這樣?!?/br>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愛上我了?!?/br> 重華笑容微斂,蹙眉看著他,片刻,退開兩步。 歡呼奔騰的血液霎時凝固。唐蕭閉了閉眼,掐死不知何時產生的,隱隱約約的一點期待。 他向前走了兩步,猛地勾住這個可惡的美人兒的脖子,在那白皙如玉的臉頰上大大“啪嘰”了一口。 “好了,我們扯平了?!?/br> 在重華探究的視線下,唐蕭舔了舔嘴角,露出一個玩世不恭地笑,“更期待和你上床了?!?/br> 重華這天上午的課是。 這在數學學院也是高年級的課程,外系的學生聽著更是云里霧里。故而哪怕小蘇老師已經名聲在外,這門課上也素來沒什么旁聽蹭課的學生——再怎么心水小蘇老師的姑娘漢子(劃掉),也沒法只靠男神的顏度過漫長的一百三十五分鐘。 然而這次,重華一如既往地踩著上課鈴走上講臺,習慣性環視一周時,卻看到教室里多了一個人——祁雙。 四目相對,祁雙的心猛地一緊。 重華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卻也沒有更多的表示,輕描淡寫地移開了視線。 祁雙稍稍松了口氣,心中卻又有一點悵惘。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竅了。為了避免給少年引來過多的關注,黎送他到宿舍區門口便走了。他輕手輕腳地摸進宿舍,毫不意外地看到他的室友們還在呼呼大睡。 祁雙并無睡意,卻也抱著電腦上了床。他的手在觸控板上滑動,欲要打開編輯器繼續自己未完成的工作,卻不知怎得就將鼠標移到了本學期課表上。 他打開了那個龐大的PDF文件,點進了數學學院的章節,搜尋著那個已經深深烙在心上的名字。 然后,他就出現在了這個課堂上。 下課鈴響起,重華剛剛好寫完最后一個字母。粉筆在黑板上點下一個句號,隨后劃過優美的拋物線,落入粉筆盒。 教室里接連響起如釋重負的呼氣聲,學生們仿佛經歷了一場漫長的廝殺,劫后余生般癱在了椅子上。 祁雙揉著酸疼的手腕。他連課本都沒有,對這門學科也毫無了解,抄寫板書比其他學生更是艱辛——黑板上一行行的公式和符號,分開他都認識,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至于先生口中時常出現的“顯然”、“易得”,他更是滿頭霧水。 排在上午一到三節課,下課離正兒八經的午飯時間還有一段距離,大家也不忙著去食堂搶飯,三三兩兩地拿著筆記圍上講臺向老師請教——且不論他們是真有不解,還是想和小蘇老師近距離接觸,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看著這一幕,祁雙心里不禁有些驕傲。這些人想接近先生卻無從著手,他可是和先生做過最親密的事呢。 然而很快他又沮喪了起來。他想起來,昨晚先生打昏了他。 哪怕并沒有人告訴過他后來發生了什么,看著重華和陳爺前后從浴室出來,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祁雙抿了抿唇,按下復雜的心緒,一頁頁翻著自己新鮮出爐的筆記,試圖找到一個比較有質量的問題,可以讓他湊到重華面前。 然而他在這方面的基礎實在太差,能聽明白的本就寥寥無幾,也無法分辨到底哪些重要,哪些無關緊要。 他糾結了很久,直到桌子被輕輕叩了叩,他驀然抬頭,這才發現同學們都已經走完了。 “先……先生……”看著近在咫尺的重華,祁雙一下子有些卡殼。 “你在這兒做什么?” “我,”祁雙努力轉動自己的腦子,“我來聽課?!?/br> “我很喜歡這門課,概率的世界實在是太奇妙了?!迸轮厝A不信,他還重重點了點頭。 “這樣么,”重華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那說說看?!栏怕适諗俊汀畮缀跆幪幨諗俊膮^別是什么? 祁雙一下子被問住了。 這兩個術語他剛剛上課時聽到了無數次,可也就聽個耳熟罷了。區別……區別…… 他視線不住地往桌上攤著的筆記上飄,可是運氣之神并沒有眷顧他,那兩頁是一行連一行的公式推導,沒有術語定義。 至于翻筆記找……當著先生的面,他還沒這膽子。 片刻的寂靜之后,還是重華輕松打破了沉默,“你的空閑應該不多,我不建議你在這兒浪費時間?!?/br> “我是真的喜歡,”祁雙一下子白了臉,“先生,先生不要趕我,我……” 重華淡了臉色。 能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從一個干干凈凈的大學生變為各方面都還湊合的侍奴,重華也能想見少年的日程被排得有多滿??v然如此,少年仍不愿放棄學業,可見是個想走正道的。他素來偏愛這樣的孩子,這才少有提點了一句,讓對方不要為了爭寵虛擲光陰——但也就那么一句罷了。 “那隨你?!?/br> “先生,先生聽奴兒解釋,”祁雙抓住重華的袖子,腦海中“嘀嘀嘀”拉響了警報——眼前的一幕非常符合陳爺告訴他的,先生不悅的樣子。 “奴兒是真的喜歡數學,”他急切地道,“以前為了賺錢沒時間……先生慷慨,奴兒現在不缺錢,就想趁著還沒畢業來學點。先生……” “在外頭注意言行,你們陳爺沒有提醒過你么?”重華皺了皺眉,目光落在少年抓著自己衣袖的手上。 祁雙慌忙縮回手,迎上重華的目光,面露央求。 “先生……老師……” 先生本就有老師之意。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沒有阻人向學的道理。想起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人設,重華若有所悟。 “你確實想學?” 祁雙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點頭。 “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br> 重華想了想,拿起自己的課本和筆記遞給他:“你有一周的時間熟悉。下周的課上,我會安排隨堂測驗?!?/br> 隨堂測驗什么的,若是剛剛散去的學生聽到這句,怕是得哀嚎震天。祁雙卻心頭一震,清晰地看到了那閃著耀眼金光的,名為機遇的存在。 不待他道謝,重華從他放在桌上的文具袋中,拿出一條數據線,對折。 “抬手?!?/br> 祁雙縮了縮,下意識看向教室里的監控。 “監控是壞的,”重華淡淡道,“我不慣被窺視?!?/br> 少年立刻便想到,難怪先生所有的課都是在這個不起眼的教室,也不知道是如何安排的。 想歸想,他卻是再沒猶豫,乖乖將手高舉攤開。 重華卻點了點他的手臂。 少年會意,將衣袖捋起掖好,小臂平平攤在重華面前。 數據線既細且韌,每次落下都仿佛要刮下一條rou來。不多時,那因久不見天日而分外白皙的小臂上便各出現兩道刺目的紅腫。 “這一道,罰你初時意圖欺瞞,”重華點著那兩道紅痕,“這一道,罰你舉止失當?!?/br> “可記住了?” 祁雙松開緊抿的唇,小聲應是。 注視著重華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祁雙放下衣袖,很容易便遮掩了小臂上的痕跡。這大概便是先生罰他的手臂,而沒有打在手掌的原因。 不過,這么明顯的痕跡,脫了衣服后是斷瞞不過陳爺的。到時候,怕也少不了一頓好打。 雖則如此,祁雙卻沒什么懼意,反倒抱著重華留給他的書,充滿了振奮。 重華沒有說測驗過了會如何,不過會如何,成績好會如何,成績不好又會如何??善铍p就是看到了,一條嶄新的路在自己眼前鋪展開來。 荊棘遍地,坎坷難行,卻是他自母親重病后,數年來看到的唯一一條,前途無限光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