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成是在涓涓的流水聲中醒來的。

    半個身子浸泡在暖融融的水中，入眼是白茫茫的霧氣。他掬氣一捧水看了看，就意識到自己是在寢殿后的溫泉池里——黎在池底刻了一套紛繁復雜的聚靈陣，靈氣極其充裕以至于凝結成核，飄蕩在池水中如點點細碎的星光。

    黎師父……

    記憶漸漸回籠，玄成想起自己觸怒了君上被趕回住處，本是滿心驚惶地在門口等黎師父來。然而承歡過后本就疲乏，他又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吸收君上的精華，不知何時竟就靠在門邊睡了過去。

    想及此，玄成又羞又愧。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黎把他扒了衣裳放進溫泉池的。

    池水中充盈的靈氣很好地補足了身體的虧空，玄成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洗干凈，急急忙忙從溫泉池里爬出來，一邊往外走，一邊從芥子空間中取出浴袍披上。

    他也毫不意外地在外間的坐榻上看到了閉目盤膝打坐的黎……和黎膝上的擺著的，三尺長的鞭子。

    玄成：“……”

    玄成心中有愧，雖然那鞭子看上去就很疼，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跪在了榻前。

    黎有所察覺，卻還是等法力運轉完一個小周天，才睜開眼睛。

    落在身上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靜而不帶任何情緒，玄成卻還是不自覺地挺了挺背，訥訥道：“黎師父……”

    然后他就看著黎師父的手在鞭子上一拂，鞭子就不見了。

    ……不見了？

    玄成忍不住眨了眨眼。

    以他的眼力，當然知道那根憑空消失的鞭子只是被黎收進了芥子空間。他驚訝的是：這不是用來抽我的？

    便宜徒弟一臉的問號，黎卻沒有解答的意思。他自榻上起身，手指在袖間一拂，掌心便多了一塊七寸長三寸寬的竹板——取材自玄成游歷下界所得的清靜竹，主料編織成竹簟獻給了重華，黎瞧見余下的邊角料，便隨手煉制了這塊板子。

    知道自己觸怒了重華，玄成本就有挨揍的心理準備，甚至索性披了件浴袍就出來了。雖然這會兒才想起前頭還欠下二十小板……反正債多不愁。

    他心下暗嘆，也不等黎吩咐，便挪到坐榻邊，上身伏在榻沿，乖覺地掀起浴袍，露出一彎柔軟白皙的rou體。

    玄成想來，二十小板大約只是個開胃菜。黎師父向來嚴厲，舉止稍有差池便會降下責罰，何況是觸怒君上這樣的事？

    然而黎卻沒有一口氣”噼里啪啦“地抽下去，反倒是堪堪滿了二十記便住了手。

    冰涼的竹板好整以暇地抵著guntang的臀rou，輕輕點了兩下。玄成羞窘地恨不得在榻上掏個坑把自己埋進去，卻聽得黎不辨喜怒的聲音：”為什么會在君上面前說那些混賬話？“

    ”哪……哪些……“他遲疑了片刻，支支吾吾道。

    ”啪！”

    驟然凌厲的一記抽打，白嫩的臀rou被打得來回晃蕩。

    玄成痛呼一聲，不敢再敷衍：“我……我怕萬一傷了麒南，君上會生我的氣?！?/br>
    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現在這樣，君上就不生氣了？”

    “我……我也沒想到……”玄成把頭埋在臂間，自暴自棄般的悶悶道：“我沒想到君上會那么生氣……”

    身后一陣陣抽痛的部位顯而易見地昭示著重華的不滿，黎皺了皺眉又很快松開，自虐一般站得更加挺直——充分感受重華賜予的疼痛，沒有半點逃避的心思。

    他默默在心里過了一遍，覺得玄成這般說辭也算是個合理的解釋。如果對方只是怕殿下生氣、結果弄巧成拙，那倒也不值得大動干戈。

    但是，這里還有個但是。

    但是殿下說玄成心思歪了。

    重華沒有說是怎么個歪法他又是如何看出來的，但如果要讓黎在他和玄成之間選相信誰，那當然是重華，無論如何。

    想及此，黎看著玄成的目光更淡了：“都這時候了還敢狡辯？”

    “我沒有！”玄成呆了一下，猛地翻身抓住黎的衣角：“玄成沒有，玄成說的都是實話！”

    黎搖了搖頭，彎腰自玄成手中抽出那片衣角。

    玄成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怕疼，認錯請罰卻向來坦誠，因為他知道黎師父不會輕饒他，卻也不會不管他。

    他還記得頭一次侍寢的時候，自己因為太過緊張，整個人繃得跟尸體似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平日里學的東西都忘得一干二凈。不出意外的，君上很不滿意，幾乎拂袖而去——還是黎師父攬過他，拍著他的背讓他放松下來，又出言求情，堪堪幫他留住了君上。

    當然，事后他挨了一頓好打?？梢残姨澁斎樟糇×司?，他才在這天外天有了自己的住處，才能在思念君上的時候有法子求見，而不至于向麒南那樣，只能苦苦等著君上下界。

    這一次也一樣。玄成知道自己闖了禍，也沒有任何欺瞞黎的意思。板子打在身上很疼，可是他卻很安心；他知道黎師父教訓了自己，就會幫自己收拾爛攤子。

    他怎么都沒想到，黎師父會不相信他的解釋。

    黎師父不肯教訓他了，黎師父也不幫他了。

    是啊，黎師父覺得他是會狡辯的壞徒弟了，又怎么會再幫他？

    見玄成癱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黎也沒有了訊問的意思。

    這事的緣由他是一定要挖的清清楚楚的，才好杜絕這類事情再出現。殿下的耐心向來有限，能指點一次，卻不會容忍第二次。

    直接問玄成當然是最容易的做法，問不出來也就只好自己查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忽略玄成太久了，也是這孩子已經歷練出來，待人行事無不妥帖，讓他也放松了注意力。

    黎打定了主意要去把玄成這些日子遇到的人接觸的事都翻出來，堪堪抬腳，玄成卻驟然驚醒、猛地抱住他的腿。

    “別……別走……”

    “師父……師父不要玄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