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無寒暑，求道不記年。

    自重華開辟混沌，轉眼已是無數春秋。這個被稱為“玄光”的世界，也正式在天庭掛了號。天官巡查是免不了的，不過有重華坐鎮，巡查的天官也只例行任務地到此一游，一個字也沒多說——而這更堅定了玄成抱大腿的決心。

    瑞香噴獸，燭搖紅影。

    空氣中彌漫著歡好的氣味，混合著暖融融的熏香，聞著讓人愈發昏昏沉沉的、直想就這么睡過去。

    然而玄成卻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睡在這張床上。

    ——便是這片刻的小憩，也是在他的服侍漸漸能讓君上滿意后，才得到的獎賞。

    他在床上打了個滾，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進被子里，貪婪地回味著君上殘留的氣息。

    一，二，三……

    “玄成?！?/br>
    外面傳來一聲輕喚，溫溫和和，不帶一絲煙火氣。

    玄成卻半點不敢猶豫，當即便掀開被子，一骨碌爬了起來。

    “黎師父?！?/br>
    黎皺眉看他，揮了揮手，一件道袍憑空套在了玄成身上：“你是君上的人，豈能在旁人面前赤身露體？”

    黎是重華的近侍，玄成侍寢的功夫就是黎一手調教出來的——其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也是不足為外人道。陰陽交合固然是生靈與生俱來的本能，但要能在床笫之間克制自己、取悅對方，就必得經過仔仔細細的雕琢錘煉。

    玄成感激黎，也懼怕黎。他甚至不敢辯白說黎師父不是旁人，只訥訥認錯：”玄成知錯了……“

    “二十小板，暫且記下，”黎淡淡道，“先隨我去見君上?！?/br>
    重華如今所居住的，是一個名為“天外天”的洞天。所謂洞天，就是從屬于主體世界卻游離其外的小世界。這些地方的法則與主體世界大致相同，細微之處卻可以被人為調整。而“天外天”，就是重華為了避免自己的神力影響玄光世界的運轉、在世界邊緣另行開辟的。

    其實按照重華目前的身份，這個小世界被稱為“魔界”更為合適。就算原本不是，在重華一板一眼地按照設定創造了“魔”這一物種后，此間也已經是玄光世界眾生口耳相傳的魔界了。

    但，就像從不曾魔敢于接近他們的創造者一樣，早就得到了告誡的玄成也從不曾在重華面前提起“魔界”二字，仿佛并不知道那種混亂而邪惡的、給三界帶來無盡災禍的生物濫觴于此。

    ——重華不喜歡自己的造物，也從來沒有掩飾過這一點。

    當然，他還是魔祖，還是會不折不扣地導演既定的劇本。哪怕明知前方必定生靈涂炭、流血漂杵，攪動風云的手也不會遲疑半分。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

    白玉雕琢而成的臥榻上鋪著玄成親手采了清靜竹編織的簟席，重華懶懶歪在上面，倚著憑幾，正在翻閱一冊玉簡。

    他本就容貌極盛，此時松松披著寢衣，半濕的頭發灑落頸間，以玄成的目力甚至能看到有水珠從頭發絲滴落，沿著精致的鎖骨滑落白皙的胸膛。

    ……哪怕剛剛才與做過最親密的事，玄成仍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黎快步走上前，將那作孽的衣襟扣上，順勢接過侍婢手中的巾帕，跪坐在重華身后為他擦頭發。

    重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黎回以迷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