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在蘭心坊當了十年頭牌的jiejie曾說,男人不過是比野豬聰明一點的動物,起碼他們會拿雙腿間那玩意兒思考,野豬不會。得意只一半身子像男人,但遇著赤身裸體的季良意,他也同樣是頭受情欲驅使的畜生。 他本來打算在看清季良意的態度前和他保持距離——對他肚子里東西的態度,可誰叫這男人長這樣精壯?得意不但忘了矜持,還忘了告訴對方肚子里這東西的存在。帳篷里那晚上,季良意想親吻他的肚皮,僅因為對這截只手可盈的窄腰愛得發瘋,卻只得到對方一腳充滿敵意的猛踹。 懷抱著帳篷里漸漸降溫的空氣,及稍微淤青的鎖骨,季良意抓破頭皮也想不通小孩為什么翻臉。不過到次日清晨,得意被湖邊馬兒飲水的聲音驚醒,自己依然窩在季良意懷里,一絲不掛,手腳橫放,沒有絲毫防備心,這樣使人懊惱的情況興許到了春天才會好轉。 話說回來,得意始終不能從這場情事里全身而退,正如發情后睡死了的男人一樣。他下體腫痛,四肢發麻,小腹里傳來陣陣酸脹,仿佛身體里再沒有一根骨頭完好無損。得意火大得想狠狠從季良意臉上拔下一根胡茬來,他勉強起了床,抬起水壺痛飲了幾口,又去物什堆里找吃的。他幾乎不怎么咀嚼就咽下了餅塊兒,好像從沒這么饑腸轆轆過,就算干硬的糧餅刮得他食管生疼——他的喉嚨此前就像發了燒似地那樣腫。 此時天色已蒙蒙,草原上籠罩著一層潮濕的霧氣,鐵青色的天空中透著一點紫光。白馬飲完了水,正垂頭在湖邊吃草,馱得意過來的那匹烏駒不見蹤影。昨日傍晚,季良意曾提醒他將馬繩系緊,得意當時滿不在乎,不料正中了這臭男人下懷。等望見季良意呆頭愣腦地也從帳篷里鉆出來,頭發毛躁,一臉胡茬,得意心里的火苗不由得又竄高幾分。 “肚子餓了?”男人看著他嘴角上的餅渣問。 得意不屑理會,側身躲開伸過來的手掌,鉆回帳篷里換衣服去了。 季良意空舉著的胳膊,不得已放到后腦勺去。他沒完全睡醒,對得意的脾氣還摸不著頭腦。但僅僅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帳篷外邊兒就傳來起烤rou的香味了。 得意紅著眼,使勁抹了把鼻子,更加用力將胸側的衣帶系緊。今早摸出去撒尿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胸口自醒來時便一直很不干爽,等想明白這些乳白色、帶著馬奶香味的汗水究竟是什么時,他心慌得幾乎想順著山坡逃跑了。后來等他穿戴整齊再出去,季良意已拿菜根和幾勺白米煮好一鍋菜湯。 湯色要比他胸口溢出來那些汁水濃一些。得意忍不住想。 丟了黑馬,兩人只好同騎返程。得意好奇問難道不去尋馬?季良意拍拍白馬結實的肩胛,說等著瞧吧,那黑毛小子會跟上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得意倒不怎么高興了,這天早上依舊很冷,而季良意的環抱十分暖和,他的肩膀相當寬,雙臂盡都牢靠。得意坐在他身前倚靠著,感到格外舒坦,可比在馬背上顛簸愜意太多。一想到季良意同意那匹不合時宜的黑馬回來,他就煩躁莫名。 負載著兩人的重量,白馬行進得有些吃力。得意無聊得心慌,索性拿季良意解悶,道:“我問你,還與誰人一道騎過馬?” 季良意專心控制馬頭方向,只簡單答:“未曾?!?/br> 得意對這答案頗滿意,撓了撓季良意的胳膊,語氣很傲慢地:“我與鄧都尉騎過?!?/br> “鄧連?他騎術如何?” “遠不及我??!” 季良意微笑道:“想也如此?!?/br> 這就沒了?得意回過頭,先存疑,后忿忿。白了季良意一眼,再也不出聲了。 二人一馬行至山腰處,太陽升得更高,草原上霧氣漸散,大地到處明晃晃的,視野格外開闊,山下有一行正在渡溪的隊伍。兩人的位置很高,故而人群看起來很小,得意誤以為那是一隊螞蟻慢吞吞前進。 他拉開千里鏡,好奇地觀察起“螞蟻”來。二十匹馬,皆很精壯,皮毛油亮,四腿欣長,幾頭老鷹在人群頭頂盤旋,這些人的氈帽上都插著一或兩根羽毛,鼻梁大都高,幾乎像是從一叢烏黑的胡須里長出來的。 “他們往大營去?”得意問。 “往大營去的,不過仗勢還真大……看見領頭那個沒?”季良意示意他將鏡頭對準隊伍前列。得意才瞧了一眼,立刻生氣大叫:“那是我的馬!” 季良意微微抬起下巴,瞇眼遠眺。得意追問:“是個……女人?” “當然?!?/br> “這偷馬賊什么來頭?” “羌可汗的千金,圖雅公主,”季良意拉直韁繩,提醒他坐穩,“我娘認的干女兒?!?/br> “你的什么?!” 鞭聲一響,白馬猛然沖出去。得意措手不及,一下倒在男人的胸膛上。風聲呼呼作響,他下意識籠住自己的小腹,不知道心中狂跳是因迎面的冷風,還是其他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