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是非(下)
隔日陳一茍起的晚,剛收拾好熊烈就急匆匆沖進來。 兩個人面對面:“……” 陳一茍淡定:“發生什么事了?” 熊烈走神,這人已經很久沒有喊他“熊將軍”了,有點懷念,那婉轉悠揚的聲調…… “喂!喂!” 陳一茍看熊烈的思緒又不知道飛哪去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沒反應,陳一茍這個氣啊,這人怎么回事,怎么老在關鍵時候走神??? “熊烈!”陳一茍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嗯,嗯?”熊烈應聲,手順勢握了上去,牢牢將陳一茍的手攥在自己手里。 陳一茍第一次感覺自己被燙傷,他的體溫本就偏低,也更畏寒,這種熾熱的溫度原是他最向往的,可如今得到了又覺得危險,只是…… 熊烈蕩漾了好一會兒,突然發現陳一茍沒把手縮回去,驚喜萬分:“軍師、軍師……” 陳一茍聽他用十八種聲調反復喚著自己,翻了個白眼:“干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嘿嘿嘿……”熊烈真的憨笑出聲,優勢的體型與他現在的表現極為不符,但陳一茍被逗笑了,旁人眼中沉穩可靠的熊大將軍如今這般情態,說出去誰信啊。 “咳咳,到底發生什么事了?”陳一茍輕咳幾聲,把話拐回正題。 他的手被熊烈握了許久,已經熱的生出汗,陳一茍拽了一下,想把手抽回來,熊烈見好就收,也順勢松開,就見陳一茍不知從哪取了條方巾,正仔細擦著手,沒等他粗線條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嫌棄了,陳一茍就把方巾遞了過來:“擦擦吧?!?/br> 熊烈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也有些汗濕,接過來,一動不動,只是沉沉盯著。 陳一茍見他不動,只好上手幫他擦干凈,剛準備把方巾收起來,就被一只手制止了動作,陳一茍疑惑的望過來,就見熊烈手速極快的把方巾抽過來疊好放進了自己懷里:“臟了,等我洗干凈還你?!?/br> 陳一茍沒多說什么,提步往帳外走去,這么久都沒發生什么事,說明熊烈過來極大可能是出于自己意愿,也就不浪費時間追問。 熊烈幾步跟上陳一茍,絮絮叨叨的解釋自己來意:“……大家都到了也沒見你來,我擔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過來看看?!?/br> 陳一茍點頭沒說話,熊烈卻婆婆mama的追問:“你身體不舒服嗎,怎么今日起的這么晚?” 他進帳的時候看見里面整整齊齊,全軍只有軍師的營帳能達到這種程度,也知道他每日有這個習慣,所以猜測今日可能是起晚了。 陳一茍的腳步一頓,很是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隨即繼續前行:“打雀鼠?!?/br> “你帳里有雀鼠啊,一會我去軍醫那拿點藥撒上?!毙芰易匀欢坏慕由?。 陳一茍點點頭,還頗為贊同:“對,多拿點?!?/br> 熊烈還在奇怪,就聽陳一茍繼續說道:“免得下一次又咬到我嘴上?!?/br>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調戲,指的自然是昨晚發生的那件事,熊烈此時比陳一茍還手足無措,他以為昨晚是兩人心照不宣默認的意外,沒想到陳一茍就這么直接挑明了。 熊烈不再說話,陳一茍心情愉悅,兩人好像都忽略了關鍵:如果不是彼此對這段關系的認同,又哪里有立場開這種看似無傷大雅的玩笑? 到了主帳,眾人自然又是一番問候,倒是熊烈,今日格外沉默,雖然他平時也不多話,但肯定沒有少到這種程度,萬幸今日也無大事,容的他頻頻出神。 陳一茍原打算去問問,但從主帳出來后一群人都圍著他,也不好再湊過去,獨自回了營帳,一群人嘰里呱啦問個沒完,熊烈幾句話就打發走,挑眼往四周看去,沒看到軍師,腳步一轉,向一個地方去了。 陳一茍正在整理東西,撫慰使被殺一事令昭安帝震怒,下旨責問邊軍,得到的結果是為賊所害,待查,看起來這事就這么過去了,但善罷甘休這個詞不可能出現這里,邊軍的補給,再一次被截斷了。 這一次,邊軍不再退讓。 陳一茍要將消息散出去,要逼昭安帝主動供給,可說話要講究藝術,如果不是與自身利益相關,誰又愿意當出頭鳥呢,熊烈進來時他還在思考,一抬眼看到人,分神間給了對方一個眼神,是在詢問何事。 陳一茍大概不清楚,他算計人心時有一種過于驚心動魄的魅力,那種勾著你心甘情愿踏入他設下圈套的磁場讓熊烈一度覺得危險而拒絕靠近,甚至厭惡,但此時此刻不同了,熊烈忘記了他想說的話,只剩下一個強烈到不可思議的想法: 我想吻他,我想要他,我想得到他。 于是在陳一茍無暇他顧的時候感覺這人來到自己身邊,他不得不暫時將思緒抽離出來,解決眼前的事,剛抬頭就被一雙手禁錮住動作,隨即唇上傳來撕咬的陣痛。 熊烈在親他,這個信號被陳一茍接收的時候他有些滯停,沒有得到指示的知覺器官同時陷入安靜,但熊烈沒有放棄,他一次又一次的磨弄陳一茍未開的唇,把周圍的肌膚都舔的泛紅,終于察覺那開了一條縫, 然后毫無保留的,與他糾纏。 這個吻有點天長地久的意思,但陳一茍是真的經受不住了,他猛的推了一下熊烈,在分開的一瞬間劇烈咳嗽起來,眼淚花都星星點點的沾濕了睫根,有些楚楚可憐的情態,熊烈恍然清醒,立刻撫背幫他順氣,嘴里還不住的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 陳一茍漸漸緩過來,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覺得晚了嗎?” 現在知道道歉了,剛剛恨不得讓他呼吸不順差點悶死的人是誰? 這般腹誹當然不可能讓熊烈知道,只是方才那一眼……熊烈極其別扭的換了下姿勢,好掩飾自己身下有些突兀的弧度。 陳一茍沒注意到這些,他還沉浸在剛剛差點暈過去的后怕中,自顧自平復著,等調整好又一次發問:“怎么了?” 仿佛這樣平常略顯親近的對話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那些生疏的稱呼、交談都已經過去,如此自然,如此不易察覺。 熊烈想到這些,心里的沖動更明顯,他試探性的開口:“我們現在……” 熊烈也不知道怎么定義這段關系,他自然是希望得到陳一茍的親口認同,但又不想讓他認為這是一種逼迫的手段,所以猶豫,也表達不出來。 陳一茍何等聰明,怎么會聽不出他隱含的希冀,但他沒有挑明,只是用一種心照不宣的方式反問:“你說呢?” 他答應了?他同意了?他愿意嗎?他也喜歡我? 這一瞬間熊烈想到了很多,但無一不是肯定的答案,他讀懂了陳一茍想傳遞給他的隱秘期盼,也手足無措的不知如何反應,最后只能緊緊抱住了陳一茍,讓從來不曾止速的心跳清晰、長久、一點一點都動給他聽。 陳一茍溫柔的笑了,亦如熊烈曾經最期望的那樣,回抱他。 或許吧。 陳一茍想起那日熊烈一臉平靜的告訴他撫慰使被殺只是因為對自己動了手,這種被堅定選擇以及不顧一切的偏愛早就讓他為熊烈留下了位置。 或許我可以愛他,這有什么可怕的呢。 軍中諸位眼看著熊烈和陳一茍越走越近,近到他們都忍不住提醒熊烈要避嫌的地步,誰知道熊烈頭也沒回的說了一句:“我的人,我避什么嫌?!?/br> 絲毫不顧及風中凌亂的眾人,最受打擊的是與他同為謝贏左膀右臂的霍忠,眼看著自己過命的兄弟找到了婆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熊烈哭訴,什么早知道自己也去軍師面前獻殷勤,說不定軍師…… 沒有說不定,霍忠剛亂七八糟的吐露自己根本沒有的企圖時,就已經被熊烈撂翻在地,一點沒留情,看他的眼神都像個死人。 這樣一來大家看陳一茍的眼神都有些奇怪,閑聊之中沒幾句就被陳一茍套了話,倒沒有什么其他動作,陳一茍大大方方的任別人探視,沒有羞愧遮掩的意思,時間一久,大家紛紛放下芥蒂,都覺得是熊烈配不上軍師,看他的眼神也不免夾雜了嫌棄。 熊烈:“……” 行吧,你們高興就好,反正軍師不會嫌棄我,剛偷偷摸摸逮著陳一茍親完的人抱著自家媳婦兒無比滿足的想到。 這日入夜,陳一茍剛從一堆頭暈眼花的文卷里解脫,又想起白日里謝贏叮囑他的事,起身略略活動一下就出了帳,往熊烈那去。 一路上都是值夜的兵士,打過招呼拐個彎就到了熊烈的營帳,陳一茍沒出聲,徑直入了帳。 “軍師嗯哼……哈啊……”熊烈雙手正快速擼動著那物,陳一茍盯了好一會才看見一個熟悉的方巾覆在上面,失語良久。 熊烈不過仰頭喘息,余光里瞥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帳口看他自yin,慌亂之下到了頂點,直直噴射出來,落在褻褲上。 “軍、軍師!”熊烈提褲收拾殘局的動作之快,連陳一茍都沒反應過來,就見這人到了他跟前。 “啊,你完了嗎?”陳一茍很認真的問他。 “嗯……嗯?!毙芰矣行┎蛔匀?,手一直攥著。 陳一茍向里走了走,門口的風有些涼,那股腥味一直在圍繞在他身邊,想不聞都不行,但他面色如常,向熊烈交代了些事情,得到答復后就準備告辭,熊烈一直沒攔他,等要出帳的時候陳一茍又停了腳步:“那方巾……你留著吧?!?/br> 快步回了自己營帳,陳一茍開始劇烈喘息,甚至隱隱有了咳嗽的沖動,方才強裝的鎮定終于在此刻露了怯,若是別人,陳一茍肯定不會這么無禮的闖進去,但他沒對熊烈設防,自然也不會有那么多考慮,誰知道就碰見了這事。 強烈的沖擊感此時還在陳一茍腦海里盤旋:太大了,而且熊烈的手很用力…… 這一夜陳一茍被某些似是而非的畫面纏繞著,人生第一次覺得太熱。 隔日,熊烈早早就跑過來,嚇了陳一茍一大跳。 兩個人都心虛,所以顯得格外沉默。 熊烈忍了又忍,還是憋不?。骸拔摇笨粗愐黄埌岩暰€轉過來,又立刻閉嘴。 好大的個窩在在那里顯得委屈巴巴,陳一茍嘆氣:“我下次記得打招呼?!?/br> “我不是那個意思!”熊烈急了,飛快駁回一句,想了想又沒什么說服力,更蔫吧了。 陳一茍有點想笑,這人是以為自己生氣了? 他不動聲色的湊近熊烈:“嗯?” “你、你別生氣……”見人靠過來,熊烈還是悶悶的出了聲。 心里還在懊悔自己太不自制,臉卻被陳一茍托起:“怕什么,下次我幫你?!?/br> 瞧著一臉呆樣的熊烈,陳一茍變本加厲,踮起腳附到他耳邊加了一句:“你太粗暴了?!?/br> 一連串的撩撥后果極其慘烈,熊烈突破唇上的限制,硬是將陳一茍的衣服都扒下一截,在裸露的皮rou上留下道道紅痕。 京城與邊境的對立愈發尖銳,這一年也在無形的廝殺間悄然逝去,陳一茍消瘦許多,腕間的手骨嗝的熊烈生疼,他開啟了養生模式,一天天變著法的哄陳一茍喝那些苦藥,飲食也更忌口,不允許他隨便對付,硬是在來年深春補足了虧空,逢人見了也夸他氣色好上幾分。 前不久才有消息傳來,說那位病倒了,陳一茍還在笑,說怪不得這邊城里的桃花都比往年艷上三分,這可算的上今春頭喜。 因著昭安帝的不作妖,熊烈有時間帶陳一茍回邊城小住幾日,每日閑逛讓陳一茍心情放松不少,也就不那么排斥熊烈端給他的藥。 傍晚,陳一茍喝完藥犯困,想著今日不如早些休息,更了衣就去泡浴,熊烈進來也全然不知,趴在浴桶邊昏昏欲睡,在旁人眼里就是不諳世事的出塵模樣,熊烈小心翼翼靠近,還是驚動了陳一茍。 “回來了?”強忍著困意勉強張開一條眼縫,陳一茍只看見個朦朧熟悉的身影。 “怎么不去榻上睡?!毙芰冶г?,這人老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又嫌他絮絮叨叨的煩。 陳一茍失笑,伸長胳膊示意熊烈抱他起來:“我等你?!?/br> 熊烈怎么能不心軟,把人從浴桶里抱出來,擦干凈了換上寢衣,整個過程看著臉不紅心不跳,胯下卻偷偷翹起來。 這般折騰,陳一茍那點睡意也飛了個干凈,看著熊烈忙里忙外的伺候他,突然有了點想法,看著熊烈又有出門的意思,陳一茍叫住他:“不跟我一起睡嗎?” 那個虎背熊腰的身影一頓,隨即搖了搖頭:“快睡?!?/br> 陳一茍鄙視,支起腦袋逗弄他:“我這都給你暖好了,有什么不滿意的???” 這種挑逗意味十足的話令熊烈的呼吸都急促起來,他猛的轉過身,幾步沖到榻前,十分霸道的把人摁倒,蓋好衾被,又重復:“快睡!” 陳一茍只剩個腦袋露在外面,看起來乖巧的很,熊烈才不為所動,固執的與他對視。 好吧,陳一茍嘆口氣閉上了眼,細細聆聽身旁的動靜。 整理被角,撫平褶痕,再親一口,起身,離開。 一個動作都不差,然而熊烈被拉住了,從衾被里伸處一只纖細的手,拽住了他。 “在這陪我?!标愐黄埖难劬€閉著,手里的力道卻沒松。 熊烈沒想到陳一茍會提出這個要求,躊躇一會后還是坐下來,把他的手塞回衾被里,就這么安靜的看著他。 陳一茍的長相很舒適,久看就會發現有那么一種賞心悅目的味道,很容易就令人相信他說的話、做的事,但這些在熊烈眼里就是美,哪都美,誰也比不上的美,視線來回流連,心里早補齊了剛剛給他擦身的那些片段,呼吸不知不覺就灼熱起來。 “你是在想我嗎?”突然一句話驚的熊烈回神,陳一茍早睜開了眼,里面有些溫柔狡黠的笑意。 熊烈把手覆上去,開口卻是嘶?。骸皠e這么看我?!?/br> 手心被輕輕掃過,那是眨眼時睫毛掃過的痕跡,陳一茍的視線昏暗,嘴可沒停:“可是我想看,你不允嗎?” 熊烈投降似的低下頭,與他纏吻,半晌后在他耳邊悶哼:“沉沉,別勾引我了?!?/br> 關于稱呼的問題陳一茍問過多次,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姓,后來熊烈親手寫給他看才知道原來是另一個沉,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意義,熊烈沒回答他,因為很簡單, 往事沉淀,舊病沉愈,飲食沉康,未來沉順。 每一份都是沉沉的幸福,他所求,不過如此。 陳一茍沒饒了他:“人家都是養熟了吃掉,難道你養熟了選擇放生嗎?” 熊烈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撤下手,轉而撐在陳一茍耳邊:“你故意的?!?/br> 如此情況下還忍的住,陳一茍都有些佩服熊烈的毅力,他伸手勾住熊烈:“你主動,我故意,這豈不是天作之合?” 接下來的一切都水到渠成,那些夢到的畫面將在今夜一一實現,陳一茍忍不住笑,熊烈手上正抹著女子用來擦顏潤膚的脂膏,是他前幾日閑逛時買下的,當時不知何意,現如今也有了用處,方便這無中生有的歡場。 體內容了異物的感覺并不好受,陳一茍喘息著,見熊烈崩的比他還緊,不免失笑,脂膏用了大半,終于將甬道開拓的暢滑,感覺熊烈抽出了手指,也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么,從不露怯的陳一茍難得有些脆弱,他伸手向前抓,很快就被另一只手接納,熊烈俯下身來親,被他抱?。骸澳爿p些,我怕疼?!?/br> 他這一生受苦,疼痛占了半數,從來非他所愿,母親憐他,丟了性命,于是他開始接受這些痛苦,讓自己生出鋒利的爪牙,將所受之苦百倍千倍奉還,如此便算作兩清。 可這一次,他愿意,他終于可以再一次說出“我怕疼”三個字,因為有人會珍惜的回應他,會愛他所愛、痛他所痛、苦他所苦,愿他所愿。 有你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