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犯
謝阮漫不經心的喝著茶:“你是為陛下請脈的太醫?” 太醫令如實答是,半個時辰前他受傳到朝安殿,還在感慨今歲流年不利,請安時才驚覺面前之人不是淮啟帝,這人倒也通些人情世故,只觀門口宮侍的反應,就知道面前這位招惹不得,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行禮問安。 謝阮也沒急著叫他起身,兀自晾了他半個時辰,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得到太醫令肯定的答案后,卻是笑出了聲。 “哦?你膽子倒是大?!?/br> 一句話,太醫令嚇得瑟瑟發抖:“臣……臣不知……” “我問你,至今為陛下請脈幾次?” “三次?!?/br> “何時何地?” “去歲中一次,今歲初兩歲,皆在朝安殿?!?/br> 謝阮一怔,他本意是追尋今年的請脈次數,沒想卻得到這個答案。 “放肆!”謝阮勃然大怒,恨不得把這人活剮了。 “陛下龍體康健,豈容半點馬虎?不思君恩,我看你的命也到頭了!” 太醫令的話傳遞給謝阮一個信號,謝贏這五年并不安好,連自己都未曾放過,謝阮又如何容的下這些人無所作為? 一個茶杯砸到額角,黏膩的觸感順額滑下,太醫令不敢擦拭,將身體俯的更低求饒:“非是我等不忠,陛下深意難測,實在不允旁人近身??!” “廢物,陛下不允你們就這般裝聾作啞嗎!”太醫令越解釋,謝阮越生氣。 殿里一時間只剩下謝阮怒意勃發的喘氣聲,又過許久,謝阮勉強找回些理智, “你既為陛下請過脈,如何沒發現這殿內燃香有異?龍體虛虧也探不出來嗎?” 燃香此等用量必然致幻,心思不寧,長此以往必然損傷身體,謝阮不信請脈探不出這些癥狀。 “這……這……”太醫令吞吞吐吐的不肯開口。 謝阮本就不耐煩,哪里還容得下欺瞞:“說!” 猶疑幾下,太醫令將頭重重磕在地上:“是陛下允制此香,日夜不斷在朝安殿熏燃?!?/br> 恍若一道雷劈下,驚詫之下謝阮忘記反應:“什……什么?” 謝贏知道?那他知道這香于身體無益嗎?知道這香會致幻嗎……謝阮沒辦法知道他缺席的五年里謝贏的點點滴滴,只是今天已經觸到冰山一角。 這答案你不會想知道。 直覺在危險來臨時總是敏銳的驚人,謝阮的頭又開始痛了。 “你說,仔仔細細的給我說?!?/br> 強自按捺下來,謝阮打定主意要弄清楚。 “自四年前始,陛下就開始服用安神丹,起初是因難眠,太醫院便開了安神的湯藥,日日服飲,您知道,開藥需得明因,當時數位太醫接連請脈,都被陛下拒絕,甚至大怒,把太醫趕出了朝安殿,無奈之下,臣等只能開些安神的湯藥,可不出半載,陛下的失眠更嚴重,太醫院再次請脈,還是不得所允,為保龍體,數位太醫幾經商量,決定在安神方里加入仙棱草,并制成丸劑,供陛下服用,仙棱草安眠,但過量易致幻,臣等萬死也不敢有此念,然只過一年,臣又受傳到朝安殿,陛下質怒太醫院,言安神丹再無作用,臣當時就一驚,又細問幾句,才知陛下已然有了幻覺,哪里還敢隱瞞,當時就請罪告知了陛下,沒想到陛下靜思片刻,又問是否可制香燃用,臣便都答了,陛下不怒,反而獎賞太醫院,又命臣在安神丹里加大用量,并且研制燃香,如此細數,已足足過去四載,陛下龍體有損,臣請脈時俱言相告,陛下卻說無礙,只命太醫院日日保證燃香的供量?!?/br> 僅僅幾句話,概括的是謝贏過往全部,謝阮無力再問些什么,因為他連再開口的勇氣都沒有,沒了輕紗的籠罩,陽光無所遁形的在殿內生了根,可謝阮只覺的冰冷。 “你下去吧……”太醫令戰戰兢兢的等待自己的結局,突然聽到這么一句,有種死里逃生的錯覺,忙不迭起身告退,獨留謝阮一人。 所以謝贏明知故犯,所以今日種種都有了解釋。 他……是把我當成幻覺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謝贏熬過的這幾年謝阮當真是一點都不敢想的,明明我都離他遠一點了啊,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謝阮心痛的無以復加。 他習慣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唯獨這次尋到的是一條死路。 謝贏在朝安殿心神不寧,今天的謝阮變化太大,他一時找不到原因,惴惴不安,但是想到謝一念,心又軟下來,謝阮終于讓他見了孩子,四歲的模樣,只是像謝阮的地方太少,謝贏生著悶氣,面前的奏折都礙眼,筆一撂,閉目養神。 直至入夜,謝贏才回朝安殿,這一段時間堆積的政務過多,興許還要忙碌幾天,謝阮如此想著,卻見謝贏一動不動,躊躇間還是走上去:“怎么了?” 謝贏的表情有些破碎,但還是第一時間就牽住謝阮的手:“往日夜里你總是不愿見我?!闭Z氣間少有的可憐巴巴。 謝阮心一痛,便知他還是把自己當成幻覺,強忍淚意回道:“誰讓你每日回來這般晚,還不肯好好用膳?!彼恢滥莻€“謝阮”怎樣與謝贏說話,只能一點點試探著來,謝贏卻沒表現出異樣,如往常一般哄他:“好,下次盡早?!?/br> 謝阮與謝一念已經用過膳,專門給謝贏留著些,今日不僅是太醫令,連著門口的宮侍他都一個個套了話出來,也知道了謝贏這幾年不少的壞毛病,他當然是要糾正過來的,此刻看著謝贏認真進食的模樣,總算有了那么點欣慰。 謝贏的心情愉悅,因著謝阮的陪伴,臉上甚至有了點微末笑意,直到他看見榻上的呼呼大睡謝一念,立刻不爽起來,謝阮還在為今晚同床共枕而害羞,謝贏在他身后開口:“他該自己睡?!?/br> “嗯?”謝阮疑惑,這才注意到他看的是謝一念,才恍然想起這件事,是啊,阿念已經四歲了,一直以來兩人的相依為命讓謝阮忽略了一些東西,如今才正視起來。 “明日吧?!敝x阮想著也有些出神,腰部卻纏上一雙手。 “阮阮……”謝贏把頭埋在他頸間,深吸一口,又用牙齒細細啃咬著柔嫩的耳垂。 謝阮躲不掉,也沒法躲,他被謝贏用一雙手禁錮的徹底,只能任人為所欲為。 “你好香,阮阮?!敝x贏邊親邊動,手指一劃就解開了腰封,前襟一扯,謝阮的半個肩頭就露了出來,謝贏流連其上,手剛探向腹部就被拒絕了。 謝阮的臉一片蒼白:“不行?!?/br> 恍若一盆冷水澆下,謝贏立刻恢復清醒:“是我不好……阮阮……對不起?!?/br> 他伸手想把謝阮的衣服拉上,謝阮卻已經自顧掙了出來:“王爺,早點休息吧?!?/br> 語氣里還有些恐慌,都不愿抬頭看謝贏一眼。 看著背對自己的謝阮,謝贏有些無助,他伸手攬住謝阮的腰,語帶祈求:“阮阮,我向你道歉,你怨我,別苦自己?!?/br> 謝阮沒動,像是睡著了一般,只是謝贏看不見的臉上全是淚痕,不是你的錯,謝阮在心底默默回答,他不愿意讓謝贏看到自己的不堪,更害怕謝贏不能接受這份不堪,只有拒絕,也只能拒絕。 謝阮就這樣扮演著謝贏幻覺里的自己,謝一念對自己睡這件事很抵觸,但謝阮意識到之后就不那么容易說話了,又哭又鬧好幾天終于迫不得已接受了這個事實,沒過幾日,謝贏不知道從哪搞了只老虎幼崽回來,謝一念很喜歡,天天抱著不肯撒手,連睡覺也騰個地方給它,謝阮無語,怎么都感覺謝贏是故意的,但總算解決了這淘氣包獨睡的不情不愿的問題,謝阮索性也沒多說什么。 謝贏似乎沒察覺到朝安殿已經許久不曾燃香,那日后謝阮明令太醫院不得再送安神丹,也無需再制香,為此太醫院愁眉苦臉了好些日子,生怕哪天淮啟帝一怒之下小命不保,但半個月過去,宮內一如既往的平靜,也漸漸安下心。 謝阮覺得一切都恢復了正常,恍然又覺得有些事不正常,比如此時此刻把他摁在軟塌上親的謝贏。 原不過茶余飯后,謝阮倚躺在榻上躲懶,本該在參政殿處理政事的謝贏卻突然回來了,謝阮被陽光籠罩,有些昏昏欲睡,沒察覺到動靜,纖細慵懶的模樣映在謝贏眼里就是一幅美人畫卷,哪里還忍得住,湊上去親了幾口也沒讓謝阮完全清醒過來,只偏著頭更往里縮去,想躲開這擾他清夢的作弄,嬌氣可愛的動作更讓謝贏難耐,兀自深吻,攪弄著謝阮的唇舌不肯罷休。 于是謝阮清醒,先看到一張放大的俊臉,才發覺自己被吻的快斷了呼吸,伸手想推,謝贏卻早有準備的反壓扣住,松口容謝阮喘氣,看著他的失神,又低下頭與之纏綿,那光就分了謝贏一半,將兩人籠罩在一起,愈發的難舍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