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班考雙百的同學有兩個了，大家猜另一個是誰??？”講臺上的呂老師拿著一疊試卷很高興。

    她手指向我這邊說，“是白小強，小強真的是好棒呢。年甚你也很棒，你們要保持這個成績?！眳卫蠋熼_始發數學試卷。

    下課后，白小強把全國中學生生物學奧林匹克競賽的參賽表格放在我桌上，他手撐著頭，驕傲地對我說，“我前幾天說的就是這個，怎么樣，參加嗎？只要你獎牌比得過我，我就告訴你?！?/br>
    我認真看了一下這張參賽表格，上面有幾個字我都還不認識。

    我犯難地說，“離比賽開始只有兩個月了，你昨年已經參加過一次，還拿了銅牌，這么短的時間，我怎么可能比得過你?！?/br>
    “你可以讓你mama單獨給你請老師，進初賽其實不難?！彼藨B得意，因為唇腭裂的原因，說話鼻音有些重，“一年只有這一次機會，你得把握住?！?/br>
    我捏著參賽表格的一角，實在為難，說出了內心的想法，“參加這個比賽對我來說太難了，我才小學二年級，很多字都不認識，怎么能和你這種智商超過200的天才比呢?！?/br>
    白小強手搭在我肩頭，玩弄我衛衣帽子上的繩子，慢悠悠地說，“年小甚，你不比我笨，你可以的。想知道我的秘密，就得贏過我?！?/br>
    我看了眼他脖子和手腕上新新舊舊的傷痕淤青，下定決心，拿起筆填報名表格。

    此后，我很少去學校，多數時間都在家接受老師一對一的輔導。mama請的老師總夸我聰明有天分，領悟能力極強。兩個月后我進入初賽。

    “年小甚，你知道嗎？我是金庸武俠世界里的獨孤求敗，昨年參加決賽，全場只有我一個小學生，今年有你陪我一起去參加決賽，我真的是太開心了?！卑仔娫谖疑磉叡膰}，手舞足蹈，開心得像是在撒花。

    我絲毫沒有松懈，八月決賽前一直緊鑼密鼓的做題。

    考場上，我們交完試卷很快出來成績，白小強是銅牌，我也是銅牌，試卷分數我比他高兩分。

    幾個老師和一眾比我們高兩個頭的哥哥jiejie拉著我們合照，嘴里不?？滟?，“兩個小朋友好厲害，天分這么好，可不要荒廢了，明年一定繼續參加，爭取拿金牌啊?！?/br>
    白小強和我都微笑回應。

    回到北京后，我去白小強家找他玩，敲門卻沒人開門。他消失了整整一個月，直到升入三年級九月一號開學那天，我才又看見他，大熱的天他居然穿著長袖長褲，本就羸弱的身體越發瘦削。

    白小強看起來像是沒吃飯一樣偏偏倒倒地走進教室，在我旁邊坐下。

    “你怎么了？我比賽贏過你了，你得告訴我你的秘密?！蔽抑钡卣f。他這幅樣子實在讓人擔憂。

    白小強趴在課桌上，聲音有氣沒力的，“你……你請我喝杯飲料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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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請你喝杯飲料吧?！蔽簾o形看不清年甚臉上的表情，茂密的樹蔭將路燈的光擋去大半。沒聽見拒絕，他當是答應了，起身自顧自往前走去。

    走過一家咖啡館，服務員正在拖地。魏無形推開玻璃門，禮貌問，“現在還可以坐一會兒嗎？”

    “可以可以，請進?！狈諉T熱情地招呼。

    魏無形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手放在黑色圓桌兩個漫畫人物接吻的彩繪面上玩手機，他打開聊天群。

    別再扯東扯西了，干脆投票表決吧，我投歡樂谷，歡樂谷一票?！莘鸢菸蚩?。

    我舉雙手雙腳投野外燒烤，一共四票?！搭^用飄柔。

    墳里的姥姥姥爺和墳頭正在蹦迪的舅姥爺舅姥姥加我都投釣魚，一共五票，釣魚獲勝?！M步獎獲得者。

    魏無形發出一條。

    草，古月帥，你家只是賣墓地而已，你還學會通靈了，把死人都拉出來投票?！行?。

    “請問，喝點什么？”服務員問。

    魏無形視線離開手機屏幕，抬頭看服務員，掃視一下四周，發現年甚居然沒跟上來，他正要起身時，年甚推門而進。

    “你怎么走得這么慢，要點飲料了，你喝什么？”魏無形朝門口向他走來的年甚問。

    “可樂?！蹦晟踉谖簾o形對面坐下，眼神有些微不可見的異樣。

    可樂兩個字讓魏無形腦里蹦出一些羞恥的記憶碎片，他眨了眨眼，逃避現實似的偏頭看向一側的墻壁，墻壁上貼著主打咖啡的海報，他眼神停留，手指著海報說，“我要那個?！?/br>
    服務員說了句稍等，轉身離開。

    店里即沒其他顧客，也沒有放音樂，兩人面對面坐著，氣氛有些僵，魏無形硬坐了兩分鐘才找到話說，“剛才那些人不是保鏢是什么？”

    年甚有意躲開魏無形的視線，眼神游走在窗外與桌面之間，選了個避重就輕的回答，“是我找到打手?！彼氖种竵砘乜壑嘲l扶手上的絨布料。

    “甄帥好像不能說話了，他們下手會不會太重了?！蔽簾o形擔心說。

    “他只是這幾天不能說話，過幾天會好的?！蹦晟趼牫鑫簾o形話里的擔心，打消他的顧慮。

    “我看你好像特別冷靜，這種……”魏無形稍稍頓了一下，“這種事情你見很多嗎？”

    “我在一個治安不太好的地方長大?！蹦晟踹x擇隱瞞。隱瞞那個像自己身上的胎記一樣，永遠也擺脫不掉的污點。

    兩人說話間，服務員把一杯可樂輕放在年甚面前。

    魏無形面前的盤子里是有一層薄薄泡沫的摩卡咖啡，和一袋健康糖。他拆開健康糖全部放進去，拿起小勺攪拌，濃香四溢。

    魏無形按亮手機，聊天群里三人還沒討論出結果。

    察覺到有一張可以隨意寫上選項的票坐在他對面，魏無形用肯定的口氣邀請年甚，“年甚，明天，我們一起去爬山?！彼难凵癯錆M期待，“把你手機拿出來，我拉你進我們群，你投爬山一票，我還有武空傅如來胡帥明天都去爬山?！?/br>
    年甚端起可樂杯還沒喝的手放下，“什么群？”

    “微信群啊?！蔽簾o形說。

    “我沒有微信?！蹦晟鯎u了下頭。

    “你是不是生活在現實世界里的人啊，微信都不用，你平時怎么跟朋友聯系？”魏無形一手攪拌咖啡，一手打字，在群里宣布爬山即將獲得投票的勝利。

    不斷得到再不斷失去，現在的年甚拒絕任何人成為他的朋友，他心里泛起苦澀，默然應對。

    “手機拿出來，我幫你下?！蔽簾o形放下自己的手機，攤開手，這只手等來的卻是年甚入定一般的坐姿。

    “草，我發現你這人欠收拾?！蔽簾o形手指骨節敲在桌子上，發出聲響，加大音量一字一頓，“手機拿出來！”

    年甚像是被點了xue，毫無反應。這是他面對別人請求的習慣，沉默，沉默，再沉默。

    魏無形收回手，笑了起來，“你是被動型人格吧，難得你主動找我加入那個什么研究室?！闭f起研究室，他靈光一閃，“欸，如果你幫我投爬山一票，我就認真考慮一下加入研究室的事情?！?/br>
    這句話解了年甚的xue，他看向魏無形，凝神了片刻，拿出外套衣兜里的手機，放在桌面上。

    魏無形拿起手機，左右翻看了下，覺得這個手機有點奇怪，但也沒在意，問，“鎖屏密碼是多少？”

    “五個5?！蹦晟醮?。

    解鎖后，映入眼簾的全是手機自帶的應用，沒有任何娛樂交友的App。

    下載微信，創建用戶，魏無形用自己手機加為好友，將年甚的號拉進群里，發了一條消息。

    我是年甚，我他媽豎起大拇指螺旋360度投爬山一票[點贊表情][鼓掌表情]恭喜爬山在第三屆國慶出游計劃比賽中奪得最后勝利?！?5555。

    發完這條消息，魏無形心情大好，眉眼盡是笑意，他淺嘗了一口摩卡咖啡，上嘴唇沾滿泡沫，笑著把手機屏幕對準年甚，“你看，你的微信里有好友了?！?/br>
    年甚喝下一口可樂，唇齒間彌漫出絲絲甜意，甜的同時還有一點麻。密集的小炸彈在口里炸開。

    ????這張圍繞著燦爛光點的美好笑臉又出現在他眼前，年甚默默數著，這是第三次。

    滑入喉嚨的是可樂而已，他竟有些醉了。

    舌尖齒邊跳躍著酥/麻的感受，如同多米諾骨牌迅速席卷全身，鉆進每一個毛孔。

    年甚垂眼，竭力抑制。目光越過那張光彩溢目的笑臉落到了黑色圓桌的彩繪面上。

    緋紅花瓣鋪在人物的側影后，線條勾勒出極強的3D視覺效果，看者仿佛置身其中。他們嘴唇微張，舌尖相觸。

    體內升騰起莫名的燥/熱，年甚不得不再次移走視線。

    眼神四處游走，不由自主地徘徊在魏無形左右，微微翹起的桃唇覆了一層白絨絨的泡沫，眼下臥蠶邊一顆淚痣，像極了一只委屈巴巴嘟著嘴正流眼淚的小貓咪。

    泡沫弄臟了小貓咪，小貓咪委屈得掉眼淚，年甚的心被這一幕挑動，他想要幫小貓咪，幫它清理干凈。

    年甚起身，手撫摸著小貓咪腦袋上短硬的黑發，嘴唇在眼角的“淚”上輕吻，他眼含喜愛，注視著小貓咪沾滿泡沫的唇。

    手指輕勾小貓咪的下巴將臉抬起，桀驁的黑眸和眼角的淚痣像是擁有法術一般輕易迷惑了年甚。他伸出舌，去舔/唇瓣上的泡沫。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