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月當了幾個月被三個條惡龍捧在手心里的小鳥，終于熬到能化成人形了。

    他被龍門圍著仔細的看，被幫著穿上精致的小衣服，抱小娃娃似的抱在懷里。

    他也的確小，黑龍一只手掌都快要比他身體大了。

    兩三歲的樣子，白白嫩嫩，漂漂亮亮，銀色的眼珠琉璃般的清透?？吹谬埜笎鄯簽E，擠在他身邊伺機而動。

    “月哥小時候這么可愛嗎？”　堇光心都快化了，用手指頭去戳他小小的手，軟軟糯糯的，他都怕一使勁兒給戳壞了。

    可小娃娃看著可愛，脾氣卻不不怎么好。

    他堂堂一條活了上百年的銀蛟，被陰差陽錯的變成這種毫無自主能力的廢物，還被討厭的龍們用黏糊糊的目光舔著，任誰心情都不會明媚。

    小娃娃皺著眉，一副煩躁的樣子，但是配上糯米團子似的小臉蛋兒，就變得怎么看怎么可愛了。

    更讓他崩潰的是他的聲音也變得奶聲奶氣，他干脆閉上嘴，不管龍們怎么逗都一言不發。

    變成人形了，飛不起來，走路也磕磕絆絆的，還不如原形。而且相對于鳥形的鸞來說，龍必然更喜歡看他變成人的樣子，所以宵月并不打算讓他們如愿，決定一直維持鸞的樣子。

    可是精明的龍早已探知他的想法，會故意將人形的他抱在懷里用靈力壓著，不讓他變回去。那好不容易掙脫了，拍著翅膀飛走了，卻又因為內丹之間的感應，無論飛到哪都會被輕而易舉的找到。

    幾次過后他就厭了，破罐兒破摔的穿著漂亮的小衣服，忍著心里的膈應被龍們摸摸手，戳戳臉。想著快點兒長大，就能離開靈域擺脫這三條煩人的東西了。

    比起宵月的不自在，龍們卻宛如身處天堂。

    雌獸變得小小的，哪都去不了，只能待在他們身邊被他們疼愛照顧，這樣的狀態讓他們感到無比的安心。而且內丹之間那無法割斷的連接就相當于又加了一層保險，使他們再也無法分開。

    幻境里的死亡是真實的，被烈焰灼燒，被大地擠壓，被洪水淹沒，可這些都比不上內丹枯竭時發出的哀鳴。最終，雌獸為了救他們而被迫選擇復活，讓他們得以繼續茍活于世。

    想到這里他們的心就甜蜜的發苦。

    他們欠對方的，永遠都無法償還。

    他們知道自己卑劣，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強行將雌獸又帶回了現世。罵他們自私也好，卑鄙也罷，他們不過是不愿意再一次承受失去摯愛的痛苦。

    所以他們下定決心，就算被討厭也要黏在雌獸身邊，用無微不至的呵護和補償求得對方的原諒。

    晚上睡覺時宵月被黑龍圈在懷中，他背對著，連多看對方一眼都覺得煩。

    和重淵卻毫不在意，怕把他壓壞了，也不敢碰，就這樣虛虛的挨著，像是聊天兒似的自言自語：

    “小月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允許我們陪在你身旁?！?/br>
    宵月閉著眼冷笑。

    用你陪？

    裝深情給誰看呢？

    重淵聽不到他的腹誹，能感受到他低沉的心情。嘆息般的感慨：“有時候我真的很后悔，不僅僅是后悔強迫了你，還后悔允許我的兄弟們一起占有你?！?/br>
    “……”

    宵月睜開眼睛，心里從復活到現在壓抑了幾個月的怒火被這一句話激得噴薄欲出。

    “后悔？”　他坐起來在黑夜中盯著對方，語氣不似從前的銀蛟那種徐徐到來的平緩，變得有些咄咄逼人?？捎昧诵『⒆拥穆曇舭l出，又顯得格外滑稽可笑。

    “那你去殺了他們??？”　他氣急敗壞，“殺了他們我就跟你，怎么樣？不后悔了吧？”

    重淵沉默的看著他，眼睛里是縱容和寵溺，似乎并不在意對方講出這樣狠毒的話語。

    因為他的月亮從來都擁有著一顆柔軟的心。

    可三兄弟的卑鄙也正在此——

    他們在利用他的心軟來強迫他接受他想不要的、來自他們的、骯臟拙劣的愛意。

    而他的話也沒講完，他之前是后悔的，可現在卻有些慶幸。

    “裕清和堇光對你的愛不比我少?！薄∷?，“如果我們中的誰先死了，另外兩人也會依舊陪在你身邊，愛護你，照顧你?！?/br>
    宵月被他逗笑了，“我稀罕？”

    對方眼神溫柔坦蕩。

    “……”

    他覺得無力極了。他最恨龍的固執，認定了的就無法改變。

    說不通的。

    他惱火的倒在床上，被對方拉到懷里，蓋好被子，哄著睡覺。

    紫龍和青龍那里也是如此，吃錯了藥似的，本是善妒狹隘的性格變得友愛和諧，搞得自己才像是那個要離間他們，讓他們手足相殘的壞人。

    堇光抓著他的軟軟的小手，耷拉著眉毛，像一只苦惱的大狗狗一樣抱怨道：“月哥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以后我們四個相親相愛的生活在一起不好嗎？”

    “不好?！薄∠鲁榛厥?，“你滾?！?/br>
    堇光難過的趴在桌子上，默默掉眼淚。

    裕清倒要聰明一些，避開這個話題不談，而是專挑對方喜歡的說：“月哥現在的身形夠入學靈域學堂了，怎么樣，想去嗎？”

    宵月一怔。

    靈域學堂？所有小靈獸都要去地方，學習法術和三界之中的各種規則和知識。就像是人類的學校一樣。他幾百年前也在那里讀過書，如今被冷不丁的提起只感恍如隔世。

    龍域靈氣充沛，而他的內丹又吸飽了三條真龍的靈力，短短幾個月便長成了四歲孩童大小，有了可以去學堂的資格。

    不同靈獸族的成年時間各不相同。往往越是法力高強的族裔，性成熟就越晚。像是鸞蛟這樣的，二十多歲看起來就已經成年了，但是要等到五十歲才會真正具有交配的能力。而最強大的真龍，就得熬到一百歲才可以。

    當年他從龍域逃跑的時候，他的大兒子松延已經五十多歲了，無論是龍形還是人形，都生的高高大大，威武不凡，可是對于真龍來說，他距離真正的成年還差得很遠。

    如果可以去學堂上學，豈不是不用和這三個討厭鬼大眼瞪小眼了？

    宵月豁然開朗，“要去?！?/br>
    “好?！薄≡Ｇ逦⑽⒁恍?，伸手戳了戳他嫩嫩的臉蛋，宵月剛要發火，就聽對方幽幽道：“我這就去安排，過不了幾天月哥就可以去上學了?！?/br>
    “……”

    宵月木著臉，沉默的咽下了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