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不復歸
姚檀話里什么意思,殷無戾心知肚明。他勾了勾唇,卻沒回答。 其實西江月同他當真是沒有什么關系,他們兩人不過寥寥幾面,這位母后又屬實脾氣過于惹人生厭,昨天愿意留在玉息殿陪他一出假戲真做,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不想拿自己的太子位冒險。 殷無戾能回京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太子位是啟邕欠他和母后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弄丟,不過是一場戲,西江月想演那他就陪他好好玩玩就是。 本來一切都應該是這樣的,殷無戾也以為一定是這樣的。 借種生子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他也干了,現下就應當及時把自己摘干凈,和這位母后劃清界限,從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可不知道為什么,殷無戾每每想起昨天的點點滴滴,想起西江月在身下隱忍而又動情的呻吟,疼到褪尾卻又克制本能不忍傷他,唇齒糾纏間那連他都險些騙了過去的所謂愛戀…… 鬼使神差地竟然就選擇了相信他在自己面前的樣子是真的了。 殷無戾覺得有些好笑,有什么真假,不過是一場游戲,他倒是認真了。 殷無戾拍了拍姚檀的肩膀:“姚大人不愧是母后身邊的得力心腹,倒是會為母后籌謀?!?/br> “既然母后身子不好,姚大人就應該將心思放在母后身上,跑來同本君說什么?本君為何要知道這些?” 姚檀臉色一黑,嘴角的笑僵住了:“昨天明明是殿下……” 殷無戾打住了他的話:“姚大人真會開玩笑,本君有見過姚大人嗎?” 姚檀瞬間就呆住了。 他微微抬頭,看殷無戾神色認真不像是作假,當場就氣懵了,旋即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原是過了一晚上回過味來,要和玉息殿劃清界限了? 他突然想起昨天這人在床前那么嚴肅地問他繼后身子為何會這樣,他知道娘娘不愿讓殷無戾知道他做過的一切,還不痛不癢地瞞了過去,本以為娘娘一片癡心沒付錯,沒想到殷無戾倒是會裝,不過一個晚上就翻臉無情。 姚檀想到這里就笑了,他沒忌憚殷無戾是太子,直直盯著對方的眼睛,不禁嗤笑一聲:“是下官糊涂了,下官的確是不曾見過太子,太子也同玉息殿沒什么關系,下官多嘴?!?/br> 火氣一上頭,人就容易口無遮攔,姚檀冷笑兩聲:“娘娘身體再差也還有下官陪在身邊,也是娘娘以前太過愚癡,才會傻傻地將自個兒作賤成這副模樣,日后自然不會了?!?/br> 他躬了躬身,面色不虞:“下官還要回宮照看繼后,告辭?!?/br> 姚檀臉色不太好看地提著藥箱就打算走,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還斜眼看了一眼殷無戾,突然覺得一陣心寒。 這樣的人,讓西江月整整受苦了五年……怎么配? 他走的太急,沒注意到殷無戾在他走后意味不明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臉色有些沉重。 姚檀這個不要命的果然沒說真話,倒是對西江月一片愚忠,西江月讓他瞞他還真敢連他也一并隱瞞,也多虧他這份愚忠,不過一個激將法就說漏嘴了。 西江月傻傻地自己作賤自己的身子?為了什么?昨天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殷無戾輕輕嘆了口氣,忽而低眉想了想,心里隱隱約約有了一個答案卻又覺得太不可能,索性先放下了。 他抬腳欲走,剛下玉階轉了個彎,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來人一襲白衣冰雪色,端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兩人視線交鋒,遲鶴聽微微一愣,不等自己反應過來就見殷無戾先行后退了幾步。 殷無戾站定后微微作揖,將表情拿捏得恰到好處。他開口,聲音不咸不淡:“見過遲妃娘娘?!?/br> 遲鶴聽緩緩閉上眼,猛然攥緊了自己的袖口,好讓自己的一句話不至于夾雜了太多不該出現的情緒。 “太子客氣了,起來吧…” 兩人以前一個不聽勸,非要嚷著一口一個“鶴聽哥哥”,如今再度開口,卻只有一句不咸不淡的遲妃。一個當年滿懷愛意喚他一聲“阿戾”,如今也只有一句客客氣氣的太子殿下是他唯一可以說的。 不管當年枕畔纏綿還是月下親昵,如今隔著一層世俗禮教的紙,他們終歸是束縛在各種的軀殼里做著規規矩矩的事。 不越雷池,不越雷池…… 殷無戾低眉,恭敬的開口:“不知遲妃有何要事尋父王?” 遲鶴聽神色淡淡,勉強牽了牽唇角:“……本宮無事……” 明眼人都能猜到,遲鶴聽急匆匆趕來這里還能是為了什么,自然是抱著幻想來同陛下求情,求陛下寬恕遲家。 只是可惜,他并非艷冠后宮的西江月,其實根本不用來,因為結局既定,在西江月和遲家乃至關隴門閥中間,啟邕勢必會選擇西江月,遲鶴聽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殷無戾勾了勾唇,知道他不會說完,也不為難他。 他微微側身,讓開了道路:“那么,兒臣告辭,請?!?/br> 此言一出,遲鶴聽猛然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殷無戾。 鏡花水月都碎了。 他突然想起了殷無戾曾經同他允過一諾。 “鶴聽哥哥清清白白好男兒,我什么也做不了,此生惟愿護你一身傲骨忠貞寧折不彎,有我在你身邊,誰也不能折辱你?!?/br> 遲鶴聽看著他讓出的那條前路,突然心頭一梗,卻又釋懷了。 原來年少綺夢皆成空,鏡花水月都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