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軟肋 (彩蛋已補!)
“我們下次還去春游怎么樣?”九兒趴在穆衛影的肩頭,替他梳頭,想起前日里不盡興的春游,覺得遺憾。 “嗯,”穆衛影應下,整理衣襟,“你要搬去王府嗎?” “不要,我就要你來來回回往青樓跑?!本艃喊延衽褰o他系上,順了順流蘇,抬眼,笑。 穆衛影幫他拎起垂在地上的衣擺,“你不怕外頭的閑言碎語?” “若王爺是真心待我,閑言碎語又能拿我如何?”他站起身,最后理了理穆衛影的衣領,清亮的眸子里滿是笑意,薄唇張合,縫著春色。 穆衛影聞言,愣了愣。流言蜚語,或許都是因為他。如果九兒知道了,會不會不再這樣想。 窗外院子里的海棠覆了雨,嫩色像是要順著垂絲滴落下來。他伸手輕輕碰了碰面前九兒的唇瓣,可目光垂落,放棄了吻上的念頭。 “本王上朝去了,晚些再來?!彼f。 九兒還以為他要親上來,結果只是空空一句話,氣鼓鼓地望著他下了樓,又跑到窗前,把窗戶打開,看著那輛馬車停到院門口,穆衛影從院里緩緩走出去。 “阿影!” 穆衛影前腳剛踏出院門,到了街上,后腳就聽到樓上呼喊的聲音。 街上零星的行人小販都被吸引了目光,循聲望過來,原本只是不經意的一聲,卻因為這聲稱呼兩端的身份而變得與眾不同,街上的人立馬就安靜了下來,連大氣也不敢出。 他抬頭,看著九兒趴在窗口,沖他無畏地笑,好像不作點什么妖就對不起他那張明艷好看的臉,算準了自己不會惱他。 也的確算對了。 他故作鎮定地上了馬車,掀開簾子,沖著眉開眼笑完全不在意流言的九兒說:“別淋了雨?!?/br> 盡管他的聲音不大,但是由于街上難得的寂靜,這句話還是讓離得近的人聽得清清楚楚,由近及遠,像一塊巨石掉進海里,激起千層浪。 —— 玉娘端著早飯上來,單是看九兒這一臉癡笑的樣子,心里就有了答案。 “你跟他?”玉娘隨便掃一眼,就能看到他脖間的紅印,她一整宿都在回憶昨日他們二人回來的情形,明顯就有貓膩。 坐在窗臺的九兒才發現她進來了,心虛地關窗,答:“嗯?!?/br> “那他知道你是葉兮容了?”玉娘怕他錯付情衷,若要真在一起,先要沒有坦誠才好。 “知道了?!本艃捍蛄藗€噴嚏。 她起身從柜子里拿了件衣服給他披上,又沉默了一會兒。 雖然定北王并無其他出格之事,但她還是在擔憂。 她略有嫌棄地看他這副不爭氣的歡喜樣子,心底又一沉,擔心地說,“你別太得意忘形,與帝王家的人扯上關系并不見得就是好事,是福是禍,還沒個準?!?/br> 九兒卻只是笑笑,狹長的鳳眼微瞇,修長的手托著下巴,指尖輕輕觸著微微勾起的唇瓣,“是福是禍,總得要往前試試才知道,是在世俗惹了一身塵,還是得了一良人呢,都得往后才知道?!?/br> 玉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替九兒把鬢前的頭發挽到耳后,手腕上的玉鐲微微晃動,翠色襯得手腕如白瓷,她緩緩收回手,淡淡地道:“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自己有所打算就好?!?/br> 說著,她就起身,“我去看賬本去了,你洗漱后記得吃東西?!?/br> 玉娘剛一出門,夏顏就從門外不知道哪出溜了進來,手里拿了一碟桂花糕。又拿來木梳站在他身后,給他梳理頭發,利落地將發絲半束,溫和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姨娘也挺為你高興的,昨天夜里的酒水錢全免了?!?/br> 他點頭,笑。 “昨天你進宮是怎么回事?”夏顏問。 九兒碰掉了桌上的發帶,剛要去撿,停下動作向夏顏解釋了一番。 “皇上為什么要這樣?” 他垂下眼眸,捏了一簇發尾在指間廝磨,“素來聽聞他跟王爺不合,想必是趁著流言滿天,把我塞給他,這樣比起王爺跟別人政治聯姻要劃算的多吧?!彼⒉挥X得皇帝的話可以全信,還是有自己的猜測。 “有道理?!?/br> “對了,還得麻煩你去給小槐他們送吃的?!本艃鹤约禾纸壓妙^發。 “怎么?你不自己去?”夏顏一時沒反應過來九兒為什么不親自去。 他有些吞吞吐吐地說:“因為吧,就是...那個...有點累?!本艃涸秸f臉越紅,他覺得剛才自己彎腰撿發帶的時候,腰都要斷了似的,這比第一次之后還要累。 夏顏意會到他的意思,笑出了聲,看著他紅了的臉,道:“好好好,明白了,我等會就去,床上的被褥也讓人給你換掉吧?” “嗯嗯?!彼⑽⒌椭^,想躲開夏顏的目光,夏顏偏要盯著他看,九兒惱羞成怒地把桌上的發帶往夏顏身上一扔,夏顏也沒惱,反而笑得更歡。 “真想把你嘴巴縫起來!”九兒瞪他一眼,抓起桌上一塊糕點就往夏顏嘴里塞,夏顏差點沒被噎死。 —— 下朝之后,秦溪跟穆衛影心照不宣地走到一起。 宮里的雨下得比別處冷清些,凄厲地敲打在朱墻黛瓦上。 “昨日是你要見九兒?”他看秦溪一臉賞雨的樣子,先開了口。 秦溪走在傘下,輕輕咳了幾聲。 “犬子想見,我便讓人請來罷了?!?/br> 他深知這話里頭有幾分真幾分假,眼看宮門被甩在身后,他讓隨從在一旁戒備,壓低聲音說:“有關葉兮容的流言也是丞相做的?” 清王之前提過一嘴,關于葉兮容的流言難以禁止,總是反復,想來背后有人推動。 秦溪一副清閑的樣子,背著手,仿佛事不關己,“流言蜚語老臣只是略有扇風罷了,這京城里,有的是盼他出事的人添油加醋,王爺越真心護著他,就越有人把他當眼中釘rou中刺?!?/br> “王爺離開四年了,對京城的了解還剩多少?既然下了這步棋,就不該粘吝繳繞,不肯暫舍這‘假’軟肋?!鼻叵D頭看向他,滄桑的臉上浮著笑意。 “本王只要護得周全,就算是真軟肋又怎樣?!彼蠡趯⒕艃和先脒@泥潭,可這步棋已經落子,無法改變。 “雖然這樣類比不妥,但二王爺當初是用命護住您周全,老臣可不希望您為了一個樂師做到如此?!?/br> 秦溪抬眸瞥見前路巡查的侍衛,為了避嫌快步退開,細聲提醒:“使團將至,王爺還是好好準備此事吧?!?/br> 穆衛影皺起眉,眼看著充滿獸性的狐貍藏起尾巴退下,秦溪在這種時候提穆廷澤,無非是要他堅定大業,換下龍椅上那個無情之君,可如果舍棄九兒,他又跟那個龍椅上的人有何分別? 夜里,玉鞍樓—— “王爺有心事?”他反應過來九兒在叫他的時候,九兒研好遞過來的墨都快抵到他的手上了。 他用筆尖沾了沾墨,在紙上頓了頓,“沒有?!?/br> 九兒靠在桌邊,掰開一塊桂花糕放進嘴里,手指摩挲著桌上鋪開的宣紙,盯著他的側臉。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側臉?!?/br> “秦涯那次?” 九兒搖搖頭,“是更早?!?/br> 他停筆抬眸,畫上的海棠鈍了一筆。他盯著九兒那張明媚的臉,回想自己是什么時候見到過。 “是在揚州?!本艃捍盗舜荡翱陲h進來落在畫上的花瓣,又掰了一塊桂花糕,遞給他,“王爺在宴會上救過我?!?/br> “是你?”穆衛影扶著他的臉,思索四年前月夜下的模樣,只是那個醉得一塌糊涂的少年夜晚記性也模模糊糊的,只是燭火勾勒的眉眼確實足夠讓他說出當年那句話。 “‘惹得周郎顧曲的美人不知道比不比得你一半’,王爺四年前可是這樣說的,虧我記了那么久,你原來早忘干凈了?!本艃貉b作賭氣地撇撇嘴,眉頭一擰,抽回那塊糕。 他沒想到當初救下的人竟然就是九兒,原來從那么早就遇見了。他抓住九兒要抽回的手,咬了一口糕點,“我記得?!?/br> “你不記得,”九兒緩了一瞬,彈了彈他的額頭,笑,“罰你抄寫個三千遍,再來與我道歉?!?/br> 他凝眸,九兒喧鬧地逗他開心的樣子卻讓他更加難釋懷,若說當年是他救下他,如今就是他親手把他拉進泥潭,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憂。 “不愿意?”九兒看他不回話,大概是以為他不高興這樣玩笑,就刮了刮他的鼻子,改了口,“不高興的話就不抄,等你高興了抄?!?/br> 他執筆,眉峰添了幾分笑意,“畫完這幅海棠我就抄給你?!?/br> 九兒趴在一邊,滿意地看著他落墨,假意著急催他趕緊畫完,又鬧騰了一番,可他偏偏放慢筆墨,九兒倦了就倚著硯睡了。 他伸手抹開九兒鼻尖沾上的墨漬,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