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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荒誕之夜過后,不但是老太太與吳耀先,吳家上下都覺出些什么。 吳奕涵對吳奕君,堪稱避諱。 傍晚時候,老夫人乘車去學堂接奕涵,直接帶她往戲園子。 新的戲班到來,支撐起臺面,吸引高朋滿座。 臺上幕開幕合,戲中人變換面孔從容應對戲里戲外。 臺下人潮往來,賓客冷眼旁觀戲中恩怨情仇,曲終人散,無多逗留。 臺上燈光閃爍,大幕拉開,角兒應和弦鼓碎步登臺,咿咿呀呀唱起獨白。奕涵陪祖母端坐二樓居中雅座,旁觀一場戲臺上纏綿悱惻的情愛,她在那別人的情感纏綿中也有妝點。扮作某無足輕重的看客。 旦角演繹王寶釧,自述獨居寒窯十八年的困苦,控訴負心人薛平貴另結新歡寡義薄情。 直至大戲落幕戲院散場,老夫人坐車歸家路上曾唏噓感嘆,嘆古時候女子可憐,身不由己。 奕涵少言寬慰幾句,扭頭向外。她尚且自苦失助,哪里有心憐憫旁個。 …… 奕涵愁緒未解,是夜,奕君又來糾纏。 奕涵在房中看書,心不寧,神難安,翻著書,鉛字過眼而難入心。寧靜之夜突兀響起的叩門聲驚擾到她。 三聲叩門,未得主人回應,來人擰開門不請自來。 奕涵起身,緊張握緊交疊的雙手。奕君步步走近,薄唇微張,雙目通紅,她與奕涵沙發之隔頓了頓,撲向她,雙膝彎折跪立她腳邊,不待奕涵從錯愕中回神,奕君環抱雙腿掛來她腿上,急切哽咽著,聲聲哀求:“奕涵,我對你不起。是我混帳,傷你至深,求你原諒我!” 奕涵絲毫不為所動,慍怒浸紅眼眶,想要退后卻是不能,“恬不知恥!放開!” 奕君擁她雙腿隨她后退,“奕涵,你誤會我了,我并非如你所想花心薄情之人,我對你真心實意,非旁人可比!奕涵,你信我!” 吳奕涵垂眸冷笑,“罔顧人倫,欺辱胞姐,敢問吳少帥,你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br> “奕涵,我對你并非一時起意,當你赴西洋留學那些年,我時刻惦記你!奕涵,自我十幾歲開蒙,我只對你一人動心!而你高看的人,如危舟、蕭臨留戀風月,如詹星瀚、蕭茗巧言令色,至于齊嘉文與那劉齊,對你一時貪念罷了!” “夠了!旁人再是虛情假意花言巧語也罷,吳奕君,誰人比得你心狠心硬?” 吳奕君舉起右手發誓,“奕涵,我在此立誓,我此生只愛你一人!若有違逆、” 吳奕涵趁她分心,退后一步,“夠了!不要再講了,你所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再信!” “奕涵,你給我機會陪在你身邊?!鞭染锨?,而奕涵再退。 吳奕涵冷眼看跪地之人,切齒冷道:“吳奕君你聽好。我寧可終生不嫁也不會向你低頭受你折辱!” 聽她如此決絕,奕君淚濕雙目,泣不成聲,“奕涵,傷你非我本意,是我混帳,是我氣急了醋極了!可我只是想陪在你身邊而已……” 那人放軟姿態苦苦哀求,纏著不罷手,奕涵坐回沙發上,“你想要什么,大可直說?!?/br> “想要與你戀愛成婚,正大光明出雙入對?!?/br> “戀愛成婚?”奕涵思之發笑,“你還嫌惹事不夠,我吳家不夠丟人?!” 奕君啞然,垂頭忖度后道:“我曾想過一法子,只需要登報聲明……” 奕涵喝住她,“吳奕君,你半夜尋我只為了逞口舌之快嗎?” 吳奕君抬眼,抹一把眼角的淚,低聲:“奕涵,我想留下……” 吳奕涵大失所望,搖頭苦笑,“吳少帥何時能玩膩我呢?” 奕君啞然,如鯁在喉。她站起來擁住奕涵,“不許你自輕自賤!奕涵,日月可鑒,我對你……” 奕涵掙開她雙臂,“住口,我不想再聽!寧肯你是圖一時新奇,吳奕君,今夜之后,收起你的海誓山盟,再不要提及了?!鞭群f時,將旗袍盤扣一顆顆解開。 吳奕君呼吸一窒,情不自禁投入美人懷,抱她往床上,纏綿歸一…… 【小劇場】 可愛七送給吳小黑的歌(改編自馬丁的早晨主題曲): 小黑小黑 每天早晨你醒來 小黑小黑 有個角色在等待 扮作偽君子不太帥 不太帥 做個真小人有點壞 有點壞 你的情敵遍地跑 只因奕涵是你喜歡的女孩~! 33 周末一早陰天欲雪,吳公館愁云密布。奕涵奕君各自推說無食欲,不曾下樓,錯過早膳。 早膳后,柳老太太倚著沙發唉聲嘆氣,“先兒,你倒是想想法子?!?/br> 說到那小姊妹倆,當爹的連連搖頭,“娘,您也知道,奕君那孩子軸得很,兒實在是勸不聽她?!?/br> 老夫人急得坐立不安,“那你說怎么辦?由著這小姊妹倆結怨不成!” “娘您別急?!眳且确鏊卜€,沉吟后道:“娘,不若我去勸勸奕涵?!?/br> 老夫人稍稍舒展眉眼,“那你快去?!?/br> 吳耀先轉去廚房取來雙份早餐,踏著絨毯親自端上三樓。 腳步無聲。吳耀先耳聰目明,上三樓發現些端倪。東邊奕涵房門半敞著,里頭傳出些爭執聲。 他心急走近些,門中爭執聲清洗擴大至耳邊。 “奕涵……”低聲央求的無外乎是奕君。 “你出去!” 門外,吳耀先怔然,長女如此強硬倒是少見。他蹙眉遲疑,門中傳出匆忙的腳步聲與輕聲驚呼。他再定神,聽女子低聲呵斥:“吳奕君,光天化日,你當真是恬不知恥!” “我便是恬不知恥,便是想纏你?!?/br> “你放開!” 吳耀先聞言一顆心亂跳,摒息輕輕推開房門,倏然瞳孔一震。 呈在他面前的,使他如墜冰窖。 他的好女兒奕君將親jiejie奕涵壓制在立柜邊上。 “吳奕君!” 奕君奕涵聞言震驚,倉皇看向來人,放松對奕涵的壓制。 吳耀先繃著臉壓抑怒火將食盤摁向門邊半人高的柜面上,隨后悄無聲息走向那二人。 吳奕君抿唇不語,吳奕君推開她,站立她身前,“父親,不是您想的那樣……” 吳耀先克制怒火,壓著聲,“奕涵,你讓開?!?/br> “父親您息怒!” 吳耀先將奕涵按捺一旁,步步逼向奕君,含怒問她:“你有什么話說?!?/br> “孩兒無話?!?/br> 吳奕君垂眸,被她父親呵斥著抬起頭來。 吳奕君抬臉,迎面落下耳光。 她挨一巴掌。頂著半邊臉的火熱刺痛,執拗道:“我歡喜她?!?/br> “你說什么?!”吳奕君無異于火上澆油。吳耀先抬腿一腳,怒道:“你給老子再說一遍!” 吳奕君后跌幾步,按著小腹站直身,決然不改口:“奕涵是我此生摯愛!我絕不辜負!” 吳耀先被氣得七孔生煙,掐腰滿屋子焦急踱步,回頭將食盤里的牛奶杯砸過來。 奶杯迎頭砸在額頭。奶漬糊滿奕君臉頰、脖頸與襯衫衣襟,她抹把臉,血順著額角留下來。 吳耀先上前又一腳將人踢倒,奕君伏地吞下悶哼聲。奕涵阻攔在父親面前,滿面急色,“父親,您誤會了,她只是與我玩笑?!?/br> 吳耀先將奕涵撥去一邊,“你莫管此事?!?/br> 父女倆對峙片刻。吳耀先將人拎起來,一掄大臂將不孝女甩向門邊,“給我滾出去!” 奕君踉踉蹌蹌被父親拎出門。 奕涵將要跟出門,被父親呵責定在原地。 奕涵凝神,硬頭皮追出去,下樓到樓下被急著從房間循聲追出來的老太太叫住。 這一耽擱,祖孫倆尋人問著,順著追去別墅樓后一排矮房中的柴房里。 彼時奕君已然伏趴在地。開門瞬間,吳耀先又一燒火棍砸在吳奕君背后,“你知錯了嗎?” 奕君捏拳咬牙,濕發貼面,一身血汗狼狽至極,她抬眼看到花容失色的奕涵,看清楚對方眼底疼惜焦慮,奕君含笑,低弱道:“我無錯?!?/br> 吳耀先怒極反笑,拎棍子指點她后腦,“好!我教你嘴硬!” 奕君再吃一悶棍,顫身伏地艱難喘息著。 “這、這是做什么!先兒你快住手,那是你親女兒??!” “娘您別管,這不孝女,我今日非要打死她!” “奕涵,扶你祖母回去!”吳耀先又踢一腳,老太太受不住刺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祖母!”奕涵將老人家扶穩,喚婢女來將老太太送回房間另去請大夫。 送祖母離開后,奕涵直身撲來父親身前跪倒,“父親!求您別打了!錯在女兒!是我、是我不知羞恥,酒后將她錯認做我心儀之人,繼而……” 吳耀先氣得頭昏,拎著棍子扶額,額角青筋爆起,“奕涵,你回去!我知曉是錯在這小畜生!你回去安生養著,去陪你祖母?!?/br> 寒冬臘月,奕君伏地瑟瑟發抖,咬牙硬撐:“奕涵,你走,我不要你管!” “逆女!老子今日非要好生教養你!”吳耀先擼袖子回身又要打不孝女,奕涵攔住她手腕跪在他腳邊,“父親,女兒不孝,您有氣有怨都沖我來吧。我如今與奕君是兩情相悅,我二人已經……”奕涵咬牙,垂眸道:“在一起了?!?/br> 吳耀先身子一抖,僵硬回頭,“你、你說什么?” “孩兒已然是她的人了?!?/br> 奕涵話一出。吳耀先聞言,頭腦發暈?!案赣H!”奕涵起身攙扶父親,扶穩他又跪下,“女兒不孝!” “既如此,她更不能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老子今日統統收回!”吳耀先暴怒,狠命一棍抽打在吳奕君身上,繼而,含怒,接連落棍。 奕君伏地痛呼,瑟縮著無所遁逃。奕涵心尖揪痛,起身跪攔父親面前,“父親!你若要打先打我吧!孩兒心系于她,只求與她同生共死!” “奕涵,你讓開!”吳耀先怒道。 奕涵抱住父親雙腿,“父親,求您了!孩兒腹中懷了您親孫。您嫌惡我二人辱沒家門,您若動手,將我三口人都懲戒了吧?!?/br> “奕涵!”吳耀先難以置信質問:“你、你怎會如此糊涂!” 他氣極,抬起手將要落下巴掌。奕涵含淚仰望他,輕喚一聲父親。他凝著愛女嬌麗稚嫩的容顏,漸漸失神。 吳耀先咬牙,愧疚叢生。 教養出吳奕君這罔顧人倫的不孝女,他實在愧對他的亡妻。 “這孩子不能留!” “您要取走,一尸兩命罷了?!?/br> 奕涵嘴硬,氣得吳耀先頭疼欲裂?!澳?、你!” “若非您另娶,女兒腹中這孩兒便是吳家唯一的后人了?!?/br> “你威脅老子?” “孩兒不孝。不得已而為之?!?/br> 吳耀先掙開她,退一步,手指門外,“滾!滾出去!我沒有你們這樣的女兒!” “女兒不孝。女兒情愿常伴青燈,再不與她相見了?!鞭群蚋赣H叩頭,狠狠心頭也不回,起身離開柴房。 “奕涵……”奕君抬眼眺望奕涵決然背影,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34 改自七夕番外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自從姐妹倆廝混之事敗露,吳老爹囚禁次女在密室,正月剛過,又秘密將長女送回老家禮縣落霞鎮,隔絕開她姊妹倆。 春末,北伐之戰爆發,封建帝國殘余與新政府水火不容勢必一戰。作為手握中原的一方霸主,冀軍統帥,吳耀先收到新政府首腦洋洋灑灑好幾頁的親筆信,盛情邀請冀軍參戰。 按照信中所說——為肅清封建殘余、促一統大業、建不世功勛。頂頂高帽扣過來,吳大帥同意出山。 他一聲令下,千軍枕戈待旦,太行山地動山搖。 大小姐吳奕涵就在老家翻新擴建的祖宅中靜養,她聽定期前來探視的管家說起父親帶兵出山參與北伐,并不意外。只是吳奕涵再往下聽,聽管家愁眉緊鎖說起了奕君被父親編入先鋒軍隊,當即俏臉一白跌坐在沙發上。 絲絨沙發載著她一顆心顫了幾顫。 聽聞奕君重傷初愈又將被父親丟去前線自生自滅,奕涵心底涌生起無邊的驚慌。 奕涵心中掙扎,乃至于想修書給父親自攬罪責為其求情。只是當坐來桌前,研墨之際又生遲疑。 奕涵捻袖邊,把持著墨塊的纖手頓住,腦海里翻攪著千頭萬緒。 為何還要惦念那混賬東西,奕涵攥著筆桿捫心自問,想到頭痛卻是無解。 每每出神思及那人,溫情親昵遠多于夢魘時候。 難道不該恨她嗎?屬實應該,奕涵從前對她多疼惜愛重,而今對她就多失望怨懟。 然,奕涵偏又止不住地擔憂惦念她,特別是睡前輾轉反側時,不自禁神游,猜想她傷勢可痊愈、身板可見好,與父親關系可有修復…… 奕涵終究按捺沖動棄筆起身,憑窗眺望老宅屋檐,嬌麗的臉龐浮現憂色。 因為血脈親情,她實在怨恨那人小人行徑,同樣為血脈親情,她沒法不惦念那混帳。 親情混合了旁的,情感變質紛雜無解。奕涵只是清楚記得,聞訊之時驟然升起的念頭——她不要奕君有事。 倘若奕君有萬一,奕涵壓根不敢深想未來日子當如何灰敗無望。 · 吳奕君真地走了,杳無音信。長日漫漫,奕涵心頭縈繞說不清的繁復思緒,日復一日的,心歸于平和,怨恨被歲月沖淡許多。她心中最強烈的意愿,是期盼與思念。 對父親的、對奕君的。 祖母三天兩頭派人來老家,要接奕涵回省城。老人家甚至派來老管家福叔。 福叔轉述的祖母心意道是兵荒馬亂的歲月,外頭不安寧,那父女倆上陣殺敵,她祖孫守在家里相依為命最妥帖不過。 奕涵思量再三,終究婉言謝絕了老人家心意,派人送福叔回去。 奕涵留在老宅,一來,父親的心情猶未可知,她兀自回去,來日恐怕激怒父親破壞父親心軟念頭或許使父親遷怒奕君。 再來,只因她而今并非孤身。昔日奕涵一語成讖,年前幾度荒唐,而今身懷有孕,不久顯懷。 腹中這孩子,吳奕涵這做母親的,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說她命好,可她生于動亂之時,又并非正當愛侶結契所出,生來名不正言不順;可說她命不好,吳家家境殷實又勢力龐大,舉家寵小人兒一個,生長又不愁吃穿。 吳奕涵借口身體不適,派家仆去省城吳公館請來家庭醫生常駐身邊。這孩子是她與胞妹忤逆人倫弄出來的,當孕吐癥狀凸顯后,漫漫春日里,奕涵長夜難眠,唯恐她二人的孽債牽連孩子健康。 萬幸,呂醫生鄭重擔保胎兒體征健康。聞訊那一刻,吳奕涵掩口,喜極而泣,久違地輕松起來。 當日與父親攤牌時,她謊稱自己有孕,迎著父親滔天之怒抗拒父親的墮胎要求,強硬道是她母子三人同生死。那時父親盛怒將將親手打死奕君,是她跪地欄在父親面前。 乖順十八年的女兒抬頭與父親討價還價:“這是我們的、亦是吳家的長孫,父親若有心對孩子母親不利,女兒不保證您的女兒與孫女如何……大不了一尸兩命,您另娶一房就是了?!?/br> 那時她說這話近乎逼急了父親。吳耀先的大手高舉過頭,舍不得落在女兒那與亡妻神似的嬌顏。 奕涵以死相逼,為人父毫無辦法只得咬牙妥協,他將被抽打到半死的逆女奕君縮在柴房關禁閉,又命家仆秘密送奕涵回老家。 轉眼夏日將近,姹紫嫣紅開遍,夏至之后,署氣加劇炙考大地。奕涵度過了最要緊的前三個月,整個人厭食又孕吐的,巴掌大的臉龐清瘦一圈。好在心情不錯,在夏日里捱著聒噪蟬鳴與悶熱的署氣,每每聽到呂醫生報喜,她這位準母親盈盈一笑,溫溫柔柔的彎動唇角。 綻放笑容之時,仿若委屈不平都淡去。徒留將為人母的喜悅與期待。 · 奕涵懷著身子,捱過酷暑夏日,大地披覆金裝,胎也坐穩了,漸漸顯懷,準母親奕涵心情愈加平和。一日日眺望老宅園子里的海棠、玉蘭、金菊開過一遍。冬日將近。 是日,奕涵正與呂醫生喝下午茶,管家迎風雨匆忙而來。他帶來了喜訊,是前線傳回的珍貴的家書。 行書流暢,筆法有力,是吳奕君的親筆。吳奕涵看到信封上規整的奕涵親啟,登時紅了眼眶。 那混帳還算有心,還知道她惦念她的么? 奕涵纏手拆過信,飛揚的眉羽徐徐沉落。奕君在信中與她侃時政話家常,講起最近一次她們旅隊夜襲敵營爭取來的大捷。又問候祖母與她及府中上下是否安好。 洋洋灑灑的三頁,甚至沒再提及她名字。心里沉悶得緊,吳奕涵匆匆打眼到最后一段,淚潮洶涌不休。 這末一段如下:離家數月,見聞廣博,諸多進益。民主軍集天時人和,此役勝利在握,我吳家身在其營,為國之一統出力,深表欣慰。只愧對家中親人,萬望祖母體態康健,望我吳氏一門喜樂和睦后繼有人,望你萬千珍重, 落款是此心不變的混帳。奕涵極快速轉過身,背對寒暄的管家與醫生,眼窩里接連不斷淌出濕痕。 奕涵捧著信,指腹來來回回摩挲凝于紙上的筆墨,心頭百味。 那混帳還算有自知之明,且潛心祈愿都中了,父親領她出征父女關系總也改善,家庭和睦,祖母康健,吳家后繼之人安養在自己腹中,已然有八九個月大…… · 九月初十,重陽次日,吳家祖宅燈亮整夜。 產婆及丫鬟在吳家大小姐閨房忙進忙出。未免攪擾鄉鄰,吳奕涵臨產咬著手帕,她曲起雙腿仰躺在床上,伴隨著產婆與醫生交錯的鼓勁聲而拼盡全力,未幾,嬌柔少女汗濕全身,她沾濕的青絲服帖在如雪的細頸上,縷口中溢出倔強的嗚咽…… · 奕涵生子之后拗不過祖母三令五申,冬日里裹被子抱孩子回了省城。奕涵忐忑著心擎等著祖母問責,她進門取下大衣抱著孩子屈膝要跪的,老人家心疼得不得了,親手將她扶起來。 老人家什么責怪都沒,輕嘆了氣,從奕涵手中接過孩子,轉眼之間眉開眼笑,聽呂醫生匯報孩子近況,歡歡喜喜回去沙發那廂坐著,逗弄小重孫。 “這孩子活潑好動,像極君兒小時候……”小家伙皮實得很,如何逗弄都不哭,咧小嘴笑著可愛極了招人歡喜。 老管家躬身從旁應和,“老夫人您瞧,小小姐安睡這小模樣,乖巧可人,更像大小姐些?!?/br> 老夫人連連點頭,“像奕涵好,溫良仁善?!?/br> 她姐妹倆的事,府中上下心里明鏡。老夫人下死命令,凡是敢出去亂說的,槍斃杖斃二選一。所幸府中俱是常年服侍的,可靠得緊。 奕涵感念祖母照顧周到,在茶幾前端端正正跪下,向祖母叩頭請罪。 她母女就此住回了吳公館。 · 新年來到,是日停戰,爆竹焰火凌空沸騰,暫且驅散了硝煙彌漫的陰霾。金鉤懸空,奕涵對月許下新年愿望,祈禱國家一統、烽煙散去、闔家團聚。 初一奕涵抱孩兒陪祖母開祠堂祭祖,她在先祖、母親靈前跪立許愿,告罪自己錯愛胞妹,又篤定此心不悔,懇求各位先祖寬宥,再就是祈愿先祖保佑來日孩兒長大光耀門楣…… · 七月初七本是乞巧節,吳奕涵對日數本是無多在意的,她只是記掛著,上一封回信間隔多久,距小盡歡百日間隔多久…… 小家伙是個好動的,不會跑跳已然露出調皮搗蛋的本性。 肖像了某個人。萬幸是個小君子。奕涵說不出是欣慰還是無奈,只是她這做母親的,對孩子實實在在捧在心上疼愛。 小盡歡白日貪睡,夜里清醒時只管渾頭渾腦鬧她娘。老夫人為小曾孫配齊了保姆乳母丫鬟保鏢,奈何小家伙只認親娘,小人兒對老夫人的親昵勉強給幾分面子,旁人近身則哭鬧不已,揮舞小手又抓又撓的。 吳奕涵沒法子,只得自己寸步不離哄著寶貝疙瘩,退一步講,旁人哄娃,大小姐總也不放心完全。 她自食其力照顧孩子,喂奶哄睡換尿片乃至縫制小衣…… 小家伙越長越白胖喜人,獨身女子則日益清減。 當日實在特殊,北伐軍大勝而歸,冀軍衣錦還鄉。冀州城外十里起,百姓夾道歡迎。無數親人重逢的場面催人淚下。 滿城被那震耳欲聾的歡鬧聲浸沒,吳公館雖說坐落在城北別墅區也不能置身世外。只是震天的歡鬧喜慶都沒能將困乏極了的大小姐吵醒。 小家伙睡醒了,聽到窗外響鞭打炮,從母親懷里翻出去,錦被底下滾一圈,撲騰腿腳,咯咯笑著拍手,絲毫不懼怕巨響。 吳奕君隨父親回軍部稍作安置,歸家進門就被祖母耳提面命了好一番。 上樓時,她踩在波斯地毯上,好比輕飄飄地暢游云端。 她與奕涵有孩子了?奕君不敢信,即便是奕涵有孕,依照她的性子,如何肯屈就留下憎恨之人的孩子? 她快步往三樓去,直奔jiejie閨房。輕叩門,無人應,貼耳聽,房里隱隱有孩童笑鬧聲。 奕君深呼吸,壯膽子開門擅闖進去。 外間墻角的純白三角鋼琴、藕粉色絲絨沙發乃至輕紗窗簾,無不是她自來向往親昵的,無不是她無助或思念深重時刻魂牽夢繞的。 聲源出于臥室。推開最后一扇屏障,繞過漢白玉砌的玉蘭花屏風,紅木花雕大床近在眼前。 床上,俏佳人側臥似睡著,奕君定睛瞧,在奕涵身旁,有個活潑的小團子吮著小指頭瞇眼在笑。 這就是她們的孩子么?吳奕君心尖受觸動,悄聲轉過床腳輕步到小團子面前,立于床前,居高臨下打量小人兒,仔仔細細臨摹小小的她——那純真的大眼睛,嘟起來的小嘴巴,還有白嫩的小手,到處透落著屬于嬰孩的可愛。 吳奕君手扶床沿輕坐,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手遞出去,想要親近小家伙。 大手遲疑在半空。吳奕君憂心忡忡凝視起閉目安睡的佳人,怕自己唐突驚嚇孩子繼而驚擾奕涵好夢……她且遲疑不定,小人咿咿呀呀叫著,伸出圓乎乎的小胖手觸摸她的掌心。 吳奕君一驚,既然心尖綿軟,心海之中泛起漣漪。她輕柔將那只軟綿綿的小手握起,回眸對咧嘴的小家伙無聲地笑。 小人兒笑鬧鬧醒奕涵,她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思量著許又是自己沉陷在奕君歸來的美夢里,平和接受美夢撩撥,淡笑著撐身坐起。 吳奕君許久不曾見她展露笑顏,僵在原地,手足無措。 “涵兒,你、你不怪我了?” 小團子蹭回來,咿呀叫著找mama,聳著鼻子往mama懷里拱,知曉孩兒當是腹空,奕涵抱起小人兒來,側身過去背對著誰,自上而下解開睡衣幾枚衣扣,哄孩子吃奶。 日光柔波散落在溫馨的室內,為女子背影渡起光暈。女子的背影柔弱單薄,但她心內充盈為人母親的堅韌的信念。 是她以柔弱之身維系起上上下下的完整的一個家。 奕涵給嬰孩喂奶時,吳奕君就在她身后緊密注視,當心愛女子合攏衣襟時,奕君單手抱孩子,徐徐探出另只手自身后環住纖弱的人兒。 奕君身上有當季綻放的滿天星的淡香,還有些陳舊的淺薄的硝煙或血腥氣。這種觸感是從來無數夢里沒有過的逼真,被擁住的人嬌軀輕顫。 “回來了?”奕涵哽咽輕問,不敢回頭。 “是,我與父親回來了?!鞭染可纤龁伪〉募珙^,輕柔地答。 奕涵深吸氣,按捺心中的驚喜與悸動,放柔聲音偏頭看她:“回來就好。我有一事與你商量……我們的孩兒取名盡歡,你看可好?” 吳奕君埋首在她頸窩里,被她強撐堅強的一句逼出熱淚?!昂?,自然是好?!?/br> 人生得意需盡歡,人活一世,盡歡無憾且正好。 奕涵抬頭強忍淚意,再之后,當身后的懷抱完完整整向她敞開,她十足貪戀后仰了身子偎了過去,彎下孤傲的筆直的肩背,沉浸在思念之人的懷抱里。 吳奕君放任小團子去身后玩,貼身擁起心愛的女子,吻她的側顏,貼耳輕道一句夫人辛苦。 那之后,隨即,奕涵落淚,是為她這句肯定。 圍墻下院中盛放的滿天星多如簇,淡淡的香繚繞在鼻息。相愛至深的人循著花香貼近彼此,交換了濕吻。 吻中有血脈交融的牽絆,有相守一生的決心,有繾綣入骨的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