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要復仇,殺了那群惡棍
“嘩啦——” 把手上不成人形的rou體扔進接滿水的浴缸,看著在熱水刺激下被紅霧nongnong裹住、瞧著已經似鬼非人的殘軀,容貌皎潔的少年擦掉面上的凝血和碎rou,目光溫柔地靜靜注視著水里的人用割掉舌頭的嘴痛苦地哀嚎掙扎,眼里生不出半點波瀾,淡淡問道:“你知道我jiejie在跳樓前留下的遺書里說了些什么嗎?” 他的面上,被濺上的韓集伯的凝血被水蒸氣烘的化開,一滴血紅順著他眼角滑落,像落下了一滴血淚。時箏細軟的嗓音依舊帶著少年人的清甜,眼里卻只??菁沤^望。他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jiejie說她對不起爸媽,要我不要報仇,好好替她盡孝。她是自愿跳下去的。她說她的靈魂終于輕盈地飄起來了,她從rou身里解脫了,終于能抬頭好好看一眼藍天?!?/br> “但是,jiejie不知道?!睍r箏呆呆地望著韓集伯已經沒了呼吸的尸體,看著源源不斷的鮮血從溫熱的rou身里爭先恐后地往外流,把整個浴缸變得血腥猙獰,紅得刺目。 被浸泡在刺鼻到令人作嘔、滾滾蒸發的紅色血霧里,時箏的聲音沙啞飄忽,像夢囈一般:“jiejie不知道啊,爸媽已經死了,就在她自殺的前夜。在去找你為jiejie申訴公道的路上,他們被一輛肇事貨車撞得飛出十幾米,當場身亡。那時我正在寫作業,爸爸推著坐輪椅的mama對我說,兒子,我們出去散散步,馬上回來。他說了馬上回來的???可是為什么,爸爸?為什么我等了你那么久,你還是不肯帶mama回來?” “韓集伯?!睍r箏的聲音顫抖:“我的父母一生行善積德,爸爸是鎮里有名的醫生,經常義診治療拿不出錢看病的村里人,mama雖腿腳不便坐著輪椅,卻在院里支了棚子架起黑板自發地給孩子們上課。我jiejie那么溫柔善良,靠勵志獎學金讀完大學,夢想當醫生治病救人,多次去養老院照顧老人......為什么,為什么我們這么好的一家人卻會遇見你呢?難道不該好人有好報嗎?有公理嗎?你告訴我,這世界有公理嗎?!” “你毀了我的家庭、人生、理想,傷害了我所有珍視的、愛著的人。我所有的一切都已在那時煙消云散,留在人間的只剩一副軀殼,想著為家人爭個公道才茍延殘喘?!睍r箏撫摸著自己已沾滿鮮血的手,似哭非笑:“我都已經被毀了,為什么還要寬恕你?” ...... 繁華的商業街里車水馬龍,金燦燦的陽光下每個人的笑臉都像夢中的剪影一般朦朧美好,顯出仿若不真實般的柔美光暈。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位置上,龍泉集團的總部大樓似一個自廢墟之中立起來的巨人般靜靜肅立著,高聳如云的樓宇豎直向上,似要直沖沖地刺穿頭頂蒼穹。 大樓頂層的董事長辦公室里,身穿剪裁得當的灰藍西裝、一身冷肅氣質的年輕男人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黑乎乎的、螞蟻般細小的灰色人影,眼神清冷淡漠又似暗藏憐憫。他靜靜地在陽光下吞吐呼吸,像感受到什么一般抬眼定定地看著藍天,開口問道:“都結束了嗎?” “都結束了。時箏在得手后已跳樓自殺?!北彻獾暮诎道?,一道肅立的人影回答。 “那便把一切都收拾干凈,把他的尸骨收斂好,跟他的父母jiejie們葬在一處吧?!蹦贻p男人依舊抬頭望天。 辦公室里靜了靜,沒有走動的聲音響起。 “我不明白?!焙诎道锏娜藛枺骸靶l先生您既然選擇了復仇,為什么不讓我們動手讓時箏做?參與行動的人越多就越會走漏風聲,您還總幫別人謀劃。不論是想為家人報仇的時箏,還是被父親逼迫犯下錯事的韓世明,您都按照他們的意愿幫了忙......您為什么這么做?” 衛妄言定定站著,他沉默了許久,就在問話人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輕聲道:“因為他們需要?!彼D身,英挺俊美的五官因背光看著有些朦朧,堅定的身影卻顯出青竹般的堅韌不拔。他徐徐呼出口氣,仿佛埋藏在身體里許多年的郁氣也隨著這口氣散出,終于平靜地道:“他們都是被過去困住的人,只有徹底的了斷才能讓他們得以解脫?!?/br> “可這也就意味著行動會更快被警方偵查......我們已經被注意到了?!?/br> “連累你了,向陽?!毙l妄言抿緊唇。 衛向陽笑了笑,平靜地道:“這么多年來做下了許多禍事,我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沒什么人掛念。兄弟們都是信衛先生您的,他們的想法也和我一樣。一報還一報,我們都是背著血仇的人,做的事違不違法犯不犯罪,我們比誰都清楚。既做了我們也甘愿承擔。只是......” 衛向陽望著衛妄言:“您和葉家的那個先生呢?”他突然嘆了口氣:“衛先生,您不該招惹一個清清白白的人。我們這些人的世界,不該讓那樣的人接觸?!?/br> 衛妄言沉默不語。他好似被一記重錘擊中心口,有些承受不住地皺起眉,攥緊拳站在原地,面無變情的清雋側臉卻透著仿佛心碎般的絕望。 “我知道?!彼嫒堇涞?,仿佛不在意般冷漠開口:“我會盡快結束和他的聯系?!?/br> 衛向陽暗嘆口氣,心知此時的衛妄言不想身邊再有人打擾,什么也沒說便離開了。他和藏在暗處的許多兄弟都是衛妄言這些年通過各種渠道從地獄里帶出來的人,他們尊敬衛妄言,聽從他的號令,仿佛他是強大的鋼鐵戰士,永遠冷靜理智、無堅不摧。 可只有他這個負責聯系所有行動成員,活動在明處,作為衛妄言秘書的人才清楚,這看似堅強的男人雖總是表現冷漠,卻擁有多么熾熱濃烈的感情。他其實真的不忍心叫醒沉溺在夢一般甜蜜愛情里的衛妄言,可他也明知道,無論多么熾熱的感情都注定渡不過這個夏天。他們的不法行動已被警方明晰,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遭受法律嚴懲。 他們這些犯下了許多罪孽的人,終于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了。 走之前衛向陽回頭看了一眼,他看到寬大明亮的辦公室里,一向強大堅韌的男人蜷在沙發里把身體縮得很小,仿佛受了傷般抬起一只手靜靜捂住臉,卻什么話也不說。 他沉默著走出辦公室,步入電梯,望著樓層變動時閃爍的紅色數字,忽然感到了悲涼。他們這群亡命之徒,犯下重罪,藏在黑暗里不跟旁人接觸,別人只覺得他們冷漠,可誰知他們隱藏在心底的煎熬?像他這樣的人,即便是死了也只有兄弟們會覺得難過,并不會有旁的什么人感到惋惜,亦或者,人們只會生出犯罪者罪有應得的感嘆。 他從不怨恨命運,他少年時被凌辱虐待,身體近乎被玩弄的廢掉了才得以解脫,被人持著槍對準后腦預備殺死。他沒準備反抗,畢竟早前的反抗都以身上更多的釘子、傷口、鞭痕作為結束,他只覺得疲憊,心好似已經死了,已經感受不到活物般的跳動。 槍響的那刻他以為自己會釋懷,可瞬間涌上心頭的竟是強烈的不甘心。他恨,無比地恨!他想憑什么?憑什么這世界強權者制定法則,弱者只能屈服?世上那么多的美好,朝露陽光、愛情親情友情,他都不曾擁有。他的人生很短,只度過十四個年頭。青山翠柳很美,晚霞紅花也很美,可他都還沒來得及仔細看過,憑什么只能早早死去? 如果必須得死......他也不要死在這種骯臟、黑暗的地方!他想吃甜甜的蛋糕喝酸酸的飲料,寫很多的作業被爸爸mama管束,他想吃熱騰騰的飯菜睡溫暖舒適的床,品味暗戀的酸澀滋味,亦或和某個喜歡的女孩子告白......這一切他都還沒經歷過,難道要抱著遺憾死去? 作為孤兒他很小時就遭受了大孩子的欺凌,長大些還沒來得及被領養就落入人渣手里。在長久的折磨里,他頂著“性奴”的名頭掙扎著艱難地長大,好不容易盼到了被那些魔鬼厭倦的一天,卻被宣告只因他目睹了太多人隱藏的邪惡,必須被秘密殺死。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為什么死的人是他?為什么忍受著那些非人的凌虐盼了這么久他卻還是得不到想要的自由?他為什么得死?就因為他是弱者,被侵犯到如此境地也只能悲哀地含冤死去?為什么......為什么苦難要一窩蜂的全落在他身上?難道命運這東西也會持強凌弱,逮著個可憐人就狠狠欺辱? “砰——”槍響了。他咬緊唇,忍了一路的淚終于掉了。一切都結束了嗎?他問自己??上胂笾械耐闯⑽磦鱽?,他摸摸后腦那里依舊安好,沒有被子彈射出的血洞。但他分明聞到了血的腥味,回過頭,他就看到了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 男孩或許比他要大上幾歲,個子生的高挑纖細,容貌是他見過的人里最出眾的,他本該從未見過這男孩,可觀其面容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男孩的手里握著槍,那剛剛還用槍對準他的人已被這人用子彈洞穿大腦,徹底死絕。 見他木木呆呆的模樣,男孩把槍別在腰間不聲不響地走上前用力扇了他一巴掌,見他面露驚異才開口:“清醒點,我帶你離開?!?/br> “離開?”那時的他低低重復,朝思夢想的一個詞卻被人如此輕易地說出來了,對方又用遠超他們年齡的果決手段殺了人,他驚恐地盯著男孩,一瞬間竟像是看著個莫可名狀的怪物,感到說不出的敬畏與恐懼。 “是的,離開這里?!蹦泻⒏纱嗟氐溃骸拔倚招l,叫衛妄言,你叫什么?” “我......”他吶吶地有些臉紅:“我沒名字,他們、他們都叫我木頭?!?/br> “你家人呢?” 他仿佛被拆穿一般有些羞愧地低下頭:“我是從孤兒院里被他們買來的,不知道父母在哪兒?!痹捖?,他敏感地感受到了衛妄言的變化,面前這瞧著悍勇的男孩似乎有些難受地眨了眨眼,抿緊唇攥緊了拳。 “你無處可去嗎?”衛妄言低聲問。 這話一針見血,輕易地刺穿了他努力撐起的假面露出內里的真實,那時的他只覺得尷尬與窘迫,沒察覺到衛妄言看似冷漠的話里潛藏著的關心,炸了毛般狠狠反駁道:“那也不用你管!我是沒有父母,難道你就有嗎?” 話落他就后悔了。他不是惡人,不是故意要說些話刺傷別人,何況這個“別人”還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就是莫名地感到委屈,就好像一直抱著“我很好,我能撐下去”的念頭活著的他,忽然被人揭穿了現實意識到自己的人生有多么悲涼讓人絕望一樣。他也不想亂發脾氣的,可他就是......太委屈了。 經常接觸其他的性奴,他知道他能夠遇見的但凡長得好看的男孩女孩都是人渣們尋了各處的福利機構抑或偏僻村莊買來的無父無母、無人監管的小孩兒,有著一樣的可憐身世,背負一樣的晦暗人生。他不知這男孩是怎么來的,但想也知道在這里的他到底會經歷怎樣的苦痛折磨。 沉默片刻衛妄言開口了:“我有父親?!彼拿嫒莺鋈蛔兊贸劣?,像在承擔著難以言說的痛苦。后來他才知道,原來衛妄言之所以淪為性奴,就是因為他豺狼般的家人。此后他想為最初的失言道歉,卻已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了。 不給他再開口的機會,衛妄言干脆道:“我若幫你離開這兒,往后你就得跟著我幫我做事?!辈煊X到他眼里的疑問,衛妄言頂著張柔弱的面孔平靜地道:“我要復仇,殺了那群惡棍?!眱扇怂哪肯鄬?,衛妄言說:“幫我?!?/br> 他本想嘲笑這瞧著瘦弱孤單的孩子眼里的妄想,卻在看清對方眼里的傷痛后選擇閉口不言。那時他只是想:反正我也無處可去,不如就跟著他吧,怎樣都比一個人好,終究能混口飯吃。 他沒想真的為衛妄言做什么,最初選擇跟著他也只因為想要吃飽飯的自私念頭。 但他沒想到這人身上有著魔力。跟衛妄言呆的時間久了,好像他也褪去了懶惰懦弱變得堅定勇敢,擁有了堅定的意志與戰勝困難、必勝的決心。他漸漸把衛妄言真正放在心上,不是出于私情,卻比愛情、友情更難得,是一種類似信仰一般堅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