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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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夏,烏云壓城。 第一滴雨落在永安堂的屋檐上時,二樓診間外猛然發出一聲巨響,大堂內等待看診的病患們紛紛抬起頭,不約而同地看向被踹出診間的侍童。 傳聞中的大理寺鷹犬站在門框邊,緩緩收回了腿,面上帶著人畜無害的輕松笑態,露出兩顆頗具少年氣的虎牙。 永安堂內鴉雀無聲,柳知桀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森冷,“銬起來?!?/br> 同時,另一撥被派去驗尸的人,在王氏腐爛心口處發現了一根銀針,正是羅勝針灸布包里缺少的那一針。 羅勝當日下午就被銬回了獄臺,次日晏淳就親自去了趟刑訊堂。 晏淳看了眼堂下身著囚衣,面色平靜的羅勝,“羅勝?!?/br> 羅勝俯下腦袋,“正卿大人,王氏一案是我一人所為,我認罪伏誅?!?/br> “你分得倒清?!标檀镜?,“罪責暫且不論,只是前些日子少卿查了劉定春劉大人的官賬,其中有五十兩白銀不知去向,傳聞劉大人看中你與你父親,交往甚密,想必無話不談?!?/br> 劉定春給羅勝送錢,為的就是他那病重的父親。但沒有死證,只要犯人不開口,這就不能成為作案動機被寫進案宗里。 “既如此,你可知那銀子的去向?” “草民與劉大人云泥之別,劉大人怎會告知?” 晏淳點點頭道:“那便不用審了?!?/br> 他訊獄一向利落,像這樣只問一句就結案的情況卻很少?;氐酱罄硭潞?,柳知桀帶著判決草案來,忍不住問道:“正卿不再查查劉定春?任由羅勝做了替罪羊?” 羅勝是家中的獨子,他父親除他之外無人侍奉養老,依律當下是判不了死刑的,以笞杖懲戒后放回家去留存養親,待他父親去世后再判死刑。晏淳掃了眼判詞起草,提筆將杖一百改為杖八十,“人是他殺的,也算不得替罪羊?!?/br> “那劉定春,就不追究了么?” “不追究?!标檀驹谂袥Q書上蓋上官印,“不僅如此,還要將武佟的罪責降等,僅以傷人罪之,暫擬徒刑三年?!?/br> 柳知桀下意識覺得晏淳要做些別的什么,開門見山問:“正卿有何打算?” “兵部權勢滔天,暗中牽了不少線,陛下憂慮,誓要摘除武兆一黨?!标檀军c到為此,沒再說些別的。 既要連根拔起,最忌的就是打草驚蛇,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王氏與武佟的案子就這么結了,崇孝帝看過案宗,沒什么異議。倒是朝中起了些風言風語,說是大理寺正卿查了這么些時日才查出這么個結果,辦案水準大不如前,果然是年紀見長了。 這些說法傳進晏淳的耳朵里,他粗略想了想,也不無道理,畢竟他登記在籍的年紀,已快四十歲了。而正是因為他“四十歲”的年紀,頂著這張二十歲的臉,才更叫人在背后唾罵他是靠身體上位的“御騎”大人。 王氏案了結的第二天,晏淳在上朝時掃過李寄淵空蕩的站位時,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此人已經好幾天沒出現了。 難怪總覺得這兩日耳邊過于清凈了些。 后來才知曉,崇孝帝與太后以養神的理由將李寄淵扣在了慈寧宮,并且近期好像也沒有放他出來的意思。李寄淵作為崇孝帝最小的兒子,既不需要他繼承大統,也不需要他擔大任立軍功,將來封王立府,光是憑著太后的疼愛,就足夠分到一塊富饒安定的封地。 但這份清凈并沒有維持多久。 事發時,晏淳在大理寺當值,正要批閱李寄淵從慈寧宮送來的律法起草,還未看上兩行,就聽聞值房外有人吵擾。 原來是奉德來訪,傳晏淳進宮面圣。 問起緣由,竟是北境契丹國內起了事端,與端朝接壤的契丹斯柯城在一夜之間成了座死城,城民遭受殘忍屠殺,血流成河,尸橫遍野,老幼廢疾沒留一條活口。 斯柯城內,發現了端朝特有的民兵武器,契丹王大怒,當即就往國界處撥了五萬兵馬,以將北境堵了個嚴嚴實實。 柳知桀:“那跟正卿有什么關系?” 奉德面上頗有些為難,小心翼翼地瞄了晏淳好幾眼,“因著那日太子宴請時,契丹使當眾羞辱晏大人,契、契丹懷疑……” 懷疑他晏淳怒不可遏,殺了契丹使還不解氣,竟還要特意跑到北境去屠他一城? “放屁!”柳知桀氣壞了,“他們自個兒兜不住褲襠子,還要怪別人占尿炕?依我看就活該被屠,挫一挫他們的傲氣!” 晏淳斜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跟奉德進了宮。 奉和殿內已來了不少重臣,太子鴻也在,見他來了微微頷了頷首。 武兆和幾位將軍正在與崇孝帝商議邊防事項,晏淳尋了一處安靜坐下,聽了一會,大概明白了崇孝帝叫他進宮的緣由。 契丹被屠一城,民憤難平,契丹王誓不罷休,竟要北境三城來抵,否則就要同端朝斷絕來往甚至兵戎相向,甚至還送了通告來,要求端朝在十五日之內派人帶著議和書前往北境,而此人,只能是晏淳。 太子鴻道:“正卿主掌律法,與那些屠城的莽夫有何干系?何況屠城莽夫是何身份尚難定論,怎能輕易就去北境?” “即便正卿大人清清白白,當下必要先安撫契丹。而且真相未明,太子殿下怎就能擔保正卿的手腳一定干凈?”武兆如是說。 太子鴻一向待大理寺頗為友好,因著晏淳與崇孝帝的關系,對他尤其恭敬,是個講理之人。聽聞武兆這一番言論,冷笑一聲,“尚書大人,有您在此,正卿絕不會是屠城之人?!?/br> “行了,別吵?!背缧⒌廴嗔巳嗝夹?,煩躁地打斷了眾人的議論,“此事確與正卿無關,議和之人朕會另派人選?!?/br> “可是陛下……” “閉嘴?!背缧⒌酆浅馕湔?,“此事不許再提?!?/br> 一時間殿中氣氛有些微妙,雖說崇孝帝一向光明正大地偏愛晏淳,但現下畢竟事關國事,終究有些難以服眾。 沉默之中,晏淳起身,臉上沒什么表情,“尚書大人所言有理,議和之事,還是臣去吧?!?/br> 崇孝帝語氣中充滿了警告的意味,“北境兇險,蠻人早就虎視眈眈,此行兇多吉少,憑你這具身子如何能去?” 晏淳不擅騎射,在任十年連弓箭都沒有碰過,雖不是一點拳腳功夫不會,但刀劍無眼,他冒險前去,與送死沒什么區別。 何況,每月召寢的月圓之日快到了,崇孝帝又怎會輕易放他走。 話已至此,晏淳自不好再說什么,崇孝帝讓他進宮,無非就是要讓武兆一行人瞧一瞧他的態度,并非是他自己不愿意去,而是崇孝帝不肯。 崇孝帝這樣做,往自己身上招攬罵名,將晏淳護在他寬厚的羽翅之下,其實后者并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朝堂之人夢寐以求的天子庇護,在晏淳眼中,不過虛妄。 * 崇孝帝最后指了一位兵部的官員前去,是私底下悄悄派去的,并沒有通告,在次日晨間就起了程。 馬車在天空還未吐白之際出了城門,踢踢踏踏的馬蹄聲猶如擂鼓,踩在那兵部官員狂亂的心跳上。 晏淳細讀了一遍議和書,抬起眼掃了眼跪在跟前的人。 “議和書具細,皆是陛下的意思?” 官員抖了抖,應了句是。 契丹要北境三城作償,議和書上卻只寫了些銀兩物資賠償,再多的就是削減契丹每年上供的商稅,割城之事只字未提。 崇孝帝根本就沒想答應契丹的要求,之所以派這樣一位低品小官前去議和,其實就是抱著讓他送死的目的,其中不免有效仿契丹以契丹使之死反咬端朝的想法。 晏淳想了想,說:“你便在此處下車,此后遠走高飛,再不要回京城?!?/br> 契丹此舉明顯是沖著晏淳來的,不為契丹使之死,而是因為在太子宴席上他暗諷契丹王子成親丑聞一事。 果真是言多必失。 那官員哆哆嗦嗦地下車后,晏淳收起議和書,不料就趁著這空子,車廂內又鉆進來一人。 竟然是本應該被軟禁在慈寧宮的李寄淵。 他額角沁著細汗,應當是策馬奔來,將將追上。 晏淳頗有些訝異,“你怎么……” 他輕輕喘著氣,“早知您連父皇的話都不愿聽,就該先將您鎖在大理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