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放著輕緩的音樂，江棋就坐在秦擇旁邊，他有些暈車，不過好在秦擇車里沒有什么香水的味道，倒也不是那么難過。

    “你怎么看上去不是很開心？”秦擇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話卻是對他說的。

    江棋倒是不知道秦擇的眼睛竟然這么厲害，連他有意藏起來的情緒都能立馬看透。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秦擇一眼，有點含糊：“沒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不開心...很奇怪吧？”

    說完他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王川是沒有任何惡意的，可他總是會聯想起一些其他的事情。明明不是他自己的錯，可他最后傷到的卻是自己的好心情。

    他不想這么被他人影響的，尤其是這些“陌生人”。

    “我不相信你會無緣無故生氣，是不是有人說了什么？”秦擇追問。他上個星期去找江棋的時候看見了他的室友，那時候那個男人偷摸著跟隨他們的模樣讓他發笑。

    在那一瞬間秦擇知道這個室友一定會將他和江棋的事公之于眾，雖然沒有確實地證據，但他一定會自己添油加醋，將一切描摹地繪聲繪色。

    就讓他講好了。秦擇沒有阻止，反倒是有意無意露出一點親密動作，讓后面的男人看得真切。

    越是充足的惡意，對他來說越是有力的。

    再說，他巴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江棋是他的，好讓一些不長眼的東西自覺地滾遠一點。

    江棋沒有接話，以秦擇對江棋的了解，這樣多半是江棋不想暴露那個讓他不快的人。想著應該就是室友的事了，秦擇心中有數地轉換了話題。

    “等一下我們一起去買菜吧？我記得你這幾天也沒什么課，不如就現在我家住幾天好了?！?/br>
    放在以前江棋是不會愿意的?？赡苁鞘罴俚氖伦屗睦镉袀€疙瘩，再或者是他真的擔心自己的學業、熱衷于做實驗，總之秦擇多次提出都被江棋很快地駁回了。

    這次似乎又是一次例外。

    頭側著看向窗外的風景，秦擇余光看見的只是江棋白得發光的脖子，他本身都已經準備好再一次被拒絕了，卻沒想江棋點了點頭——竟然松口了。

    秦擇保證他不會給江棋反悔的機會。

    而事實也確實如同秦擇所設想的那樣，本來準備只是住幾天的江棋在秦擇的糖衣炮彈之下漸漸淪陷了，舒適的單間、安靜的環境和完成地差不多的學業，他似乎沒有太多時間需要往學校跑，這么在秦擇家里住著不論是從舒適程度還是其他方面，都算是遠超學校的。

    更何況秦擇拿出了最后的利器——他讓江棋去理化公司實習。

    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完全不容拒絕的條件。

    江棋外表絕對算得上是出眾的，在秦擇的喂養和精心照顧之下更為突出。

    實習的第一天是秦擇帶著江棋去的，按照秦擇原來的計劃，他準備將江棋作為自家戀人介紹給員工，江棋其實不需要干什么，只要在公司里待著就可以了。

    可江棋不愿意，他堅持認為自己過來是為了學技術、累計經驗的，他完全沒有必要靠著秦擇的關系，不但讓其他人帶著有色眼鏡看他，他自己也沒辦法從實踐中真正學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在這件問題上的分歧讓兩個人有點不愉快，但最后還是秦擇敗下陣來，他按照江棋所想，只是介紹了一下自己是他的學長，所以讓他來試試看實習生的生活。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明明愛得卑微的是江棋，可兩個人在一起之后，倒是秦擇把江棋捧在手心里面。

    這件事不是一次地給江棋帶來一些困擾。

    最初是在江棋和他在學校為數不多的朋友聯系的時候。

    那時候不知道是什么假日，又有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周末，他們幾個看似古怪的朋友突然有了一起聚餐的想法，地點在離秦擇公寓挺遠的大樓。因為是休息日，江棋沒有什么工作，自然是應允了的，出于對男朋友的考慮，他也誠實地將這件事告訴了秦擇。

    秦擇是爽快地答應下來的。

    那天下午秦擇公司還有點東西沒有處理完，所以江棋是自己打車出門的。

    幾個不太會聊天的人坐在一起，按照常人來說氣氛一定會很尷尬?？伤麄兙褪菬o比自然地維護這樣的感覺，所有人似乎都覺得理所當然，偶爾他們也會學著像其他人那樣吐槽自己十分討厭的同學，但更多時間會談論學術上的問題或者自己干過的什么倒霉事。

    至少江棋在這樣的環境下是快樂的。他不是那么需要朋友，但又不希望沒有，這樣的交際圈讓他很舒服，在保持距離感的前提下讓他也有了朋友。

    如果秦擇的電話沒有在半途響起來的話。

    秦擇是不怎么和江棋通電話的，在江棋不出門的情況下。因為江棋也沒有什么晚上外出的愛好，所以他也不知道秦擇對他的看管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程度、是不是有所謂的“門禁”。

    可現在只是下午四點，離他和朋友們見面開始的時間只過了兩個小時不到。

    在第一次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他并沒有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十分抱歉地看了看自己聊得正在興頭上的朋友們，他也聽得正開心，所以他自然而然地選擇了左滑，企圖用這種方式告訴秦擇他還在進行愉快的交流。

    可就像是聽不懂一樣，就在他掛斷的下一秒，鈴聲再一次地響起，還好他看到的及時，沒等它響兩下就再一次被他扼殺在了搖籃里。

    電話的鈴聲還在繼續。

    這是第三次了。

    幾個還在聊天的朋友終于受不了地停了下來，事不過三，電話響了三次打斷他們，對他們來說也是很掃興的事情。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停在江棋身上，江棋第一次在以為絕對舒適的地方體會到了如坐針氈的感覺。

    “是誰一直在給你打電話??？看上去應該是什么要緊事，你要不就接一下吧?！逼渲幸粋€人這么對他說。

    抱歉地點了點頭，江棋的笑有點尷尬：“好嘞，那你們先聊著，我馬上就回來?！?/br>
    十分狼狽地跑到了餐廳外面，他在看見朋友們又如同之前那般聊起來才松了口氣似地按下接聽鍵，里面傳來男人好聽的聲音：

    “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一瞬間江棋竟然不清楚無理的到底是誰。

    “我在和朋友聚會..想要告訴你沒有空接聽來著?！彼乱庾R和對面解釋道。

    “連接通電話和我解釋的功夫都沒有嗎？”電話那頭顯然是有點生氣了，就連語調都變得和先前不一樣，江棋有些著急地握著手機，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解釋起。

    “你知道的...我不是這么個意思...”他只能說著這些聽上去毫無意義的話。

    “行了，其實我也知道，”還好秦擇在他之前松了口，沒讓他變得難辦，“我知道你現在很忙，可能沒有空理我，但是你得給我回個信...至少你要讓我知道你在干什么?！?/br>
    聽上去倒像是兩個人身份倒轉了，江棋才是那個可以恃寵而驕的人一樣。從來沒有受過這種陣仗，江棋下意識順著秦擇的話走，他認同地點了點頭：

    “你放心，我錯了，我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br>
    “那你把你現在的地址發給我吧，我下班了，順路去接你?！?/br>
    江棋很想直接告訴他怎么順也是順不到這里的，可眼下為了照顧秦擇那已經受傷的心靈，江棋怕自己再不發位置，對方會以為這不是什么正常的朋友聚會，所以他老老實實地發了定位過去，又十分貼心地補了一句：“這里和公司根本不順路，你不用來接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去，到時候我打車就可以了?！?/br>
    他很欣慰看到了秦擇發送的“OK”的動畫表情。

    理了理衣服，他大跨步地朝著餐廳走去，再次體面地坐下，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那樣，他再一次融入了這個大集體。

    【我到了樓下，你什么時候結束？】

    半小時之后，在大家商量著接下來要去哪里玩的時候，江棋收到了秦擇的消息，這次他有所進步，不是電話，而是選擇了短信。

    可里面的內容卻讓江棋有點進退兩難。

    他本來是準備和朋友再去玩一下的，可秦擇說他已經在樓下了...他總不能讓秦擇這么一直等著他吧？

    【我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你要不先回去吧?！克m結了一下，還是想要多和朋友們見見面，而不是立刻回去。

    幾乎是秒回，江棋在手機快要熄屏的時候收到了男人的訊息：

    【沒事，你玩你的，我就在這里等你好了?！?/br>
    那一瞬間，感受不到特別的愛，江棋只覺得惶恐：他何德何能在這里玩著，讓自己的戀人在不遠處一直等著自己呢？

    他有嘗試過如同秦擇短信所說的那樣，假裝沒有事一樣繼續和朋友聊天、討論，可他的腦子卻始終松懈不下來，似乎他人還在這里，耳朵卻早就迷失了方向一樣。

    外界的聲音都被偷走了，他的世界寂寥無聲。

    “你要走？不是說要一起下去玩嗎？”同行的伙伴不理解地看著江棋，似乎覺得他最近哪哪都不對勁，怎么會有人聚個會看這么多次手機呢？

    壓根心就不在這里。

    “可能去不了了?！苯謇⒕蔚嘏e起自己的手機，有點不自在地解釋道，“我的戀人在下面等我，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br>
    基本上沒有談過戀愛的眾人臉上立馬露出了然的微笑，他們看著他，在表示理解的基礎上露出了艷羨：

    “你對象就在這附近工作嗎？還是正好來這附近玩呢？”

    “不是...他特地過來接我的?！?/br>
    “那她一定很粘你吧？你這才出來多久就跑過來找你，也把你看得太重要了點...”

    沒有空多做解釋，江棋只能認同地點了點頭，來不及多說什么，他拿起外套朝著電梯走去。

    秦擇還在外面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