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后，梁家書房。

    凌旭套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紐扣卡住喉嚨，緊貼著檢測儀。他難耐地咽了咽口水，趁著一個人待在房間里，笨拙地扯開領帶，又解了兩顆紐扣。

    書房有一個不大的陽臺，梁卓背對著他站在陽臺上，左手舉著手機，右手食指和無名指的指尖夾著一根香煙。

    房間里沒有活物，凌旭有些不自在，只能把目光全數落在梁卓的背影上，一寸寸地打量著梁卓的背影。

    梁卓沒穿外套，發絲被屋外的風吹得搖搖晃晃喝醉了酒似的。肩背寬闊，下面的襯衫被塞進褲子里，扭出一些輕微的褶皺，袖口向上挽了幾道，大臂中間束著一根黑色布條。

    剛剛穿衣服的時候，梁卓秘書也拿著類似的東西箍在凌旭手臂上，略微有些緊但是很有彈性，跟脖子上戴的冰冷冷的東西截然不同。那秘書做事一板一眼，像是拍賣場上的主持人一樣把那東西在自己面前展示了一圈，以此來打消凌旭的敵意，解釋道：“這是袖箍，用來固定袖子?！?/br>
    說完，秘書看了一眼凌旭皺皺巴巴的襯衫，吐槽道：“算了，襯衫夾我也不好給你戴，等你以后慢慢就明白了?！?/br>
    凌旭是個沒有經過社會化的人，對于秘書的很多話他都聽不太明白?，F在他看著梁卓，似乎有些明白原來同一種衣服穿起來的效果實在很不一樣。

    他確實是不喜歡的。作為一個被束縛了太久的人，凌旭恨不得把身上所有讓他感到約束的東西都丟掉?？僧斔吹胶谏隽鹤康难壳€，沿著曲線往下是挺翹的臀和修長筆直的兩條腿，凌旭又覺得有些口干。

    可能是背后的視線過于灼熱，梁卓轉頭望過來，對著電話里粲然一笑，兩指夾著煙送到嘴邊，一邊說話一邊從嘴里往外冒煙，毫不避諱地同凌旭對視。

    直白的四目相對是挑釁的表現，凌旭原本放松的狀態瞬間收緊，目光中流露出一股狠戾。他累得厲害，卻并不在乎多打一場。

    陽臺上的人掛了電話，背靠著欄桿輕松地抽完手里的香煙，才邁著步子走進來。

    “還挺人模狗樣的”，梁卓走上前打量了一圈凌旭，看見對方緊繃的面部肌rou，一手掐住凌旭的兩頰，“這么兇呢?！?/br>
    凌旭被捏得有些不高興，示威一般露出一顆虎牙，腦袋往后甩開了梁卓的手。

    “沒死在角斗場是你的運氣，說說你除了打架還會什么？”梁卓后退坐在書桌上，拿過記錄著凌旭個人資料的文件翻開來看，像是買回一件商品之后在仔細說明書。

    “唔，你的格斗成績還挺好，難怪北羅老板說今天有好貨讓我一定要去?！绷鹤苦洁熘?，手上翻得越來越快，最后下結論說：“除了能打，一無是處?！?/br>
    凌旭看著那只手，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找到了兩個人的不同點。自己的手因為常年受傷留下了很多疤痕，掌心的每一處都覆著一層薄繭，而梁卓的手又白又長，像是個頂好的裝飾品。

    如果這樣一雙手放在拍賣場，賣價大概比四百五十萬要高。

    凌旭盯著那雙手走了神，絲毫沒發現對方正皺著眉打量自己。那雙手微微下垂，凌旭的目光便追著手往下走，而后兩只手分開插進褲帶里，凌旭有些不高興地收回視線。

    書房門“咔”的一聲，一個不高的小男孩氣沖沖地走了進來，無視其他人一把抱住梁卓的腰。

    腰部略寬松的襯衫被束緊，掐得那把腰更細了。

    梁卓臉上陡然添了些溫柔的神色，笑道：“怎么，有人惹你生氣了？”

    梁云把頭埋進梁卓腰腹上，柔軟的頭發被壓得扁平，“今天在籃球場打球，來了群高年級的人把我們趕走了?！?/br>
    說完，梁云抬起頭，梗著脖子說：“不是我打不過，他們上學居然帶保鏢，我根本靠近不了?！?/br>
    梁卓叮囑道：“在學校不能打架。之前讓婁家那個小兒子照顧你……”

    “別提了，他那樣子，我一拳打倒一個。只會學習的書呆子，戴著副眼鏡，風一吹就倒?！?/br>
    梁卓看見不遠處的凌旭，說道：“那你明天上學把他帶上吧，反正留在我這里也沒什么用?！?/br>
    梁云似乎這才注意到書房里還有個人，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并沒有見過這個人，“這是新應聘的嗎，以前沒見過?！?/br>
    “角斗場買下來的，兇得很。不過他脖子上戴著檢測儀，還算安全?！?/br>
    凌旭插話道：“我不去……”突然，檢測儀開始緊鎖，勒得他臉色脹紅。

    不遠處梁卓把遙控器放在梁云手上，說：“遙控器也給你，如果他不聽話你可以任意處罰?！?/br>
    梁云看著凌旭狼狽地跪在地上喘著粗氣，連忙把檢測儀關掉。原本束緊的儀器慢慢松開，凌旭得救一般，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響動。

    “哥，為什么要這樣對他？”梁云有些不知所措，一個剛進初中的小孩子對這個世界的大多數都不能理解。

    梁卓拍著弟弟的肩膀說：“人跟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你要慢慢學會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br>
    “他本應該死在角斗場上的”，梁卓補充道：“北羅培養這群人，只是一種吸引貴客的手段罷了?！?/br>
    凌旭跪在地上遲遲沒有抬頭，只要脖子上還戴著這個東西，他就永遠要被這群人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