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是個孤兒。

    但幸運的是他擁有絕佳的天賦與運氣。

    因著如畫的眉目與天生的好嗓音，八歲上就被當今的南戲大家林晚渠收養了。

    之所以說運氣好，也是因為十年前林玖被收養的契機，不過是得益于林晚渠一次常規的受邀演出，結束后隨性游玩時的一場巧遇。

    一個平平無奇的春日，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男孩，在一個隨處可見的公園里派發傳單時，說了一句“謝謝您，請您收好?！?/br>
    稚嫩卻已顯動聽的嗓音不經意間吸引了林晚渠的注意。

    被收養后的林玖，很快離開了破舊的孤兒院，跟隨“師父”來到了繁華的燕城。

    師父林晚渠對他也并不十分關心，林晚渠是個清冷的性情，大約也只有在指點他唱戲時能跟他多說上幾句。

    從未有過親人的林玖看來，已是萬分珍惜。

    時光一晃來到了林玖十六歲，身旁的男同學先后都因青春期，嗓音變得黯啞難聽，千奇百怪。唯獨林玖，不知是先天的優勢還是得益于師父后天的養護，變聲期對林玖的嗓音不僅沒能造成什么影響，反而平添了些說不清的韻味。

    也是從那時起，林晚渠對林玖，才算真正的上了心。

    南戲自古以來都是極難傳承的手藝，尤其林晚渠唱的，是男旦。

    雖也先后收過幾個徒弟，但天賦不可強求，人心更是易變，真正守著林晚渠的手藝完完整整傳下來的傳人，竟只有林玖一個。

    如今林玖十八歲，因著“家傳”的功底，跳級在燕城戲曲學院念大三。去年起就已經跟著師父登過臺開過口，「靈玖兒」的名號也在燕城周邊一票老票友中小有口碑了。

    只等大學畢業，承了師父的衣缽，就能頂門立戶，再成了角兒，也就算出師了。

    按理說，他這一眼望到底的淺陋人生中，是不應該出現衛楚這個人的。

    衛楚是個富六代?；蛘哒f祖上官轉富累計到他身上第六代。

    過于深厚的家底，讓衛楚生下來就是在燕城這樣盤根錯節走三步就能碰上個大人物的地界兒上，也能橫行無阻的爺。

    要擱在舊社會，林玖是下九流的戲子，而衛楚應當是他見了大氣都不敢吭一聲的人上人。

    非要相識的話，或許也該是一個在臺上用功，一個在雅間兒聽曲兒，高興了打賞則個便罷。

    可這都2022年了，南戲早已非千百年前那樣盛行。

    衛楚更不是個有耐心聽人咿咿呀呀的主兒。

    本不該有交集的，偏又湊到了一處。

    要說起來，還是得講回到昨天。

    正巧，是林玖十八歲的生日。

    林玖沒課躲在宿舍里吃醋拌芹菜，為了養嗓子，這東西他從小吃到大，生日也不例外。

    一邊嚼著芹菜梗兒，一邊給師父回消息。師父沒什么大事，就是有個演出要去國外，一個多月不回家。林玖反正也是住校，叮嚀了幾句注意安全，就沒下文了。

    林玖瞧這馬上就要十點，準備洗漱睡了，宿舍的木門卻突然被撞開，室友吳潛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小玖兒小玖兒！快跟我走！”

    他們學院這一屆的學生一共二十三個，其中二十二個是學北戲的，南戲就他一個獨苗兒。所幸專業課教授是他師父掛的名兒，倒也不算很尷尬。

    只是這住宿安排上，就無法了。

    吳潛是個學武生的，精壯有力，寬肩窄腰，要是跟林玖站一塊兒，怎么看都看不出是同學。

    “去哪兒??？馬上十點了，我要睡了的?！?/br>
    學院的宿舍是四人一間，前年開學的時候有一個室友退了學，說是去演電視劇了，臨放假前另一個室友也申請了轉學，據說是覺得這行當沒出息，想去學音樂劇。

    現在這屋子里，只有吳潛和林玖倆人住。

    但他們關系并算不上好。

    吳潛見他轉身要去浴室，趕忙三步并作兩步抓住了林玖的手腕?？拷f道，“我發小弄了兩張夜色的門票，你今兒不是成年嘛，哥帶你去見見世面！”

    林玖不愿去，他從八歲跟了師父起，雷打不動的規矩是要十點睡覺的。哪兒能師父前腳剛走，他后腳就破了戒出去玩。

    但是……

    “夜色是什么地方？”

    “你別問了，車在外面等著呢！趕緊的吧！”

    男旦哪兒擰得過武生？何況武生還不由分說，抓了人就走。

    一輛SUV停在學校后門邊上，林玖被推上了車才看到車里還坐著倆人。吳潛也不介紹，大大咧咧的說了句“我發小”就加入了對「夜色」的激情討論。

    林玖在一旁聽著，默默收集信息，得出結論。

    哦，那是個聲色犬馬的地方——夜店。

    后來，就是鄉巴玖進城，巨大的音樂聲險些震破了他的耳膜，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甚至還有人摸了他的腰。

    他不敢大聲喊，費嗓子?？尚÷曊f話又根本沒人在乎。

    一同來的三個人已經開始花天酒地，只有他一個人與這地方格格不入。

    吳潛一開始還拉著他勸酒。左一句“你今天成年不喝一杯不合適吧”右一句“就一杯酒毒不啞你”，見他軟硬不吃后，也就掃興不再搭理他了。

    林玖其實清楚。

    現如今唱南戲的越來越少了，全國各地的戲曲學院逮著一個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尤其他靠山硬，又占了個家學淵源，在學校里少不得會占些便宜。

    平日里同級的同學就鮮少有跟他親近的，吳潛也是。

    要是那天他的嗓子真倒了，只怕吳潛背地里能高興幾個月。

    直到三人都喝大了，林玖跟著他們從人群中鉆出來，看了眼手表即將指向2的時針，終于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就是這個不合時宜的哈欠，他一錯眼沒看住，已經走不了直線的吳潛整個人朝他撲了過來。

    男旦哪兒撐得住武生？何況武生頭重腳輕，倒過來的時候根本沒收力。

    等林玖穩住身體艱難站好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那個在背后支撐了他和吳潛全部重量的汽車引擎蓋上，被林玖衣服的拉鏈劃出了一道十分顯眼的刮痕。

    “我艸這是布加迪吧？”

    “這車得多少錢？”

    “我他媽哪兒知道啊……”

    “估計車里沒人，跑吧？”

    “跑！”

    電光火石間，面前的三個男的，已經沒了蹤影。

    林玖差不多也明白過來了，今晚的“見世面”恐怕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不知道布加迪是什么車，聽他們說很貴。

    因此林玖望著微微晃動的車，手足無措站著等車主的時候，暗自算了算自己的存款。

    這一年登臺的演出費，加上他的獎學金，日常攢下的生活費，林林總總能有一萬來塊。也不知道夠不夠賠維修費的。

    只是……他就撞了一下，這車怎么晃了這么久還不停呢？

    大約半個多小時后，林玖終于等到了車主——

    從車上下來。

    是個濃妝艷抹的女人。

    來不及思索車主為啥在車上這么久不出來，也來不及考慮車主為什么明明在車里卻沒感覺到車被他撞得一直晃。

    林玖局促地，迅速上前，走到了女車主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

    “難怪攆我走呢，楚少這是…下一位都等著了？”

    「女車主」只瞥了林玖一眼，就回頭朝車里陰陽怪氣了起來。

    “趕緊滾?！避嚴飩鞒鲆粋€男人的聲音，有點兒冷漠的強調。

    「女車主」沒再說話，看著林玖冷笑了一聲，便扭著腰走了。

    剩下林玖愣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剛剛的女人可能不是車主。

    “要就上來，不上你也滾?！?/br>
    林玖聽著聲音，猶豫了幾秒，就上了車。

    后座本就不算寬敞，昏暗中林玖看到里面的男人衣衫不整，四仰八叉的倒在那兒，估計是喝多了，車里氣味也怪怪的。

    林玖皺著鼻子，整理了下思路才開口。

    “不好意思，我……”

    男人卻突然拽著他的手，將他整個人扯進了懷里，林玖后背一僵，男人的手已經伸進了他的衣服，在后腰處揉捏了起來，不多時便撫上了背脊。

    “內衣都不穿？這么急？“輕笑。

    粗重的喘息乍然出現在林玖耳邊，立馬就燒紅了林玖的耳垂，他想說些什么，唇卻已經被堵上了。一條靈活的舌頭猝不及防的伸進他口中，一番蠻橫地攪弄粗魯無理，卻攪軟了林玖撐在男人胸口的手。

    林玖活了十八年，莫說是接吻，就是跟人拉拉手都不曾。驟然被人摟在懷里上下其手，他整個人都懵的。

    毫無經驗的人總是會在激吻中難以呼吸，不多時車內就傳出了間斷的、難耐的、勾人的細碎呻吟。

    男人的興致似乎被這婉轉磨人的聲音挑了起來，終于將手伸進了林玖的褲子里。

    林玖懵懵懂懂，一時竟也忘了阻攔，任由對方長驅直入，轉眼就握住了他的命脈……

    隨后，一切都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玖被人踹下了車，伴隨著男人氣急敗壞的咒罵——

    “cao你媽的！“

    衛楚沒想到，溫香軟玉抱滿懷，正準備開動加個餐的時候，發現自己陰溝里翻了船，。

    此刻，衛楚的酒醒了，也他媽嚇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