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樣你還會愛我嗎
松谷雪也很清楚自己是個怎樣的爛人。 雖然在世俗的角度上看,他從出生的配件看起來就足夠稱得上成功,腦子足夠以第一的偏差值走上高中,臉也足夠他單純憑借這張臉走上人生巔峰。 但是怎么說呢,這樣的條件反而更加可以催化他成為一個爛人。 不知從何來的黑暗沉積在性格的地底,他需要血腥的刺激、接近死亡的威脅才能讓他感覺到由衷的快樂,想要毀掉自己,無數次地想,想要毀掉別人,在短暫的人際接觸中模擬著怎么用各種辦法殺掉眼前的人。 格外特殊的應該就是自己的幼馴染了。 漫長的相處導致的過分縱容,好像開口說出來就什么錯事都會被原諒……但是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為他知道這份交際的界限在哪里罷了,因為沒有真的踩到那個界限,因為他看到了界限在哪里,知道被世界、人群、你我包裹的關系的界限在哪里,所以才能把這份關系一直維持下去…… 如果要遵守規則才能繼續,那除了漫長的時間,這份關系好像并沒有什么特殊的。 于是低頭說話的時候,讀出他表情中的信任的時候,溫和如同漫無邊際的陽光落下的時候,雪也百無聊賴地想: 如果死者是最重要的人就好了,就是面前這家伙,能夠親手cao刀,或者在猝不及防的場合看到了對方的死,我肯定會難受得不得了,并且是現在模擬不到的痛苦,同時摧毀掉自身和對方。那多愉快啊。 這樣的想法好像在海洋里沉浮的葫蘆那樣按下去又冒出來。 幽暗的鬼火在黑暗中冒出來又消失。 暫時沒有實行,也許永遠不會實行。但是真的要下手破壞也不過在一念之間,何其脆弱且短暫的友誼。 只有松谷雪也知道松谷雪也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 雖然說有這樣一種可能,如果沒有那次事故,這件事不會發生,但是發展到這個場面也不怪任何人,只能責怪自己,甚至也不該責怪自己,不能后悔不能回望,只能就這樣走下去。 事情發生于一次失落古董的調查案件,他加入了調查的案子,并且在事件最后眼見到了被招致的堪稱神明的幻覺,看到的瞬間理智仿佛就在燃燒,有被關注到嗎,沒有吧,怎么可能是真的……總不能說是神明存在并且玩弄了他的命運吧。 ——那次事故最后導致了塌方,受傷的人住進了醫院,還有部分進了精神病院,他倒是意外地毫發無傷,反而得到了一個假期。 “毫發無傷”。 無論怎么回憶,源頭都只能從這里開始,從這里開始。但心里的再多揣摩也不能否認,他沒有被控制,只是變得更像真實的自己罷了。 回到家鄉度過假期,看到那個人的第一眼,對方突然松弛的表情,發自內心的喜悅,閑聊、短暫的相會、好像見到了舊友的幸福的表情,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被警局叫走,大概就是在看向那個轉身離開的背影的瞬間,這個念頭出現了: ——真實的松谷雪也,展示給他看的話,會有什么結果呢? 想要殺掉他所有重要的、認識的人,徹底地毀掉他現在的人生,最后的、最開始的一個就是自己。 會找得到嗎?是悠樹的話找得到。 千辛萬苦查到最后,知道兇手是自己,又會是什么選擇呢? 最后被發覺的自己,會被怨恨、唾棄、同樣徹底摧毀掉嗎? 這可不是道歉了學兩聲狗叫就會被原諒的事情哦。 但是……實在是想做。 屠殺、用過往的一切換來的血,染在手上,藏在兜里下樓的時候遠遠看到回家的桑古,在樓下聽到非人痛苦的咆哮,隔著兩層樓的怨恨痛苦無形地扎進心口,讓這顆流著骯臟的血的心臟砰砰直跳,甚至沒有想過逃跑,他想過收場,這個收場不以自己被發覺為結尾著實浪費。 他必須要被抓到,必須要看一眼那樣的桑古,以脫去友人的身份的形象,看一眼那樣的桑古悠樹。 只是因為松谷雪也就是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爛人而已。 ——最后他在那枚撕裂自身的子彈下微笑起來。 回答原來是這樣。 不會再被原諒了,不會再有柔軟的感情在他們之間了,原來是這樣的結果。 毀掉桑古悠樹、殺死松谷雪也,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著實愉快。 然后,另一個松谷雪也在停尸間醒來,他從死亡和瘋狂中被放歸,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洞開的胸口劇烈地疼痛著,血好像凝固在肺里,呼吸困難得好像要把他活活扼死在原地。 但他毫發無傷。 事情是誰做的?我做的。 順從的想法是誰虛構地放入腦海的嗎?并不是,只是我打開了某個想打開過的潘多拉魔盒。 還能夠尋求原諒嗎?不可能解釋地清楚了,我想過但是沒想過真的行動……好比“這塊地方爛了一點,那塊地方全爛了”,這么跟悠樹說的話,他會直接冷笑著斃了我。 ………… 他坐了幾分鐘,什么都沒想,手邊不知道是誰安置的全新證件,如果說神明真的存在,這局祂一定欣賞得很愉快。 而他也同樣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