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句話的嗓音是那么低那么緩，像樂團大提琴演奏時琴弓緩緩拉過弦時的低鳴，而最后一句陡然抬高的語氣和吐露出的氣勢，都叫顧云兩腿一軟，他屁股從沙發上滑下來，“咚”地一聲在地上撞了個響。

    一是剛剛怕自己露餡不得不高度警惕著，第二就是被男人那很有氣勢的兩個字給嚇得。

    對面傳來國王調侃的輕笑，用寵溺的語氣說“輕點兒，你跪這么響是怕證明不了自己很聽話是么？”

    他在電話那頭語氣那么輕松，卻像毫不知情那樣散發著撩人的意味，叫電話這頭的顧云心癢癢起來。

    這就是國王么，和人談話相處時總能輕而易舉把控局面，又無意或者故意的散發那該死的魅力。

    顧云在心里罵了個單詞：gas！

    國王那邊打火機咔噠響了一聲，他說：“現在乖乖回答我幾個問題?！?/br>
    顧云在家里只穿著條褲衩，光裸的膝蓋跪在木地板上，他上身習慣性的駝了點背，有些不舒服的輕輕挪動著腳跟，試圖讓膝蓋的受力減輕一些。

    “之前有過調教經驗嗎？”

    “沒有?！?/br>
    “有過自我開發的經驗嗎？”

    自我開發？顧云想起自己惡補的字母圈知識，腦子里蹦出來“擴張”、“自慰”等等的詞來。

    “呃……沒有?！?/br>
    “怎么發現自己是sub的?！?/br>
    這個問題顧云比剛才回答過的要遲疑很多，他有些磕磕絆絆的說，最終卻沒有扯謊來解釋，他說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話：“我是在網站里看到了您的照片，我很喜歡，您的每一張照片我都喜歡……”國王沒有打斷他，于是顧云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繼續掐著嗓子說：“很有力量、照片中的您很強勢，您的西裝、制服的照片我都保存下來，經常翻看，我還畫了很多您的畫……”

    可能是知道自己披著張互聯網的蒙面，就肆無忌憚、真情流露了。他在網站上看到國王的第一眼，內心就叫囂著想看更多，這是多么符合他喜好的人，強壯、高大，不怒自威，像最權威者坐在原地發號施令著。

    顧云怕疼，厭惡別人的羞辱，他自認為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卻在無數個孤獨的夜晚里壓抑著自己的心事，第二天又堅強的戴上嘻嘻哈哈的假面。他從小就欠管教，快奔三的年紀時才有這么個機會去試試被人掌控的滋味。

    他不屬于這個圈子，他不是抖m，受不了屈辱和虐待，他是那么怕疼，卻仍舊選擇無畏地闖進這個從未涉獵的領域。

    國王對著手機聽筒呼出一口煙，聽在顧云耳朵里像是對著自己的臉呼出來的，尼古丁氣味順著他的鼻腔進去，勾起自己蠢蠢欲動的煙癮來。

    “上身挺直，乖乖跪好親愛的——”

    于是顧云很聽話的把上半身挺得筆直，他挺著胸膛，感覺自己現在好像又開始擔憂了。國王那么專業的主人會收養外來的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嗎，他不是嫌帶新人很麻煩嗎？

    此時，什么墨簡什么墨總都被拋到腦后了，他把自己代入進小狗的身份里，跪在客廳的地板上，一只手舉著手機，另一只又緊張的扣著短褲邊緣，身子卻一動不動地挺得很直，儀態很好。

    他壓抑太久了，哪怕從來都只和女孩談戀愛，身邊的狐朋狗友也都以為他是喜歡女孩的。對成熟男人的渴望，兒時就有的，卻像顆種子一樣埋在土里，一個多月前才破土發芽的苗已經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沖上云霄，在這個夜里，顧云似乎完成了一種格外正式的轉變，他撕開了自己的保護外皮，更是撕開了緊緊束縛自己的蛹，正向一種未知方向奔赴。

    國王說了今晚的倒數第二句話，他的聲音很低，很平靜，在這個安靜的房間里給他帶來安寧和鎮定。

    顧云聽見他說：“你想要改變現狀嗎，小狗？”

    他聽見自己莊重地回答：“想?！?/br>
    他一直以來都避免這個想法，因為自己做不到，因為努力去做了最后也改變不了任何結果，付出后才發現自己對一切都無能為力的不爭現實將給他當頭一棒，打壓的他直不起背，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去做，混吃等死就好了。

    其實他很想很想改變。

    “那么第一個改變的是——現在就去上床睡覺，晚安?！?/br>
    國王聽著顧云也給他回了一句晚安后，掛了電話，直到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他才反應過來，按耐不住的上躥下跳著，露出成人以后幾乎沒再有過的孩子氣來。

    顧云激動的都快落淚了，他好像做了一件很厲害的事情，他第一次做成功了一件事，他怎么那么幸運呢，那么多評論里國王居然回復了他的，他沒有把那句話當成和別人一樣癡迷的表白，他也當真了！

    跪著的膝蓋硌的有些疼，他就屬于那種長手長腳皮包骨頭的類型，膝蓋骨長得突出，但他從那份疼痛里找出叫人欣喜的真實感，這些都不是做夢。

    他反復咀嚼著國王那句“晚安”，早睡，是國王給他的第二條指令，繼叫他下跪之后的第二條指令。于是他光速的刷完牙，最后乖順地仰面躺在被窩里，比自己平均上床時間早了兩小時。

    閉上眼睛之前他給墨簡發了條微信，還是用那種小拽的語調：

    ——墨哥早點睡覺，小心熬夜變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