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人知的小糊豆時期 (修)
張漾和許景初第一次見面還是三四年前。 彼時張漾還是個二十多歲沒被社會毒打過的中二青年,囂張又高調,就差沒把“我就這樣你打我啊”刻臉上;而許景初就更青澀了,將將過了17歲生日的他個頭還沒有超過張漾,臉上的稚嫩和面對外界流露的無措總總會引來大人們的關愛。 而張漾就不同了,他看著角落里抿著嘴笑的許景初,心里只想作弄逗逗他,誰讓他天生就看不得賣乖的人呢? 于是在那一次的綜藝錄制上,張漾逮住他的小口音,賣了個小笑點。 事后雖然阿哲警告他要他謹言慎行,但他不以為然,一個小毛孩子嘛,逗逗多有趣。 阿哲心想,你這“逗”跟平常的逗能一樣嗎,打小兒跟著稀奇古怪的人學這學那,就是不學點好。 休息室里,經紀人正在給許景初復盤這次的錄制有什么垮的點,小初立在經紀人跟前,一字一句聽的十分認真。 “喲,訓話兒呢,我沒打擾到你們吧?”門口突然出現一個腦袋。 有外人在,經紀人也不好再說什么連忙打哈哈:“張漾,你來了?!?/br> 張漾雖然是搞樂隊的但也不是光靠這一個吃飯,他年少時就進入了大眾的視野,到他這個歲數已經有個五六年了,早就闖出了名堂。 他不再只流連于舞臺,接綜藝反而多了些,也算是個綜藝老手了,而且多數綜藝導演讓他上了第一回還想讓他想第二回,無他,張漾的綜藝感實在太好了,他往哪兒一站嘚吧嘚說十句話里有五句都是梗,想讓人討厭都難。 有人說,他就該去天橋當說書的,嘴皮子溜腦瓜子快,賺的肯定多。 許景初側身看到進來的是張漾有些驚訝,他以為除了臺上那段互動,這個看起來熱情有趣的哥哥應該不會跟自己這個悶葫蘆有什么話聊。 畢竟,他說一句話就有人拍著手大笑,而自己做個自我介紹還打結巴。 “張老師,有什么事嗎?”許景初有些羞澀,也有些歡喜,這還是第一次有前輩在臺下找他。 張漾看小孩兒小小抿起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睛總有那么點嘴癢:“哎呦喂,叫什么老師,來,叫漾哥!” 在旁邊的經紀人一聽這話,頓覺自家的孩子有苗頭了:“來來來小初,你看張老師都說了,去,叫聲漾哥!” 這推銷員向外極力推銷商品的既視感讓張漾摸了摸鼻子,要不說娛樂圈看起來光鮮艷麗呢,實則也是個厚臉皮的活兒??! 接著他就看到那個叫許景初的小孩兒走到他面前,臉紅撲撲的,乖乖叫了聲“漾哥”。 還等張漾沒應個聲兒這經紀人“噌”一下從許景初身后走來,高跟鞋“噠噠噠”的清脆無比,只見她一把拽過許景初的胳膊又拉過張漾虛虛搭在褲縫上的手,還沒等兩位當事人反應過來,就將張漾的手搭在了許景初的手心上。 張漾:??? 許景初:……? 張漾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誰料經紀人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勁兒怎么那么大,將她蔥白的手也覆在他們交叉握著的手上,臉上凈是一片的喜慶氣:“張老師你看,我們家小初也才剛過了17歲的生日,還沒有成年,他在這個圈子里還太嫩,很多事也還不懂,我有時候忙起來連他們幾個都顧不得……” “所以,你看,你能不能幫襯一下我們小初……我們小初很聰明也聽話,就是有機會同臺的話帶他露露臉?!?/br> 說完這些話經紀人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她手底下十好幾個藝人哪能天天就圍著他一個人轉啊,如果,如果有了前輩愿意帶帶他的話…… 許景初已經傻了,他萬萬沒想到經紀人會這樣說。在少年人的心里,看人臉色已經多少難為情了,更遑論是這樣低三下四求人呢? 他悄悄看向張漾,其實也不免發現后者臉色一會兒青一會白的,估計也是沒想到他的經紀人能這樣說出口吧,會不會覺得他跟經紀人想的一樣…… 思及此,莫名被冒犯到的自尊也涌了上來,他嘴巴抿著一根直線,用力抽回手后干巴巴的說:“不用了李姐,漾哥……不好意思啊?!?/br> 這還是許景初第一次對他說不,經紀人頓時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 誰知張漾這個人聽到許景初的道歉后又犯什么病,幾步走到了他的身邊摟著他笑嘻嘻的:“哎呦,小初是害羞了,你看你看,臉都紅了……這有什么的,成啊,” 他看著比自己矮上一個眉毛的小孩兒:“以后我罩你!” 小孩兒的臉上頓時什么表情都沒有了,空空呆呆的,張漾心里還有些嗤笑:看把孩子給樂的,都忘記怎么笑了。 經紀人在邊兒上也樂滋滋的,原本還覺得小初這犟孩子不知好歹,現在可倒好,人家前輩都拋出了橄欖枝,許景初不該叫許景初,該叫許多運——許多好運。 誰都沒料到許景初呆滯過后突然流起了眼淚,止都止不住。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秋水似的黑眸涌出不停滴落,沒過多久,許景初的眼皮和眼下都泛起了輕微的紅暈。 張漾頭一次見十七八歲這么大個人哭,還哭的那么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心里十萬個“我草”猶如過境蝗蟲一樣,面上卻不顯什么。 經紀人一見自家孩子這么不爭氣又頭疼又慌亂,連忙從小桌上的抽盒里扽出幾張紙巾,一邊幫許景初擦著眼淚一邊低聲訓斥他:“小初你哭什么哭,這是好事兒,你怎么還哭了???” 張漾自覺自己該離開這兒,可他按捺不住這顆看戲的心,就硬著頭皮看向那個哭的安靜又柔弱的小孩兒。 啊呸! 什么小孩兒!他都17了! 張漾心里暗暗吐槽:我像他這么大的時候我要是哭絕壁是給人看笑話的,像話嗎這么大人還哭,還一言不合就哭哭什么啊真是……… 最后張漾給許景初下了一個定位:嬌氣! 過了有五六分鐘吧,許景初漸漸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但一開口還帶著哭腔:“不好意思……讓張老四,張老師看笑話了?!?/br> 張漾看著跟大兔子一樣的許景初是又好笑但還得憋住,可他怕一開口就噴笑出來,干脆就搖了搖頭。 許景初見張老師那么好說話一人也不跟自己說話了,臉上也沒有笑呵呵,心里別提有多難受,現在返過勁兒來才想起自己拂了他的面子,他不高興也是應該的。 可是,可是他不想張漾不高興。 “張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我想,”許景初急忙解釋,說著說著又帶上了哭腔,眼神卻嵌上了堅定:“我只是想靠我的實力獲得大家的認可,而不是去一味的刷臉當花瓶!” 張漾聽了許景初的這番話驚的挑了挑眉,他可沒想到現在的小年輕能有這種覺悟。 想想他在這么大的時候,不是在酒吧里當駐唱就是為了一個live house的演出翻墻頭逃課,最后被追丟一只鞋也要踩著襪子站在臺上…… 想到原先的破事兒,張漾又樂了,這回他是真真切切露出了笑容:“成了,你把臉擦擦,跟只小花貓似的?!?/br> 因為錄制節目多少都帶點妝,許景初這一哭可好,什么眼線眼影糊了一臉,又丑又萌的。 許景初默默拿過了經紀人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臉,再抬頭時就發現張漾有什么不太一樣了。 他看著他笑的燦爛:“行行行,你要用實力征服大家……到時候我肯定會在舞臺下為你鼓掌?!?/br> ……… 張漾這句話像是一顆種子,被春風無意拂過就落在了許景初的心里。 總有人會在舞臺下為自己鼓掌的不是嗎?可從張漾的嘴里說出來,那渾身的吊兒郎當也透露出一股子真誠。 只有經紀人在身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復雜的低下了頭。 ………孩子啊,張漾這話你聽聽就行了,別太當真——因為演藝圈里眾所周知,張漾的嘴,騙人的鬼,張漾的心,是尋別人開心。 時間一晃三個月過去了,張漾剛下車背著小包就與迎面而來的人打個了招呼。 “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挺好的?!?/br> 兩人邊聊邊往室內走去,絲毫沒注意到3樓窗戶有雙眼睛在看著他們。 許景初倚在窗戶臺上收回了視線,精致的面龐被陽光與陰影切割成了兩面,半晌輕嘆了一口氣。 許景初因為自己說出口的大話自動申請被圈進公司的練習室里,進行了長達三個月的封閉式訓練。 這過程很累很累。他靠在練習室里偌大的鏡子墻微微曲腿,額頭上的細汗已經順著臉頰和高挺的鼻子流到下巴,擼一把微長的頭發都帶著黏膩,輕微的喘氣聲在這空曠的房間里經久不息。 他抬手擦去已經流到脖頸的汗,又想到了那個人說的“你要用實力征服大家,我肯定會在臺下為你鼓掌?!?/br> 心里一想到這個人這句話,就變得暖暖的,就像小時候過冬天鉆進被窩里摟著燙心口的暖水袋那般踏實。 三個月時間的長訓一放出來就要去投入工作,是個人都接受不了,可許景初硬是休息了一天不到,就回到了原有的工作狀態。 無他,只因為他在擬邀嘉賓上看到了張漾的名字。 張漾……他是怎樣的人呢? 看到張漾名字的那一刻,他突然好像多了解一些他這個人,他經歷過什么,以至于他能跟一個只見過兩面的小屁孩兒許下那么大的承諾。 許景初是懷著激動又赤忱的一顆心去見張漾的。 他想,上一次見面是張漾敲開了他的門,這次他要先下手為強——他要主動去找張漾! 可在樓道里走著看到樓下的那一幕,不知是釋懷更多些還是失落更多一點。 經紀人不是沒有跟他隱晦的表達過這些,現在細想來,只怕演藝圈是個人都跟張漾是“好朋友”吧,而他自己,對張漾而言又是個什么角色呢? ………… 他站在走廊倚著窗臺,光與影同時落在他的身上,被精細描繪過的臉龐遠遠看去就像天使與惡魔同生。 “許景初……許景初……” “……喂!許景初!”一只大手從身后猛的拍到了他的肩膀,嚇了他一跳。 轉過身來發現竟是一臉狐疑的張漾,他的眉頭都皺在一塊兒,顯得多嚴肅似的。 許景初呆愣的狀態迅速褪下,不自覺的帶上了淺笑,烏黑明亮的眼里閃爍著什么:“張漾老師好?!?/br> 要是把這時候的許景初按上什么高冷人設張漾可是第一個不答應的,你看,多像一只溫順可愛的大白兔聳動著鼻子望著你,安安靜靜又不缺乏少年人的活力。 張漾被小孩兒這么乖的一面閃的晃了晃眼,心道這孩子怎么幾天沒見換了個人,原先那個調侃一句能臉紅半天的小孩兒去哪了! 怎么辦,張漾這欠兒吧唧的嘴又開始癢了,非得給人鬧個大紅臉兒才行:“哎呦喂,我可是不好呀——” 說著隔著兩步的距離就要倒在許景初的身上,得虧許景初手疾眼快一把把住了他,要不然這戲就得以“張漾 腦部受傷”登上熱搜為結束。 張漾一近身許景初下意識就想把人推出去,奈何前者扒拉的緊,張漾的手就到他身上纏著不松了,這么一時半會兒的許景初都不知道他的手該往哪里放了,這頭兒張漾還在那兒喊:“你扶我啊……”被他這么一喊許景初嚇得一把扶住了他的腰,等完全摸了上去他才驚覺。 張漾他……好瘦啊。 這頭兒張漾還在發揮著他的演技:“我過得可不好呀——” 張漾一副少年音色的嗓子,拖拉著長音就莫名有種撒嬌的感覺,許景初小小年紀那里見過這樣的前輩啊,本來就不善言辭的他又開始變小結巴了:“張……張漾老師怎么…過過得不好了?” “我就是過得不好!”張漾覺得現在這個姿勢太廢腰,于是又往前上了兩步,甚至還往前躥了一躥緊緊貼住了許景初,還順帶揉了兩把小孩兒的腹肌,吃了一嘴豆腐。 許景初在張漾手摸上自己那一刻就想把人推開,哪成想下一秒就聽吃了豆腐還賣慘的張漾又張嘴叭叭:“你都不問問我為什么過得不好嗎?” “……那那張漾老師為為什么過得不好???” 張漾從許景初的懷里抬起頭,語氣真誠又可憐:“因為見不到你,所以過的不好啊?!?/br> 許景初愕然低頭看向張漾,只看見了對方理直氣壯撇著壞笑的臉,可能是逐漸知曉了張漾這個人的作派,聽了這話也是呆愣了片刻才又輕推張漾讓他起身:“張漾老師,不要開玩笑了?!?/br> “我沒開玩笑,我說真的,” “怎么,你還不信?你可真會傷了我的心——” 張漾佯裝不高興了,手一推就把人推了兩步:“我可是為了你我才上這節目的,你還說我開玩笑,得,算我自作多情?!?/br> 說著張漾擺擺手就要走,卻被許景初拉住了。 他說他是為自己來的……張漾是為他許景初來的…… 一串兒絢爛的煙花在許景初腦海里炸開,炸的他說都不會話,炸的他下意識抓住了身前的人,炸的他渾身guntang的血液全都涌到了心口,把那個只有一拳大的地方撐的滿滿的。 張漾掙也掙不開許景初的手腕,索性沒好氣的低聲說了句“松開”,哪想就這也沒讓許景初松開手,草了,一來就想跟許景初這小子說說話,沒成想對方一臉的僵硬也就罷了,還挺無趣……真夠張漾郁悶一天的。 “對不起張漾老師,對不起……你別不理我?!?/br> 許景初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細聲道歉,張漾一見這場面就頭疼,他不是挺大度一人,只是一遇到這種情況再強硬就顯得自己太那啥似的。 “行了行了,”張漾一撇手上的爪子:“給我松開,松開?!?/br> 許景初這才后知后覺的松開了手,只是那雙眼睛還盯著張漾的后腦勺看。 可看了他半晌對方也沒有回頭,許景初暗暗心驚是不是張漾還生著氣呢,就想再近一步試圖跟對方搭話,可腳步一落張漾就轉過了身,兩人隔著一步的距離頓時無話。 張漾不想怎么樣,其實他心里多少也知道這小子根本沒有他說的那個意思,沒成想他的不經意一撇,就看到了許景初那一截隱藏在蓬松頭發下的耳垂—— 哎呦,紅了。 張漾樂了,笑呵呵的退了兩步,給了這小子一拳:“呦,你怎么還害羞了啊?!?/br> 許景初這才如夢初醒,急急從啞口狀態抽離出來,可那素來清潤的眸子里早已失了方寸,慌亂的低下頭不去看張漾:“對…對不起張漾老師……” 張漾覺得好笑:“得了得了,要真說起來也是我先開始的,你有什么對不起我的,是我先開的玩笑——” “沒有…沒有…”許景初下意識擺擺手,喃喃出聲。 “成了,走吧,錄制快開始了,這次你是不是有表演啊,準備的怎么樣?”雖然是疑問句,可從張漾的口里說出來,許景初老覺得他在哄小孩兒,也只能如小雞吃米般點頭。 “你最近是不是又長高了?”只聽漸行漸遠的兩人嘮家常似的對話飄散在空中。 “有…有一點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