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站在辦公室里，出神地看著窗外兩只在樹梢頭嬉鬧的麻雀。

    “顧景同學？顧景同學？”隔著一張桌子坐在他面前的教導主任拍了拍桌子，把顧景叫回神，“我剛剛說了什么你聽清楚了嗎？”

    顧景看著教導主任光禿禿的頭頂，面無表情地點頭，“聽清楚了?！?/br>
    “那我說了什么？你給我復述一遍?！苯虒е魅握f著就拿過保溫杯，扭開，吹了吹表面浮起的茶葉。

    顧景正面注視教導主任的眼睛，語氣沒有起伏，“勸退?！?/br>
    “哎，這怎么能是勸退呢？”教導主任一下扣住蓋子，“這叫休學，而且又不是休多久，就三個月?！?/br>
    顧景不說話，心里已經麻木了。

    不用多猜，這就是白染的手段。教導主任也是個奉命做事的，所以顧景對他沒什么怨氣。不過休學三個月，休完都放假了，還讀什么書。

    “我知道了?！彼f完，不再看教導主任抬腿離開。

    顧景往教室里走，下樓的時候正碰上給另一個班上完課出來的喻舒。

    “怎么了？”喻舒攬著顧景的肩膀，帶他去了人少的地方。

    顧景靠在墻壁上，平心靜氣地說：“教導主任要我休學三個月?！?/br>
    喻舒眉頭一蹙，“為什么？”

    “說我擾亂班級風氣?！鳖櫨半S口說道。

    喻舒眼底劃過一絲暴戾，“那你現在就要回去？”

    顧景點頭，見樓梯這邊的人多了，他站直身子往回走。

    喻舒走兩步把他追上，“那在家等我，晚上我買條魚回來，想吃糖醋魚嗎？”

    “想?！?/br>
    這時陽光從窗口傾斜跌進來，落在兩人肩頭。

    白染的腿翹在桌上，正在和朋友聊天，忽然桌肚子里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拿出來一看。

    【小叔】：搞定了

    看到這條消息，白染勾了勾嘴角，目光戲謔。

    顧景收拾好東西就走了。

    但是他不知道，此時網絡上慢慢開始醞釀一場血雨腥風。

    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微博用戶在微博上貼了兩條長文，一條是關于華瀾公司偷稅漏稅的證據，圖文清晰證據確鑿，另一條則是關于一個叫做白染的女生在學校進行的暴力行為。

    這條微博發出來以后，很快被許多微博大v轉發，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更有細心的網友扒出這個叫做白染的女生，她的親生父親就是華瀾的總裁，很難讓人不多想。

    喻舒晚自習過后，順路去超市里買了條魚才回家，他打開門，看到客廳里的燈關著，將買的東西放在桌上后往房間里走，發現最里面房間半掩著，床上隆起一個小包。

    他走過去，打開了床頭燈，看到顧景縮在被窩里，只露了半張臉出來。

    “阿景？阿景？”喻舒把被子扒開，用手捏了捏少年紅彤彤的臉頰。

    顧景蹙了蹙眉，不耐地側過臉，睜開了眼睛，嗓音沙啞，“幾點了？”

    喻舒摸了摸他的下唇，觸感軟滑，他俯下身含著顧景的下唇親一口才說：“快九點了，你要不要再睡會兒，我去做飯?！?/br>
    顧景眨眨眼睛，人還沒清醒，遲鈍地說：“不了，晚上該睡不著了?！?/br>
    床頭燈昏黃，把少年的臉照得溫軟。

    喻舒站起身，說：“我去做飯?！?/br>
    顧景的眼皮很乏，他又閉了兩分鐘才睜開，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看到顧云祁發過來了消息。他先點開了聊天軟件。

    【哥哥】：吃晚飯了嗎？

    十分鐘之前發的。

    顧景側躺著打字回消息。

    【顧景】：還沒，喻舒哥哥在做飯。

    顧云祁回道：我這邊能提前回來，估計后天吧

    顧景回：知道了

    忽然，一條推送的新聞，“華瀾”兩個字吸引了顧景的注意力，他隨手點開，切換到了別的軟件。

    等看完來龍去脈，顧景已經震驚了。

    現在網絡上一片罵聲，華瀾和白染這兩個名字頻繁出現在頁面里。

    這事情很大可能是喻舒做的，顧景想到原文里，顧云祁創業初期遇到了個刁難的老板，不僅看不上顧云祁的項目還在業內大肆辱罵。后來作者只寫了喻舒去找什么人打電話，然后這個老板就主動給顧云祁道歉，主動找到顧云祁合作。

    喻舒怕不是個什么人物？

    顧景搓了搓頭發，干脆起床穿上外套走出了房間。

    喻舒正把魚盛出來放進盤子里，余光掃到廚房門口站了個身影，他頭也不轉地說：“去洗手，準備吃飯了?！?/br>
    “…嗯?！?/br>
    顧景不知道怎么開口，心里有很多想問的，想問關于華瀾的事、關于白染的事、關于喻舒自己的事，但還是先洗了手幫忙把魚端出去。

    喻舒解開圍裙走出去，看到顧景還在玩手機，便走過去從后面擁住少年，“吃飯了，別玩手機?！?/br>
    他垂下眼，目光一凝。

    屏幕上顯示著“顧云祁”三個字，以及下面的消息。

    “你哥后天回？”

    顧景后背感受到青年胸腔在震動，點頭應道：“嗯，大概是吧?！?/br>
    喻舒不耐煩地嘆了一口氣，頭在顧景頸窩里蹭，聲音悶悶的，“怎么辦？我們只能偷偷的了?！?/br>
    顧景反手擼了把喻舒的頭，從他懷里鉆出去，“你以前不也是偷偷的嗎？”

    聞言，喻舒撇撇嘴，“那不一樣……要不我給你哥說了吧?！?/br>
    顧景坐到飯桌上，轉開話題，說：“網上那些東西是你發出去的嗎？”

    喻舒也走過去，坐在顧景旁邊，拉著少年的手玩，甚至沒有掙扎得就說：“對啊?！?/br>
    他很喜歡動手動腳，尤其是周圍沒有人的時候，硬是要和顧景有一點肢體接觸。

    顧景沒有抽回手，思索了一會兒，說：“可是能行嗎？那個熱搜不是一直被壓嗎？”

    網絡上雖然都是對于華瀾和白染的討伐聲，熱度在飆升，但是首頁完全沒有一點信息，被壓得死死的。

    喻舒把玩著顧景的手，語氣平平，“這就對了，前期壓得越厲害，后期才能反彈?！?/br>
    桌上的糖醋魚冒著騰騰的熱氣。

    顧景怔忪得看著喻舒的臉，問出聲：“喻舒，你是背后有人嗎？就像白染那樣?！?/br>
    話一說出，喻舒手上的動作頓住。

    顧景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反應，繼續說：“你只是一個研究生，哪里來的門路那么快就能收集到白染家里詳細的資料，華瀾的賬目，這些不應該很私密的嗎？還有網上的，為什么會一下子有那么多人轉發關注？”

    喻舒不緊不慢地抽出一只手支著下巴，眼底滿是笑意，“還有呢？還發現了什么嗎？”

    他看起來自信滿滿，讓顧景更加懷疑了。

    “暫時…沒了?！?/br>
    喻舒臉上的表情坦坦蕩蕩，他湊上前去，說：“親我，就給你講?！?/br>
    渾然不覺自己的行為有多欠揍，但是把顧景拿捏地死死的。

    外面萬家燈火點燃。

    顧景抿著嘴，沉默。

    喻舒撂下這句話，也沒指望顧景能真這么做，他正準備張嘴，卻見少年猛地湊到眼前，嘴角感到一抹柔軟，仿佛一片羽毛輕飄飄地滑過，搔得喻舒心頭酥酥麻麻的癢意。

    顧景很快抽身，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青年，“說吧?！?/br>
    喻舒愣住了，他低聲說了句話，然后揉了揉額角，語氣帶著不自覺的寵溺，但是說出的內容卻十分壓抑。

    這是系統給的劇情里沒有記錄的。

    喻舒的原身家庭不好，爸爸是個窮小子但有一張好皮囊，mama是書香門第，兩人在一起后，爸爸不甘平庸，不愿意過苦日子，就出去闖蕩。那時候mama懷孕獨自在家，生下喻舒后身體一落千丈。

    喻舒兩歲那年，爸爸把在外面勾搭的富家女帶回了家，mama被氣死了。

    爸爸名正言順地帶喻舒住進富家女的家。富家女的父親寵愛女兒，但不忍心看女兒跟著過苦日子，就安排喻舒的爸爸去公司工作，爸爸工作能力提升很快，慢慢在公司有了地位，現在直接當上了總裁。

    爸爸和富家女結婚生了小孩，有了新家庭，但是看著喻舒，他不由得想起了喻舒的mama，心中既愧疚又害怕，便在物質上滿足喻舒，還專門安排了助理照顧喻舒，平常幾乎萬事都順著喻舒。

    這次，喻舒手上的資料和網絡上的事，雖然多數是他自己親力親為，但網絡上還是少不了喻舒爸爸的幫忙。

    喻舒把聊天頁面給顧景看，是一個備注為“師弟”的人。

    “這個人是個黑客，華瀾的賬目資料就是他給的?！庇魇娼忉尩溃骸拔抑皫退愤^他女神，他欠我人情?！?/br>
    顧景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嘴唇張合，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喻舒勾了勾嘴角，臉上的神情淡然，“怎么了？心疼我？心疼我今晚就主動點?！?/br>
    喻舒早就不覺得該為自己的家庭感到悲哀，在他的認知里，父母只是給了他一條命，至于這條命該怎么活，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絕對不可能輕易交付真心，也不相信愛情，他覺得只要得到了就是自己的，哪怕手段極端，就像對待顧景那樣，

    他現在也是這樣覺得的，知道顧景并不喜歡自己，甚至算得上討厭、憎惡，但是他就喜歡看顧景有求于自己，逃不掉的樣子，死活都只能依賴他。

    顧景一瞬間的心軟蕩然無存，他板著臉，說：“那接下來呢？怎么辦？”

    “接下來就是警察的事兒了，網上的線放得差不多該收了?！庇魇嬲f著就拿出了手機。

    首頁幾乎一片飄紅，華瀾、華瀾總裁、白染、華瀾偷稅漏稅……幾乎每一個詞條都是針對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