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之後 二
訂婚儀式籌備到最後階段,喬望齊將整理好的規劃列成清單供漠不關心的白杉城過目,白杉城一眼未瞧,只問了一句話:「他那天什麼時候會來?」 「他」?喬望齊在白杉城手下干了這麼多年,以他精銳的職業敏感度,立刻察覺到這個「他」是在講某個特別的人,不是任何一個列在名單上的貴客賓。 他左思右想,溜過了右腦再到左腦,又觀察了白杉城臉上的情緒,依然不敢輕率得做出回答。 他只能不恥下問:「您說的他是指……?」 白杉城瞅著手里的浮動屏幕,神色如常道:「承雨?!?/br> 喬望齊怔了一下,否認道:「他并沒有說什麼時候……」 「嗯……」 白杉城似乎早就認定了會是這個答案,他沉吟了一會,果斷下令道:「讓他早點過來吧?!?/br> 還不待喬望齊做出反應,又聽到白杉城接續吩咐道:「這樣重要的日子,他還要換衣服,跟我是成對的西裝,再好好打扮一下……」 他忽地憶起了什麼,強調道:「還有領帶,還沒選好,讓他提前些日子過來挑,喜歡什麼樣的,就依他的意思,也給我一條同樣的?!?/br> 喬望齊雖是有所疑慮,大半年前,白杉城不知因何緣故跟穆承雨發生了嚴重的齟齬,這他是曉得的,白杉城當時正在氣頭上,完全沒有下達任何指示關於這場聯姻,穆承語占有的位置及角色。 這不是純粹叫他們做人手下的人為難麼。 但見白杉城態度如此理所當然,便也信以為真,或許兩人私下和好了呢!趕緊的待會就發通知給穆承雨,畢竟很久沒有聯系了,也不知道人家承雨哥愿不愿意來參加白大少的訂婚儀式。 然而這一聯絡下去,喬望齊心都涼了,怎麼打電話就是不通! 打給蔣瑜,對方也說一陣子沒見著人了,打去穆承雨現在任職的公司,那邊柜臺轉線的小姐也說人不在,總之就是找不到穆承雨本人。 又隔了幾日,喬望齊不得不把這事兒通報給頂頭上司,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白杉城正在試穿訂婚當日的禮服。 他身高腿長,身材精實而魁梧,平日里穿的定制西裝就已經非常奪人眼球了,這會換上了整套典禮式的晨禮服,布料升格至最高的檔次,劍領長擺,斜切至後腰,并以雙扣固定,隆重又不失設計感,尤其呈現在大貴族Alpha繼承人身上,越發襯托出人比衣服還要貴重。 喬望齊注意到白杉城除了身上試穿的物件,手邊還放置了另一套禮服,他定眼一瞧,發現是同一套布料款式的禮服,只不過尺寸小了許多,是為某個人特制準備的。 「怎麼了?」白杉城低沉的嗓音,喚醒了若有所思的喬望齊。 「白先生,穆哥并沒有說要來,我這幾日聯系他,都沒有聯系上?!?/br> 白杉城手邊換置袖扣的動作一滯,隨後又扯掉了手上這對鉆石袖扣,隨手丟置在珠寶盤上,低沉斥責道:「這稱呼是麼喊的?要就喊你承雨哥,不然就要稱呼他二少爺,才妥當?!?/br> 喬望齊怔了一下,瞬間反應不過來這麼大的訊息量:「二、少爺?」 白杉城松了松領帶,調整成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聽清楚了嗎?」 「是……是!」 白杉城擺擺手,讓喬望齊先退下。 他一個人靜滯在寬敞的辦公室里,對著準備給承雨的那套禮服不發一語,順手不經意得潤著布料的摺痕。 承雨的那套禮服,襯衫的袖口上,鑲別的是一對蔥綠色的透明寶石,非常襯托承雨的白膚,他早些日子,還沒跟承雨吵架之前,就親自到中美洲去找人從原石切鑿出來,再精致成素雅的款式。 除了袖扣之外,還有一對耳釘,也是同一塊綠母石切制的,原本珠寶商還問他要不要再切制一枚戒指,白杉城沒有要,原因無它,戴在承雨手上的戒指,豈能是白玉以外的顏色。 對於承雨不肯接電話這事兒,白杉城已經不曉得做何感想了……說是氣,也著實氣不起來,他已經氣了大半年,再氣就沒意思了,純屬跟自己過不去,無濟於事。 ……況且他上次氣急敗壞之下,出手確實是重了一些,任誰被這麼粗暴的對待,會不想理人也實屬正常。 只不過這盤千絲萬縷的爛帳,又有誰能夠解他的心頭之恨,除了穆承雨,沒有人能夠跟他共同擁有這個姓氏的榮耀,并共同承擔這個姓氏的孤獨。 遲了二十幾年,他終於能夠把這份禮物,正大光明得贈予到承雨身上,白巖畫永遠無法給予承雨的東西,他白杉城終於能做到了。 他拉開了浮動屏幕上的通訊號碼,撥了出去。 「嘟—嘟——」 仍是沒有人接聽,宋丹失望得將手機擱置在新裝潢好的吧臺上,喪氣似的趴了下來,瞅著一盆新發芽的紫花馬櫻丹發呆。 他在三個月前意外得收到了一家嶄新的店鋪,雖然沒有署名是誰贈送的,但宋丹曉得這是穆承雨送給他的,要他好好過著能夠自力更生,有人生意義及目標的生活。 他也不愿意讓穆承雨的心意白白浪費掉,辛勤不懈得將第二家咖啡鋪精心得規劃好,并趕在三個月內開張了。 他甚至以紫花馬纓丹為靈感,設計出一杯特調的咖啡,作為新開張店鋪的招牌,他想第一個讓穆承雨來品嘗,卻始終找不到人。 或許承雨哥已經在南方某個小城鎮,開了一間小畫室了吧……宋丹無法控制自己的臆想,他想著,承雨哥這麼喜歡花,肯定會很喜歡南方的環境。 宋丹歪著腦袋,輕輕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宛如瞅見了江南煙景,霧色撩人,穆承雨在春風中溫柔得微笑著,肯定是很開心的樣子…… 白杉城幾乎是耗費了一輩子歷練來的涵養及修為,才按耐住自己把藍鼎荷找出來痛揍一頓,并逼問他把承雨藏去哪兒的沖動。 不對,不是藍鼎荷把人藏匿起來了,藍鼎荷不敢,也沒有理由這麼做,承雨也不可能會答應的,白杉城并沒有喪失理智到把找不著承雨這件事捅到藍鼎荷面前。 喬望齊打了內線進來,仍舊是同一句話,承雨電話不通,公司也沒去,找不著人。 白杉城無心辦公,將接下來預定的會議給撤了,獨自到車庫取車,開去了穆承雨工作的地方。 他只身一人踏入了一座規模不大的寫字樓,大步流星得走向柜臺,單刀直入得表明他想要找穆承雨。 柜臺小姐見他衣著雖然低調,卻是極奢侈的名牌,態度氣宇不凡,雖然措辭有禮,卻擋不住周身雷厲風行的壓迫感,柜臺小姐不敢怠慢,撥了公司內線去請人。 短短五分鐘的等待時間,白杉城只覺得宛如度過了五個日夜。 人是請下來了,只不過腳步聲逼近,并不是承雨,而是一位打扮精實,梳著油頭的Alpha。 「您好您好,久仰久仰?!箘郝氏壬斐鍪?,低頭跟白杉城打招呼,白杉城看出了他是公司的老板,便伸出手,與他短暫交握一下,又收回來。 「我是來找承雨的,他人呢?」 劉昂試圖將白杉城帶往會客的沙發室,白杉城卻置若罔聞,只想從劉昂的口中探出穆承雨的近況。 劉昂識時務得把話說明了:「白大少,不瞞您說,承雨他不在這兒了,他半年前就辭職了?!?/br> 白杉城蹙起了眉頭,沉凝了一會兒,才又繞回話頭,問道:「是為了什麼原因?」 「貌似是想休息吧?!箘合肓讼耄骸杆f想要回老家休息一陣子?!?/br> 「老家?」白杉城揚高了語調,穆承雨哪來的老家,喪母後就住進他們家了,哪還有什麼老家。 不待劉昂琢磨出更多的話,白杉城已經頷首致謝,掉頭離開了。 這日他到燕京開會,結束會議後,他推拒了卓蒣薾幫他安排的酒店,搭了夜機返回湘城,他登機前就接到了下屬的匯報:沒有任何一個承雨熟識的人知道他在哪里,巧合的是,所有人與承雨之間最後一次的聯系都是截斷在白杉城出國研修的那個時間點。 「他住的地方呢?」白杉城半靠在椅背上,揉著太陽xue低沉道。 下屬答道:「穆少有在公司留宿的習慣,但據他公司的同事所言,自從某一個時候,他就開始會按時回家,也不是每天就是偶爾,好像是要回家做飯給人吃?!?/br> 白杉城閉著雙眼養神,糾結的眉頭卻泄漏了他的焦躁,良久才輕吐出一個名字:「墨秦?!?/br> 「是的?!瓜聦俸芰私獍状笊俚钠⑿?,忍不住捏了把冷汗,接續他的話說下去:「墨先生表示他確實有跟穆少碰面,最後一次碰面是在他個人舉辦的派對上,至於兩人說了什麼,墨先生表示那是個人私事,不方便透露?!?/br> 「派對是什麼時候的事?」 下屬乾吞了乾澀的嗓子:「大概六個月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