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白杉城前一陣子在匯集了朝野各方的勢力之後,強行推動了一條窒礙難行許多年的法案,他被任命進入科技部任職,而這一筆強勁而有力量的政績,著實令政壇這股渠水中重新染入了白家的色彩。 然而對於這位逐漸躍然紙上的政壇人物,大家除了欽羨白家門閥巨室,得天獨厚之外,茶余飯後最熱門的話題,自然是圍繞在這位外貌英俊、秉節持重的豪門接班人,其周身的花邊消息了。 白杉城對於卓蒣薾的愛戴,似乎超出了眾人的意料,連胡竹夫人一時之間都有點拿捏不住白杉城真正的心思。 他與狄家之間的合作,幾乎是只差最後一步,正式對外宣布結為姻親的情況之下,白杉城卻豪不避諱得將一位年輕貌美的Omega收為貼身助理,公然代他出席各大活動。 他雖然鮮少出現在媒體鏡頭前,然而被討論最多的,竟都聚焦在白杉城身邊那位穿著正裝的麗人,每每被鏡頭捕捉到,便會引起一陣話題旋風。 白杉城與他的貼身助理雖然形影不離,態度曖昧,但身為正牌未婚妻的狄小姐卻不見惱意,照舊以德大校董會的身分出席各大慈善活動及募款會,曝光度比白杉城還高調,她外型亮麗,口條清晰,名校畢業且臺風穩當,外在形象非常良好,一點都不輸給其他同個領域的Alpha。 在穆承雨的理解之中,白杉城從小到大身邊其實一直都不缺這所謂的鶯啼燕語,他雖然看上去冷酷而難以親近,但實際上他不太會拒絕其他人有意為之的明懷暗抱,這種昇華層次的調情手腕對於某些懵懂無知的Omega來說,簡直就是一股充滿馥郁麝香味兒的致命吸引力。 不過依他這次對於卓蒣薾的熱呼勁兒,倒是讓穆城雨想起了早些年白杉城沉迷於小明星宋丹那時候的模樣,兩個Omega同樣都生得絕色之姿,眉眼安良,談吐溫順,都是貼人心扉的漂亮人兒。 不同的是,宋丹這小孩兒傻了一點,還特別死心眼,都跟白杉城斷乾凈好些年了,仍不忘在穆承雨生日的時候傳來一封簡訊致賀,內容也很簡單:祝您生日快樂,六個大字,并署名宋丹。 說到自己的生日,其實穆承雨壓跟不曉得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在邦聯的律法規范里,隨然已經與時漸進,但仍然無法徹底改變Omega未婚產子的這項忌諱。 穆承雨從有記憶以來,相依為命的親人就只有他的母親,而他是到被白先生帶回白家收養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己以前是沒有正式身分的,他母親產下他的時候,并沒有跟向民政局作登記。 (這邊解釋一下,白先生是實務上收養穆承雨,但并沒有真的從法律層面收養他,所以其實穆承雨跟白家在法律上是沒有關系的) 他曾聽母親說過,在她妊娠期間其實并不順利,生產的過程也經歷了不少困難,她那時候是這樣對他說:「mama懷你在肚子里的時候,很辛苦很辛苦,因為你小小的又很虛弱,還好最後生出一個健康的小雨寶寶?!?/br> 他母親在分娩的前後身體狀況都很不好,生下承雨後就立刻昏迷了數日,以至於無法確定他正確的出生日期,只記得他是在初雪的那幾日出生的。 他身分證上的出生日期,還是白巖畫後來根據他的說詞推算出來一個妥當的日期,但對於從來沒有慶祝過生日的穆承雨而言,那只是身分證上的一串數字罷了,沒有任何意義,沒想到會被偶然發現的宋丹給記了下來。 今年再度收到宋丹的簡訊祝賀,穆承雨才赫然想起來,自己又長了一歲,不知不覺也過了而立之年,以前總會對未來的一年有愿景有目標,希望會改變,新的一年要更進一步,然而曾幾何時,新的一年對於穆城雨來說,變得只希望墨守成規,不要再有任何變動,穩穩當當得守住這一歲,并期許下一年也能如同今年一般。 穆承雨坐在空蕩蕩的餐桌前,發愣對著屋內唯一亮著的一盞燈,墨秦這幾日跑到安城了去會見客戶,并不會回來,整間屋子除了他的呼吸聲之外,了無人氣。 雖然到了晚飯時間,但他一點胃口都沒有,墨秦一不在,他更沒有下廚的理由,又想到今日好歹是自己名義上的生日,總可以任性一回,乾脆就耍懶了,也不逼自己吃東西了。 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白巖畫會端出一種深色的熱湯到他的房間給他喝,他小時候不懂事,人也傻,盼著白先生的時候傻,盼到了之後人更傻,張開嘴就讓白先生拿著湯匙一口口吹著往他嘴里送,後來才知道那湯根本是特別配制的中藥材,味道難喝到一般人是吃不下嘴的,也就他到現在還偶爾會惦記以前的滋味。 就是苦,也是暖的。 穆城雨一般是不會回復宋丹訊息的,原以為這孩子會像以往那樣只傳一封制式的祝賀訊息,沒想到隔了一會兒,又跟進了一封簡訊,內容是:「隨時歡迎承雨哥光臨我的店,宋丹?!?/br> 穆承雨憶及此,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軟了一下,便順手回了訊息:「謝謝,好的?!?/br> 對方像是驚喜得嚇了一跳,又不知道該作什麼反應比較好,沒隔多久就傳了一個笑臉的符號。 穆承雨睜開眼睛,緩慢得從黑暗之中找回意識,他躺在白杉城的臥室大床上,旁邊空無一人,臥室的空調恒溫,他即使未著寸縷,也不覺得冷。 他從床底下將散落的衣服套回身上,將青紫的瘀痕掩蓋起來,他的皮膚一直以來就是容易留下掐痕的體質,最近又更為明顯,白杉城只要稍微手重一點,就會留下紫黑的瘀青,頗為嚇人,要間隔許多天才會慢慢好轉。 好在白杉城現在久久才會叫他一次,他也有著是時間養身體,只覺得自己現在這身子好比泥巴作的,給白杉城搗爛了一回,再慢慢花時間捏塑回來。 他下了床,蹣跚得走向三米高的落地窗墻,他從剛才蘇醒過來後就一直感覺到窗外有一些異常的聲響,走近一瞧,更是聽到了嗚嚶的叫聲。 他打開窗門,赤腳踏了出去,外頭五度以下的低溫,一團黑色的小毛球縮在窗臺角落瑟瑟發抖,穆城雨蹲身一瞧,便認出小東西一雙尖尖的耳朵,以及一對淺綠色的瞳眸。 是一只迷路的小黑貓。 穆承雨嘆了一口氣,友好得伸出一只手,擱在距離貓咪一公尺遠的位置,野貓警覺性高,要是不小心被抓撓出幾道印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小黑貓老早就察覺到有人影靠近,亂糟糟的毛都豎了起來,瞪著一雙漂亮的剔透眸子,忽然看到一個雪白的掌心,在牠眼前攤了開來。 穆承雨維持著善意,蹲在低溫下等了好一會兒,感覺嘴唇都快凍到沒知覺了,才打算作罷,小黑貓卻緩緩得探出了小腦袋,輕手輕腳得蹭到了穆承雨的掌心前,牠伸出了一小段粉色的舌頭,舔拭了穆承雨一下,確認沒有危險性後,又斷斷續續舔了好幾口。 可能是餓極了,喵喵叫個不停,穆承雨心想冰箱里應該還有鮮奶,跟一些進口的空運水果,這些小貓應該都會吃。 「喵……喵……」 穆承雨也不曉得為什麼,這些小東西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跟他親近,以前胡竹夫人養的那只雪貓白菓子,對誰都愛理不睬,偏偏看到穆承雨就會過來蹭一遍毛,尤其是某次他把調皮的雪貓從樹上救下來後,從此白菓子就跟他形影不離,非常依賴。 小黑貓沒一會兒就頂出腦袋讓他揉毛了,只是觸手yingying刺刺的,感覺在外流浪了許久,穆承雨安撫了一會兒,便輕輕把貓給捧了,帶進了屋內。 白杉城雖然是馬癡,但對貓貓狗狗并沒有特別喜愛,他的馬廄里是會養幾條看門的大型犬,但都是給人看養的,從不見白杉城跟這些大狗們玩耍。 未經主人的同意就將小黑貓帶進屋內,穆承雨其實也拿不準白杉城會有什麼反應,大不了把貓咪帶進廚房偷偷喂飽了,再把牠放出去,這麼臟兮兮的模樣,橫瞧豎看都是要被男主人嫌棄的份兒,穆承雨決定按照A計畫將貓咪偷渡到廚房去。 哪知道連臥房都還沒走出去,就聽到浴室傳來男主人充滿磁性而帶著慵態的重低音。 「承雨,去哪兒?過來?!?/br> 一人一貓被嚇唬了一大跳,小黑貓甚至喵嗚的叫了一聲,承雨大驚失色,趕緊把貓嘴捂結實,呆立在原地不敢動彈,就怕浴室中的男人會突然踏出來把他們爺貓倆給處置了。 「噓?!鼓鲁杏晔疽庑『谪垊e嚷,并輕巧得將貓放到地毯上,他則是靠到了浴室門口外,對著微啟的門扉輕聲道:「我去樓下倒杯水上來,待會就過來?!?/br> 看來是不能帶著貓咪耽擱在廚房里喂食了,等久了白杉城可是會發脾氣的,穆承雨當然不是怕杉城發脾氣,是怕他無理取鬧,又借題發揮。 他轉過頭跟小黑貓約法三章,要牠待在原地不要動:「我去給你拿吃的,不可以亂跑,這里的主人很兇惡?!?/br> 他三步并作兩步得走下樓尋找食物,從冰箱里草草挖出一罐瓶裝奶,便趕緊又跑回主臥房,才剛打開門,就迎面撞上了白杉城高大又堅硬的胸膛,整個人踉蹌得就要往後摔去。 白杉城單手就扣住了穆承雨的腰肢,邪俊的五官不自覺就帶上了慣性的譴責,手臂這麼一收攏,才發覺空蕩蕩的,只抓到一把肥大的衣擺,腰都給他抓沒了,更是沒由來的一股惱意,低沉的音色直接就涌上了危險的意味。 「怎麼,才剛下得了床就能跑得像兔子了嗯?是嫌我沒讓你累著,還是就只是皮在癢欠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