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穆承雨何曾拒絕過墨秦的請求,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這次的沙龍舉辦在一座臨海的私人別墅,里頭來來往往穿梭自如的臉孔通通是政府高層干部,手握重權的人物,以及他們的秘書,下屬,伴侶或是正受寵的小情兒。 當穆承雨被帶領到別墅的最頂層,在一間富麗堂皇的交誼廳看到馮翊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感到意外。 馮翊依舊穿著一身貴氣而奢華的名牌西裝,他的臉孔菱角分明,英俊中帶著些許刻薄的銳氣,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茍,他的身材高挑,寬肩窄腰,從外觀看上去修身又精實,但穆承雨肯定脫下衣服的他,肯定是非常強壯的。 每接近一步,他越能夠切身得感覺到Alpha的壓迫感,不同於白杉城霸道又不容置喙的威嚴,馮翊把他信息速兇悍的一面包裝在儒雅的外表之下,又或許是馮翊已經婚配過了,他的信息素并不會強烈到影響身為Beta的自己。 「穆少,又見面了?!柜T翊率先打了招呼,極有涵養得伸出手。 「馮先生?!鼓鲁杏挈c點頭,趨步走到對方指引的位置。 「沒想到你真的會蒞臨我的沙龍?!柜T翊含著微笑道:「事先不曉得穆少的愛好,霏文麗特三零年的水晶酒,如何?」 水晶酒又號稱液態鉆石,而霏文麗特是歷史非常悠久的酒商,以前是壟斷市場的唯一家皇室供應商,而這十周年推出的酒又格外的稀有,幾乎都是要在拍賣會上才標的下來,這會被馮翊隨手就拿出來宴客,藍氏家業之盛大崢嶸,可見一斑。 「馮先生言重?!鼓鲁杏杲舆^繪滿彩飾的琉璃酒杯,卻只是擱置在指間,并沒有放入口中:「我比較好奇您答應了墨秦什麼事情,讓他百班說服我親來一趟?!?/br> 馮翊呵呵一笑,伸手cao控了一個面板螢幕,穆承雨背後有一面墻壁,墻上厚重的窗簾,緩慢得揭露開來,露出底下色彩斑斕的一幅巨大框畫。 「安蒂芬閣下的真跡,我答應了你的朋友,讓他親眼觀摩一次?!柜T翊徐徐踱到了穆承雨的身側,不急不徐道:「你也是藝術家,親臨畫作的感想如何?」 畫框里是一位穿著蔥綠色洋裝的少女,有著一頭淺棕色的長發,隨著微風任性得飄揚在艷陽之下,她踩著高跟鞋,兩三步踏上了石階之上,像一只輕靈的翡色雀鳥,白皙的藕臂往白葡樹梢延伸,意欲將被風吹到樹枝上的白色圓帽給拯救回來。 少女的身旁站著一位高大英俊的紳士,他穿著正統而穩重的西裝,頭頂上是一頂黑色禮帽,腰間匹配了一把寶劍,西裝的領口也鑲上了象徵親王的勳章以及寶石。 男人搭起一只手臂,給予少女支撐的力量,堅定而穩固得守護在少女身邊,英氣勃勃的臉孔上滿是愛憐與疼惜,既縱容少女的率性自由,又用沉默的力量將她保護妥貼。 這是安蒂芬非常著名的畫作<親王與妮熙>,畫中年輕英俊的Alpha,自然就是當時身為第一皇儲的龍菲親王殿下,而殿下細心呵護的少女,則是他的Omega么妹,最終放棄皇室身分的學者公主,翡妮熙殿下。 這幅畫將兄妹的血緣親情潤飾成有色彩的筆觸,有趣的是,公主殿下費心想要摘下的白色圓帽,很顯然不是她的兄長的,而那頂圓帽又是男士的款式,帽子的主人,自然就是創作這幅名畫的安蒂芬本人。 一副曠世流傳的名作,每個人讀出的顏色并不相同,在馮翊的眼中,這是一幅價值連城的收藏品;在墨秦眼里,他看到的是一篇令人欽羨而憧憬的童話故事;而在穆承雨的眼中,他只看到了愛而不得。 愛而不得。 馮翊壓低嗓音,將這段只存留在裱框之中的故事娓娓道來:「世人只看到畫作美好的一面,卻不知道皇族的故事多以悲劇收尾,就拿安蒂芬來說,他固然是歷史上唯一位名流千史的Beta王妃,親王殿下只愛美人不要江山,甘愿放棄繼承皇位的權利,只為了和安蒂芬相守一生,然而安蒂芬最後卻因為憂郁纏身,自殺而亡,據說他拿的是畫刀自刎,去世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br> 「如此見識,我受教了?!鼓鲁杏觏珣n傷,語氣淡然:「敢問馮先生,特地邀我赴約,所謂何事?」 「馮某內心有一事,好奇的我晝夜難寐?!柜T翊朗聲道,一副正人君子不恥下問的態度:「不知道穆少肯不肯為我解惑?」 這時,樓下開放式的挑高大廳突然傳來了一陣sao動,穆承雨聽的眼皮跳了一下,墨秦可是還在樓下,馮翊再怎麼張狂,也好歹是政府官員,應該不屑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威脅他。 馮翊像是猜透了穆承雨心中所想,莞爾道:「你放心,你既是我的座上賓,你的朋友墨秦自然也是我的貴客?!顾Z帶保留道:「若是真的不放心,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穆承雨警惕得瞅了馮翊一眼,三兩步便走到長廊上的欄桿,往下一瞅,竟看見了一個人,孤伶伶得站在大廳的鋼琴旁,他一手撐著鋼琴架,一手扶著肚子,六神無主得四處顧盼,非?;艔?。 穆承雨聞到了一股濃稠的Omega信息素,從樓下一路淹涌上來,甜膩的氣味彷佛要脹破了一般,四處在尋找宣泄的出口,穆承雨尚且是Beta,都感覺到直沖腦門的一股莫名暈眩,更何況是待在這棟屋子里的其他Alpha。 「反抑制癥候群?!柜T翊悠然自如得踱到了穆承雨的身側,他覆手而立,自制力強大到完全不受到信息素的影響:「一旦體內的恒定水平被永久性打破,信息素調控中樞受損,就很容易會發生這種情況?!?/br> 「要治療這種情況,只有兩種辦法?!柜T翊道:「一個是手術切除Omega腺體,但對於一個O而言,拿掉線體後,小命是保住了,但後半輩子就等於廢了?!?/br> 馮翊觀察著穆承雨沉重而復雜的神色,不緊不慢得接續道:「第二種方法,施打基因標靶藥物,藉由基因修補,去控制信息素的生成?!?/br> 穆承雨強忍著暈眩的不適,嚴厲得質問馮翊:「你到底想干什麼?」 馮翊態度坦率,兩袖清風,好像就可以解釋他設下這局骯臟的游戲,其背後的動機是合理的:「聽我解釋,這種基因標靶藥物打在不同性別的人身上,會有不同的效果,如果是打在O上,就如同我剛所言?!?/br> 他直勾勾得釘住穆承雨的眼神,像是釘住虎爪底下的幼鹿:「但如果用在B的身上,他會誘導你的身體生成Omega信息素,如果沒有引發自體免疫反應……」 他忽然傾身,低頭湊到穆承雨的耳邊,低熱潮濕的語氣,宛如黏膩的蛇信子:「我就能夠讓你懷孕?!?/br> 穆承雨氣極反笑,駁斥道:「這種荒謬又毫無根據的言論,居然會從邦聯一處中央首長的口中說出來,以現階段的醫療科技,要改變性別是不可能的,基因標靶藥物也從來沒有成功的案例,馮先生,你就跟我明說,你想要怎麼樣,才肯放過底下的人?!?/br> 「荒謬麼……」馮翊搖搖頭,惋嘆道:「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br> 不顧穆承雨難看的臉色,馮翊從容不迫得攤開了掌心,上面是一條玻璃管針劑。 「我的請求很簡單,我方才說的基因標靶藥物,想麻煩你注射一次?!?/br> 馮翊圍繞著穆承雨,低沉道:「這一支針劑比方才那杯水晶酒價格高出千倍,如果你成功打出了Omega信息素,就代表基因標靶是可行的,如果你失敗了,只是跟其他測試者一模一樣罷了,也沒什麼損失?!?/br> 好個冠冕堂皇的說詞,穆承雨冷冷道:「為什麼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