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穆承雨找到墨秦的時候,對方正雙手環抱著自己單薄的肩膀,孤零零得佇立在空曠的道路邊,穆承雨甩下車門就往他身邊跑,簡直恨不得能取代他在大冬天的室外受寒受氣。 「小秦,快進來車子里?!鼓鲁杏炅⒖堂摰糇约旱耐馓?,緊緊裹住瑟瑟發抖的人兒,他疾步摟著人往車子里帶,邊急促得問道:「有哪里受傷嗎,怎麼一個在大馬路上站著?」 墨秦坐上副駕駛座後,就悶悶不樂得抱著穆承雨的外套取暖,任穆承雨怎麼問,也不答話,穆承雨無奈之余,趕緊??吭诼愤呝I了一杯熱飲,讓墨秦握在手里保暖。 回到家之後,穆承雨停好車,便幫墨秦打開車門,卻見他遲遲沒有動作,細問之下,墨秦才撒氣似的瞪了他一眼,道:「腳崴了?!?/br> 穆承雨一驚,趕緊蹲下來要扶他出來,墨秦便抱住他的肩膀,要穆承雨背他起來。 穆承雨即使身材也不結實,但要抱起一位體格纖瘦的Omega還是沒問題的,他穩妥得把腿腳不方便的墨秦背到了他的臥房,把人放下後,先開起屋內的暖氣,又到廚房熬了一鍋黑糖姜湯,等端到臥房的時候,墨秦已經伏在枕頭上睡著了。 唉,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這樣。 穆承雨嘆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得走到墨秦身邊,把他挪進了棉被里,一邊慶幸自己挺會照顧人的。 以前念書的時候,他跟白杉城同寢,都是他一個人打點好租屋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 白杉城酒量不好,在外面顧及面子時常強撐著,穆承雨不只得不著痕跡得幫他擋酒,回到租屋後還得照顧醉酒後像一頭大型獸類的他,把他安頓好在床鋪上,幫他換衣服,擦拭身體,還得一口一口喂醒酒湯。 也是那段日子讓他鍛鏈了不少照顧人的方法,還有廚藝,將來他要是找到了終生伴侶,肯定能穩穩妥妥得把人呵護好,他做事情較真,一旦喜歡上誰,就會全心全力得對他好。 未來的事,穆承雨是從來都是不愿多想的,他坐在床榻邊,藉著月光凝望著墨秦精致的睡容,一雙柳眉輕輕攏著,叫人直想把那憂愁的重量給拂開,省的擾了美人的清夢。 他跟墨秦也是認識了很久了呢。 月光同樣鋪灑在穆承雨溫柔卻不自覺的嘴角上,淺棕色的發絲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就像那最甜美的糖霜薄片,總是裝飾著更甜膩的蛋糕,從不喧賓奪主,然而單獨拿出來品嘗的時候,才曉得原來它也是甜的,而且入口即化。 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希望能找另外一個人來分擔,而今晚,墨秦選擇了他。 他又何嘗不是脆弱的,所以他放縱自己能在墨秦的床邊多停留一會兒,來分擔他心中一直以來小心翼翼捧著握著怕碎了的小秘密。 隔天早晨,墨秦醒來的時候,穆承雨就在坐在客廳的沙發等待他起床,一見到他睡眼惺忪得踩著木頭地板走出來,穆承雨便到廚房把備好的早點熱過一遍,端到了餐桌上。 吃飽睡足的墨秦這才終於舒展了緊皺了一晚上的眉頭,他慵懶得靠在木頭椅背上,又嫌硬著嗑人,就要穆承雨去拿個軟墊來。 穆承雨又回到廚房收拾起來,墨秦托著臉頰坐在餐桌上,看著穆承雨忙碌的背影,頓生出一種這個男人既認真又可靠的感覺,他許是坐著無聊了,便嘟著嘴唇質問了一直對昨晚的事情緘口不問的穆承雨:「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問我?」 穆承雨聞言抬起頭,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小秦,你好多了嗎?」 「嗯?!鼓芈冻鲆粋€略顯孩子氣的表情,撇嘴道:「昨晚冷死了?!?/br> 「下次出了什麼事,早點打給我,要是凍出了好歹可怎麼辦?」穆承雨嚴肅道:「老是不把自己當Omega?!?/br> 「我這不是氣得都忘了嗎!」墨秦忿忿道:「我昨天氣一上頭,招手攔了計程車就走了,偏偏還遇到一個心術不正的司機,一直問我結婚了沒有,是不是跟伴侶吵架了等等性sao擾的話,氣得我趁著紅燈拉開門就走了!真是倒楣透頂!」 「什麼?」太過沖擊性的資訊全部疊加在一起,穆承雨不知道自己應該先驚愕哪一段過程:「你一個Omega大半夜的自己一個人搭計程車?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再怎麼緊急,打電話給我就是了,你一個人走在街上我都不放心了,還一個人坐計程車???」 「一個人坐計程車怎麼了,Omega不是人???」墨秦不悅道:「你明明就是Beta,這種古板落伍的大Alpha主義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穆承雨不贊同道:「小秦,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我心情壞著,你不要這時候同我說教?!鼓啬请p漂亮的貓眼向上一瞪,穆承雨態度立刻就軟了,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你到底想不想聽我說!」 「你說,我在聽?!?/br> 「我昨天回家了?!鼓乜聪蛞慌运厣膲Ρ?,悶悶道。 「什麼?」穆承雨再度驚愕出聲:「怎麼回事,你跟家里和好了?」 「我接到通知的時候,本來還對墨家存有一點希望,但他們何曾把我當作人看過了。不需要我的時候,嫌我出身低賤,把我當垃圾一樣,要我的時候,就把我當作印有墨家字樣的物品,隨隨便便就把我送了出去?!?/br> 「什麼意思,什麼叫送你出去?」 「承雨,你知道我這次回國的主要原因嗎?」墨秦直勾勾得看著他,表情有一種微妙的冤屈:「不是因為我接了工作,而是因為國外有個開汽車工廠的人對我死纏爛打,我受不了了,表姊才叫我回來避一避?!?/br> 「是個很差勁的人嗎?」穆承雨蹙眉道:「他沒對你做出什麼犯法的事情吧?」 「除了死纏爛打以外,其他都還好?!鼓剌p描淡寫,似乎連著墨都覺得煩心:「長的還成,家里也挺有錢的,就是個Beta這點糟心?!?/br> 穆承雨禁聲了一會,才緩聲道:「……Beta不好嗎?」 「嗯?」墨秦瞟了他一眼,勾唇笑道:「沒有不好啊,你以為每個Beta跟你一樣溫柔體貼啊,那個粗糙的男人啊,就只知道砸錢在我身上,我才不稀罕呢?!?/br> 「那你稀罕什麼?」穆承雨眼神婉轉,柔柔道。 「我稀罕自由啊?!鼓氐溃骸肝蚁矚g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想喜歡誰,就喜歡誰,我不是任何人的東西,也不是家族的一項商品,我就是我自己?!?/br> 穆承雨噗哧一笑,惹的墨秦斜眼瞪他:「你笑什麼?我很好笑嗎?誰像你一樣,這輩子就被白家給困住了?!?/br> 「怎麼是困呢?」穆承雨溫和道:「白先生對我的恩惠,我用一輩子來還都不為過?!?/br> 他又接續問道:「怎麼說你家里人把你當作商品了,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墨秦回歸正傳,臉上盡是嫌惡之色:「上個月吧,我和朋友到皇苑區那里吃飯,剛好撞見了我朋友認識的人,那邊一票人據說都是軍部的高干,我也不認識,就站在旁邊被介紹了一下,誰知道就被人記住了?!?/br> 「昨天墨家人找我跟一家子人吃飯,我一進包廂就看到了幾個穿軍裝的人,本來也不以為意,結果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他們是墨家特別邀請來的客人,這也跟我沒什麼關系,哪里知道,快要吃完的時候,墨曜極那老頭子突然把我介紹給其中一位穿軍裝的男人?!?/br> 「我一聽就滿肚子氣,原來這好端端的沒事叫我來吃飯,居然是想把我給弄到別人的床上,那兵痞子臉皮也厚的跟城墻一樣,開門見山就說想要親近我,還說什麼以結婚為前提,一點羞恥心都沒有,他加上昨晚總共也才看過我兩次!」 「你……你拒絕了吧?!鼓鲁杏暌活w心七上八下,被拋到空中,又急速下墜,最終腦海間一片空白,只能愣愣道。 「哼,我什麼性子你不清楚,何止拒絕,我當下就當著一桌子的人,當著墨曜極(墨秦的父親)的面前對他說,我已經被標記過了,有個三歲大的孩子,看他還敢不敢娶!」 「你這也……太……」穆承雨剎那被他的霸氣給驚呆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他。 「我說完就甩手走了,我發誓我再也不回去了?!鼓叵袷墙鈿庥窒袷琴€氣道:「結果我氣急敗壞得出來攔車,只叫司機盡管開走,也沒注意到底開到了哪里?!?/br> 「也太可憐了,」穆承雨擔憂道:「但下次要是真的氣極了,也別再隨便招車,打給我便是,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趕到?!?/br> 「哼,也沒有下次了?!鼓毓闹橆a,像是氣憤難消:「怎麼盡是些爛桃花,我是不是該去轉轉運,去個霉氣?!?/br> 「你有考慮跟某個人結婚嗎?」穆承雨這瞬間實在很想問出口,他也差點脫口而出了,只是最終還是煞住了,像是害怕剎車失靈了一般,臨崖勒了馬。 「你現在住哪里?」穆承雨改口問道:「我送你回去吧?!?/br> 「沒,也就是住朋友那里?!鼓氐溃骸父∧氵@里是一樣的?!?/br> 「哪里一樣,我這是舊屋,我平常一個人粗糙慣了,怎麼能委屈你窩在這里?!?/br> 「也是?!鼓匦χ揶硭骸肝艺f你,好歹從小也是在白家那種貴族中的貴族中長大的,怎麼就過得……這麼隨便,我看白杉城隨便一條毛巾,都頂你這整間房子?!?/br> 穆承雨笑道:「我好養活,哪里有你們這些貴公子嬌氣的毛病多?!?/br> 「欸,我可不是什麼貴公子,別把我歸類進去?!鼓嘏牧四鲁杏甑氖直骋幌?,以示抗議,輕率的一個舉動,就足夠穆承雨忡怔悸動許久。 穆承雨心想:只能說Omega這種生物啊,真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