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17
17 容放隨意地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手指轉著那個茶杯,看向我,“杜兄弟怎么一點都不意外我會找上你?!?/br> “普通人都能從你的眼神看出你有事找我?!?/br> “杜兄弟果然是好眼神?!笨滟澋脑拸娜莘拍菑埾鞅∥⒙N的唇里面說出,并不能讓我感到喜悅,反而像是給了我一個警告,眼前這個用笑顏蓋住所有表情的人是個危險至極的人。 “容放,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能再放松下去,整個人處于一種隨時可以暴起的狀態,但我心中并沒有太多的把握可以在容放手下脫身,生下夢兒虧損的氣血還沒有補全,又要對上一個不知深淺的人,但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要帶你走,拿你換一個人?!比莘庞挠牡卣f著。 一瞬間我便猜到他要拿我換誰了,他要換蒼,換那個被小修掐住了命門在他手下為奴為婢的蒼。蒼的命門是林鬢云,并非眼前的容放,容放為什么還要為了蒼奔波。 我沒工夫深想下去,因為碎裂在容放手里的茶杯碎片成了容放投擲出的暗器,還有那些被他由內力凝結成冰箭的茶水,它們圍繞在我的周身,堵住了我所有可以躲開的方向,然后讓一塊尖銳的碎片奔著我的xue道而來,深扎rou里。 被點xue只會帶來昏沉而不會是現在這種頭疼欲裂的感覺,茶里大約是下了毒,而這種毒我中過,是小修為了控制我下的毒,想來給小修出謀劃策的江湖人便就是容放了。 既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為何容放會想著去撕破臉臉皮呢? 我帶著疑惑在昏過去之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睡吧,睡醒了我就拿你跟你的寶貝弟弟換我的親親?!?/br> 再醒過來之時,臉上一陣的悶熱,像是糊了一張潮呼呼的油皮,分外不透氣,讓人想要揭開,可是我有心無力,手腳還是不能動彈,就像是迷藥的藥效過了,可xue道卻沒有解開。 漸漸地我能聽到一些聲音,像是拉長的呼喝聲,鞭子抽空的刺啦音,伴隨著哞哞的牛叫,雖然還不能完全看清周遭景象,但我也能猜到我現在躺的地方是在一輛牛車上。 趕車的人突然停了車,轉過身湊近了我,于是在我的上方出現了一張臉,焦黃的面皮上一雙掃帚眉,一對下搭眼,一層又一層的褶子訴說這是一個經歷過無數風霜的中年人,不知道被多少煙土嗆燒出的沙啞嗓音透露出關心,“醒了呀,來,喝點水?!?/br> “嗯...”因為不知眼前人的底細,我并不接受眼前人遞過來的水囊,看向四周沒有看到容放的影子,最后我才又看向了趕車的人。 我知道容放有易容的本事,模仿別人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眼前的人大抵上便就是喬裝打扮的容放。他真是一個怪人,我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的底細,他還跟我玩把戲,裝相裝上癮,路上與別的人家碰上就會說我是他的婆娘,要送我去縣城看病,別人贊他是個好相公時,他還會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像是真的沉浸在去扮演這樣的一個人。 在范陽縣城的城門口,容放把同樣的說辭說給守城的兵卒聽,兵卒看了看容放拿來的路引,給容放放行,最后還好心地跟容放講,西門大街上開了一家醫術很好的藥鋪,診金也不貴,可以去那里看病。 容放雖然聽到了,趕車的方向卻是相反的,這是去往我家的方向,他像是極為熟悉周邊的環境,手上的動作有條不紊,該從哪里進去,又該從哪里出,分毫不差。 “你很熟悉這邊?!蔽覇査?。 “自然,在你被文振帶走之后就是我裝作你那個短命的媳婦在你爹娘面前盡孝,每一日陪你娘親買菜走熟了?!比莘挪辉傺b出之前粗啞的嗓音,恢復本音,手上的鞭子抽在牛背之上,咩咩叫的牛兒往前又奔出了一小段,來到一座府邸前。 “想要進去嗎?”容放指著掛起來的寫著杜府二字的匾額明知故問地問著,而我看著眼前熟悉的光景,心里不免有些近鄉情怯,不敢上前??粗疫@樣一幅畏手畏腳的模樣,容放把車又趕了起來,趕到附近的客棧,要了一間房。 進了房之后,他直接把我扔上床,然后去了屏風之后的浴桶里,洗去他那一身臟兮兮的打扮。攪弄的水聲里混雜著拉伸骨骼的脆響,過不了多久就從屏風后走出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不著一片衣。氤氳的水汽環繞著凝脂一般的雪肌,像是騰起一片霧,如夢如幻,才能襯托出那如神只一般的容顏。 走的近了就會發現那并不是白璧無瑕,雪白的肌膚上密布了無數的傷痕,細長的粉白痕跡像是瓷片上皸裂開的紋路。 沒有擦干身體的容放就這樣來到了我面前,帶著潮濕的熱氣,替我弄掉了臉上的偽裝,他捏著我的下巴,問我:“你說我明天要用哪張臉去見文振呢?” 他自說自話,“林鬢云?不行,他沒有這個膽子逃跑,跑到蒼的面前求救,他只會瑟瑟的發抖?!?/br> 容放的臉上適時出現了林鬢云天真怯懦又害怕的神色,過會又蛻變成他慣有的笑容,“還是用這張臉,一個不出世的高人為一對苦命鴛鴦出手,幫他們從壞人的手里脫身?!?/br> 他好像在編排一段戲文,我們所有人都是戲臺上的人,要在明天去演這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