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半推半就的人生
十. 第二天文蕤再來看蔣正州的時候,帶了釋迦果,他在家里切好以后裝在保鮮盒里。他自己覺得釋迦太甜,并不喜歡吃,但蔣正州好像一直以來就喜歡這種口味單純的東西,可樂、西瓜之類的,純粹為討好味蕾而存在,復雜的東西好像總是要比簡單的東西顯得高級一些。 用保鮮盒裝好的水果是蔣正州對有錢人最初的想象,他從小到大吃水果,最多就是用水洗一洗,連皮也不削,直接對著啃。文蕤帶來的水果總是仔細的切成小塊,不會有籽和外皮,連橘子上白色的橘絡都剝的干干凈凈。 “醫生讓你盡量多吃東西,光靠輸營養液不夠的?!拔霓ㄒ娛Y正州吃的很慢,知道他食欲不會太好。 蔣正州點點頭,隔了一會兒又說:“已經花了多少錢了?” 文蕤猶豫了一會兒,感覺還是告訴蔣正州比較好,就如實說:“五萬?!?/br> 五萬,蔣正州想,這大概是他兩個多月的收入,兩個月間沒有休息,身體被幾十個人進入過,換回來的錢也只夠自己在醫院里躺一陣子的。 那些在cao場上奔跑的歲月里,他真想不到,自己未來是被錢壓垮的。 “小蕤,爸爸mama很少管你,也從來沒有替你擔心過,但是這個事情讓我們覺得,我們是不是對你的教育出了問題?”文蕤想到昨晚mama的話,心情復雜起來。 “爸媽,他就是我初中時的好朋友,現在生病了沒錢治,我想幫他一把?!蔽霓ê透改钢g的相處方式更像朋友,父母這樣嚴厲的問話讓他很不自在。 “小蕤,借錢不是問題,性取向也不是問題,但你應該清楚會所工作是個什么性質,爸媽不是看不起他,但我們確實不希望你和這種人深交?!?/br> “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蔽霓ň锪司镒欤骸跋嘈盼?,我沒讓你們失望過吧?” “我們也不全是擔心你?!拔霓ǖ膍ama往沙發上一靠,說:“你想幫忙他,也有能力幫忙,這很好,但是mama建議你不要發展出其他的關系,你們是兩條路上的人,容易傷害到他,你懂我的意思嗎?“ “還有,小蕤,你在申請副教授職稱吧?我聽說你們學院今年只有一個名額,五個人在搶,這個時候是不能出事的?!彼陌职钟盅a充道。 擁有一對太聰明的父母,有一個惡劣之處就是他們會在自己做出一件事的開頭時,就替自己做出完善的分析,文蕤想。不得不說大部分時候他們的分析很正確,他的生活從來就缺少盲目的探索。 譬如現在,文蕤還只是沉浸在初次察覺自己對蔣正州的愛意的迷蒙感中,還沒有和蔣正州往下走多遠,父母就已經分析出了他們的結局,讓一切變得索然無味。 “嗯,我有分寸,你們別擔心?!拔霓ㄓ行┤鰦傻男α诵?,掩飾掉心中隱隱的不快。 “好,這個事情先不說了,家里做了你的飯,要不要住一晚上?” “好,吃完飯再看一部電影?!蓖砩习⒁滩辉?,文蕤勤快的擺碗筷和熱菜,腦子里卻不受控制的想著他和蔣正州的那一頓有些不歡而散的晚餐,突然覺得那個晚上的氛圍近乎于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庭。如果這樣一個家庭的的確確的存在就好了。 看完電影后,文蕤回自己長大的房間里睡覺,書架上還有他高中時的書,可惜他并沒有留下任何有關于蔣正州的紀念品。 剛剛十點,蔣正州說不定還沒有睡。文蕤在這時很想聽聽他的聲音,猶豫了一會兒,撥通了電話。 “晚上怎么樣?”文蕤問。 “睡了一下午,現在睡不著,在看?!笔Y正州的聲音壓的很低,應該是怕吵醒病友。 “什么呀?” “說了名字你會笑我的?!?/br> “你這樣說我也想笑?!拔霓ǖ淖旖巧蠐P。 這句話以后他們之間出現了一段短暫的空白,但并不讓人覺得尷尬,文蕤聽著電話那頭不大清晰的呼吸聲,有些惡趣味的說:“你快點治病,等你好起來我們再來?!?/br> “找個酒店,現在就可以?!笔Y正州的語氣平靜的好像宣讀公告。 文蕤想到蔣正州細長的腰身的觸感,想到蔣正州麥色皮膚覆蓋著的薄薄的肌rou,隨著他的動作緊繃又舒張,甚至顫抖,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克制自己的躁動,又開始后悔為什么自己要這樣說話,像個老嫖客一樣。 “等你病好了再說?!?/br> “你想要的話,我都可以。我先掛了,等下護士來查房,她不讓我玩手機?!?/br> “好,明天見?!睊鞌嚯娫捄?,文蕤躺到床上,窗簾沒有拉,能看見月亮,今天是滿月。剛剛應該讓蔣正州去看看月亮的,那句詩怎么說,天涯共此時。 蔣正州晚上才發現銀行卡里多出來的十萬,他沒有轉回去,以小五的性格是不會收的,而且他的確需要這十萬塊錢。 他和文蕤十幾年不見,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交流起來還是像熟稔的老朋友,明明他們當年連朋友都算不上。 文蕤還想要他,蔣正州在掛斷電話的一小時后還在因為這件事情開心,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看著窗外的月亮想著那晚的滋味,又臉紅起來。在會所里做了這么久,居然還會因為這種事臉紅,被同事知道肯定要被嘲笑的。 文蕤對他真的太好了,好到他滋生了一些非分的揣測。如果真實世界可以像故事里一樣美好,那他希望文蕤也是愛著自己的。他常常zuoai,可是愛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看來自己的運氣也不算太壞,只要文蕤在,好像就什么都不用怕。蔣正州看著月亮傻笑著,把中學時的事情又拿出來回味了一遍。 除了經常胃疼和吃不下東西以外,持續了兩個月的基礎治療對蔣正州來說倒是難得的愜意,除了吃、睡、玩手機以外,就是等文蕤來看他,和文蕤說話。 他甚至已經積攢了告白的勇氣,要告訴文蕤,他從十三歲,cao場上遠遠的那一個對視開始就喜歡上文蕤了。 但他還來不及開口,這樣的日子就猝不及防的結束了。 一封檢舉信寄到了文蕤的副教授職稱評定委員會,舉報文蕤作風不正,出入情色會所,嫖宿男妓。信中還附上了那個男妓的大尺度照片,瘦削的身體被捆成放蕩的姿勢,臉上流著渾濁的jingye,以及文蕤出現在會所前臺的監控截圖。 同樣的內容也被發在了校內論壇和微博上,很快在全校范圍傳播開來。 “文老師,這上面的內容,請你給出一個解釋?!?/br> 文蕤在實驗室帶研究生做項目時,一個電話突然把他叫到了院長辦公室。 他一頭霧水的趕了過去,院長把檢舉信推到他面前。 他看到照片時,就大概猜到發生了什么,一股寒意順著腳底往腦袋里沖。 “事情不是這樣的,這是我初中時的同學,我找他是因為有事,我沒有嫖娼?!蔽霓樕l白的辯解道。 “小文啊,我不管你有沒有,但你被留下了出入會所的證據,我也提醒過你,這個副教授的職稱很搶手,讓你這段時間注意一點?,F在舉報信已經傳的到處都是了,刪帖都來不及,不僅是對你,對我們學院、甚至學校都有著很惡劣的影響?!痹洪L揉著太陽xue,無奈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