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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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云崢要療傷,小白不能待在他身邊了,云起又要照顧新來的小師弟,最后被挪到了云湘和云柔兩個女修的房間,兩個女孩子很喜歡威風漂亮的小白,大半夜不睡覺,還在小心地清理小白身上被巖石劃破的傷口。 “你也是有點奇怪,怎么總是從天而降,這次還連累的師兄?!?,云柔小聲嘟噥。 云湘也說,“可不是,我們還以為你會保護好師兄呢,誰知他比你傷得更重了?!?/br> 小白趴在爪子上,沒認真聽姑娘們的抱怨,眼睛依舊睜得很大,在昏暗的房間里像兩個燈籠。 那個陸少爺…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是黑色的話,他差點就以為見到了三殿下。 他一直無法修回人形,自然無法知曉天宮諸事,只能一直跟著望涯峰的人,有人照顧,又可以安心療傷,最重要的是,還可以看一下那個人。 只是看一看而已,他一點也不在乎,他們之間的塵緣早就斷了,現在就等上面隨便哪個下凡找到他,就可以回天宮了,到時再問三殿下的事也不遲。 耳尖一癢,又是這個傻姑娘在玩他耳朵。小白不滿地哼聲,云湘才悻悻地收回手。 云起瞧著陸大少爺,怎么看怎么新鮮,拉著他問長問短,“失魂癥到底是什么感覺,你真的從剛出生就是失魂的嗎?”“從前的事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嘛?”… 陸憂躺在床上靠里的位置,兩手規矩地搭在被外,嘴角總是微微勾著地,眼一眨不眨地看人。 “是的呢,都沒有印象?!?/br> “那你為什么會說話呢?”,見陸憂似是不解,云起繼續道,“如果你什么都不記得話,現在應該如同嬰孩一般,牙牙學語?!?/br> 陸憂恍然,“我也不知道呢?!?/br> 得不到答案,好奇的云起有點失望,“所以失魂癥到底是什么,有人說是魂魄來不及投胎,也有人說是魂魄被精怪收走了,聽說枯山和大光明寺有人會治,本來你的母親——算了,不提這事?!?,云起怕他傷心,忙打哈哈,又吹滅蠟燭,小聲哄著,“睡覺吧,師傅說要幫這個鎮的人驅魔,明天肯定又有得忙了?!?/br> 黑暗中,只有兩人平穩的呼吸聲,陸憂忽地說道,“師兄,你們是怎么遇到小白的?” “這個啊,”,一說這個,云起便精神了,繪聲繪色地說起在長青鎮的遭遇,“…就在慈織法師把我們送出長青鎮之后,師兄本來還想回去給那兩個人報信的,誰知小白突然就從天上掉下來了,還砸中了師兄?!?/br> 陸憂輕笑起來,“原來如此?!?/br> 云起說,“其實我們都有猜過小白的來歷,估計是某個世外修士養的妖獸,又通人性,又有本事,這一路上,只要它嚎一嗓子,那些妖魔都會嚇得逃命?!?/br> “而且小白特別喜歡師兄,只給師兄一個人摸?!?/br> 陸憂微微轉身,手臂支著腦袋,雙目含笑,“果然有趣?!?/br> 云起沒看到他的神情,又說了許多云崢的悲慘身世,其實他也是枯山出身的,不過一出生就因為身上的黥型胎記被逐,許堯那時還是枯山弟子,心腸出名的軟,見不得小孩子受苦,于是漏夜下山把被丟在河邊的云崢抱了回山上,找了個罕無人煙的山洞藏了起來,一藏就是十年。 “后來這件事被發現了,枯山長老大怒,便把師傅逐出師門了?!?/br> 惆悵地說完這些往事,卻沒得到回應,云起扭頭看去,暗夜下,陸憂的眼睛已經闔上了,眼睫長長,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好看極了。云起有些臉熱,小聲道,“睡得這么快?!?,沒人陪著聊天,他也開始困了,不多會,也閉上眼,陷入沉沉夢鄉。 第二天一早,許堯果然畫了一堆符咒,準備幫小鎮驅魔,云起捉了把頭發,和云清打了一會眼色,云清才無奈地小聲道,“師…師傅…” “???” “其實不用這么麻煩的,”,云清咳了兩聲,“把小白領出去溜一圈,什么妖精都會嚇跑的?!?/br> “...不能吧” 云起也一個勁地點頭,“真的,小白可能是神獸?!?/br> 許堯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木樓梯嘎吱作響,轉頭一看,剛好和小白的大眼睛對上。 昨天看還一副要死掉的樣子,現在竟然全好了,說不定…真是個神獸? 小白冷淡地朝他點點頭,以示問好,然后自覺地走到桌子邊,低頭去舔云湘特意給他準備魚rou粥。 許堯說不出話了,神情呆滯地坐到桌邊,拿起一個饅頭,也不吃,看著小白發愣。 云起突然哎的一聲,“陸師弟還沒起來,我去叫他?!?/br> 小白兩只耳朵一豎,警覺地抬起頭。 不多時,云起果然把陸憂拉下來了,陸憂換上了望涯峰弟子的裝扮,白衣青腰帶,長發束在腦后,本來普通的裝扮,偏偏他穿起來就有飄飄若仙之感,小白看得毛發倒豎,疑竇叢生。 “小師弟現在應該叫云憂了吧?!?,云湘也跟在后面下來了,笑嘻嘻地說道。 許堯道,“名字不過是一個稱號,憂兒自己喜歡就好?!?/br> 陸憂話不多,徑自走到小白對面的位置坐下,拿了塊甜甜的糕點,慢吞吞地咬。 “小白為什么總盯著師弟看?”,云起奇道。 “小白也喜歡盯著師兄看,說不定它就是喜歡好看的?!?,云湘十分篤定。 “可小白是公的?!?/br> “公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嗎?” “這——” 許堯頭疼地說,“閉嘴吧,我好像沒教過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br> 小白沒有理會那些莫名其妙的對話,陸憂身上沒有仙氣,沒有妖氣,按理說,它應該放心才是,但詭異的是,他也沒有人氣。 他吃幾口糕點就會喝點水潤嗓子,對于一個失魂癥的人來說,他冷靜過頭了。 凡人不知道失魂癥是怎么一回事,小白卻是略知一二,的確就是此人的魂魄趕不上投胎,又或是被妖精攝了魂去,因而很多只會找醫師看病的都治不好,找大寺的法師做做法反而還有好的機會。 昨夜聽小丫頭聊天,這個陸少爺是自己好的,怎么可能,魂魄是哪里來的。 只恨自己現在恢復不了人形,處處不便,實是令人心煩透頂。 吃過早膳后,許堯說,“憂兒什么都不會,就留在這里照顧云崢,其他的都拿上佩劍和符紙,還有這個——小白,既然傷勢全好了,那也跟著來?!?/br> “好的?!?,陸憂很是聽話。 小白警惕地不愿意只留下陸憂和云崢,可不跟著這群人,修為差成這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沒辦法,小白只好也跟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客棧,陸憂站在門檻上,笑著朝他們擺擺手。 這個小鎮原來叫靈蛇鎮,南邊兒一出去就是靈蛇谷,聽說里面有千年的蛇妖,多年來有皇氣鎮著,大妖不敢進鎮,但落雁關失手,皇氣就像泄氣的羊皮袋子一樣——都漏了,晚間山谷里無數雙森森蛇眼,很是恐怖。 還沒接近山谷,那些小妖精聞到小白的氣味,果然都嚇得抖如篩糠,夾著尾巴逃命,許堯目瞪口呆,想摸摸小白的腦袋以示鼓勵,卻被無情躲開。 越是靠近,妖氣越濃厚,落雁關一破,皇氣大泄,各地妖精肯定都要鬧翻天了,靈蛇鎮不過是小小的其中一處罷了,中洲朝廷的報應,才剛剛開始。 山谷里的草叢晃動,小白走在前頭,小心地靠近,草叢突然不晃了,安安靜靜的,好像剛剛的晃動只是幻覺。 許堯回頭道,“你們都站回去,不要進谷里來?!?,說罷也跟了上去。云起等人雖是不愿,也知自己進去只會成了拖累,也就乖乖地席地而坐,等著許堯和小白出來。 小白和許堯對望一眼,莫名地有了默契,一人一虎小心地從兩邊包抄,接近方才有異動的草叢。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黑影猛地竄出,快得只能看到一點殘影,許堯腰間被卷住,來不及驚呼,就已經被扯著上了半山腰。 小白是真的反應不及,它連人形都聚不起來,沒想到還著了區區蛇妖的道,當下毛發根根豎起,弓著腰身,朝蛇妖長吼一聲。 那蛇妖上半身已是修出人形,是一個沒有頭發的美貌女子,她兩只手攤開,攀在山巖上,三人粗的尾巴緊緊地卷著許堯,毫不示弱地轉頭朝小白嘶氣,口中吐出一條分叉的猩紅舌頭。 赤裸裸的挑釁啊,他居然淪落到被蛇妖挑釁了。 小白暗自嘆氣,后腿一蹬,也躍上山巖,在幾塊突出的巖石間跳躍,眼看就能捉到蛇妖—— 沒想到蛇妖多也不多,對著它的臉吹出一團妖霧。 腥臭的霧氣砸到臉上來,小白低吼一聲,往上一跳,捉著一塊巖石,往下看時,蛇妖已經一頭竄進密林里,快跑得沒影了。 就在準備追下去時,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了相當熟悉的聲音。 “…你確定是這里?” “前幾日這里有神息,不過一眨眼就沒有了,應該是這邊沒錯?!?/br> 司空和子陵! 它現在應該怎么辦,下去救許堯還是上去,只要被天宮找到了,它就能恢復人形,到時要救許堯,也更容易。 可許堯撐得了這么久嗎,猶豫間,又聽到上面的人說,“武神大人,你覺不覺得下面有妖氣???” “好像是…蛇妖捉了個人?” “救不救?” “既然能被我們看到,那就是緣分?!?/br> “嗐,說這么多,要救就趕緊?!?/br> 小白松了口氣,正想跳上去和他們相認,誰知那兩個仙人咻的一下就飛沒影了,小白沒辦法,只得又從涯上一點點跳下去,在跑往山谷深處的密林。 等他跑到林里,司空和子陵已經把人救了,許堯昏了過去,沒有知覺地躺在地上,那條蛇妖在樹下團成一團,哭唧唧的求情。 “小妖精,想保住靈核也容易,這幾日,你有沒有見過神仙?” 蛇妖遲疑了一下,然后伸手指向他們兩個。 “…雖然修成人形,但腦子沒長好?!?/br> “這樣說吧,有沒有見到一個英武不凡俊美超群,但是臉特別臭的男人?” 蛇妖驚恐地搖頭。 “沒有?怎么會呢,神息就是在這邊的?!?/br> 小白聽了暗笑,正想走出去,四周忽地出現十數條黑色煙霧,悄無聲息地,將它的四肢、身體、頭部牢牢地絞緊! 它大驚之下拼命掙扎,可黑色煙霧里靈力洶涌得駭人,竟是動彈不得。司空似有所覺,看向這邊,“你有聽到嗎?” 子陵奇道,“聽到什么?” 本著一查到底的責任心,司空直接走了過去,小白心中大聲叫喊,是的,就是這樣,快點過來—— 司空撥開遮擋視線的樹枝,前頭只是一處雜亂無序的草叢。 “可能只是一只飛鳥吧?!?/br> 而他不知道,小白就在他眼前三寸,小白驚駭難言,渾身發麻,司空就在他面前,可他看不見他。 子陵安慰道,“放心吧,肯定能找到的,那可是帝星?!?/br> “我也知道紫徵肯定不會有事,但若能早點找到,天君說不定能開心一些?!?/br> 說到這里,兩人都不安地沉默了,空氣中都是難以描繪的悲傷,司空長長地嘆氣,“誰能想到呢,興許這就是三殿下的命運吧?!?/br> 三殿下,小白敏感地捕捉到了重點,三殿下怎么了,他也受傷了嗎。 “其實天君真是冷靜得嚇人,要是花神娘娘為我跳了煉丹爐,我早就自毀靈核一起去死了,更別說還能和別人大婚?!?/br> 子陵勸道,“你們萬不可為這事與天君有隔閡,天君若不這樣做,他也不會是天君了?!?/br> 司空道,“我總覺得,他變得不像以前了?!?/br> 小白放棄了掙扎,靜靜地懸掛在黑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