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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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瑜從黑暗中睜開眼,眼前是一片墨黑的海面,手上似是捧著什么,低頭看去,是一顆瑩藍色的珠子。 要不是珠子上面刻滿扭曲的符咒,看上去還是很可愛的,或許讓不夜宮最好的工匠打磨一番,鑲嵌在王座上。 手指纖長秀麗,指甲留得很長,涂了紅色的蔻丹,這是一雙女人的手。 好漂亮的珠子。 他日日捧著珠子,日夜不眠,像是著了魔,珠子里的漩渦有融融細語,窸窸窣窣。 他聽不懂那些鬼語般的聲響,把珠子緊緊攥在掌心,指甲斷了,血液都融到珠子里去,作為最虔誠的獻祭。 那一日,海面泛起滔天巨浪,百尺高的水墻里,無數肢體扭曲的殘影,這些惡鬼叫囂著要吞噬—— 身體的刺痛把他從潛意識深處喚醒,靜瑜看著地面紅晶上,自己的倒影,兩顆眼珠,幽藍如海。 夢中記憶沒有殘留多少,只有那鋪天蓋地的鬼影,恰似在眼前,要把他分拆碾碎,永不超生。 他不能再留在這里。 身上的銀鏈纏得死緊,勒著未好的傷處,一陣陣刺痛。燭龍殿下對燙手山芋不會有任何愛惜,吃了一次虧,恐怕就要把他永遠囚禁在此處了。 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在耳邊喃喃輕語。 走,回到玄毓身邊。 靜瑜雙眸失神,失了智般輕笑起來,玄毓把我扔掉了,你不知道嗎。 守在門外的李守月聽到聲響,無緣由地覺得瘆人,他手握長刀,小心地走入。 只見晶壁上,一個血漬斑斑的男子被銀鏈緊鎖,他的頭無力地垂著,長發被海水托著,飄飄渺渺地,有一種朦朧神秘的美感。 李守月知曉這是殿下從天宮帶回的罪人,這般場景,不似上床享樂,更像是純粹的虐待施暴。 “你…你還好么?”,仙人心善,終究是不忍。 靜瑜微微抬起頭,李守月只能恰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和慘白的,形狀甜美的嘴唇。 被灼燒過的珊瑚骨林一片死寂,赤逍只身越過骨林,站立在斷崖邊。 這道斷崖,是四海仙族的噩夢,赤逍本來十分不屑,這有什么呢,不過是深了點,精怪多了點,加上古神的傳說,才讓他們忌憚若此。 下方的黑暗極為幽深,看的久了,似有無數密密麻麻的死人殘肢,那一張張只有黑洞洞大口的臉,一致地仰頭朝上,要從深淵里爬上來。 赤逍搖了搖頭,壓下那一陣幻覺暈眩,握緊長劍,從斷崖邊躍下。 越往下,越是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往上看去,天光已極為淺淡,一種絕望、不忿、憎恨、惡毒等等情緒交織的感覺橫生,構造成最極端古老的邪惡。 不知降下了多少尺,赤逍身體一頓,雙腿才踩上平整水底。 沒有魔物,沒有鬼影,平整細沙上只有他一人。 水溫冰寒,燭龍卻是不怕這陣蝕骨寒氣的,赤逍長劍橫在胸前,左手燃起一朵赤焰,照亮周身方寸之地。 崖底本就寂靜,燭龍赤焰燃起,僅有的精怪躲得遠遠的,更加死寂。 走了幾步,赤逍不耐地把赤焰平推而出,剎時燒起了一大片的細沙,細沙白如枯骨,人站在上面,腳掌陷入,就像被融化的人骨捉住,往更深處扯。 火光所及之處,就如石頭里突兀生出的空間,除了這一片光映之地,再往前一步,就是死亡般的黑暗。 崖底什么都沒有,再往前也是不妥,看來要再去天宮一趟,再做打算。 赤逍回到涯上骨林出,屠荊等得心焦,見他上來了,忙問道,“殿下,地下可有什么不妥?!?/br> 赤逍冷笑,“無半點不妥,就連精怪也無,你說怪不怪?” 就在肅穆間,紅晶宮處飛快地游出不少蝦兵,這些修仙的小精怪頭頂兩根蝦須,若不是他們眼里的恐懼太過顯眼,這幅場景堪稱滑稽。 “冒冒失失的,這是發生了何事?”,屠荊不悅道。 一只小蝦兵聲音尖細,手腳都在抖,“殿下,大人——李,李大人發瘋了!” 赤逍疑惑間,屠荊擔憂好友,飛快地去往紅晶宮。李守月本是人間一個小國的書生,生前憑一己之力救了兩城百姓,攥下功德,死后得以成仙,最是文靜正直的性子,怎會發瘋。 紅晶宮沁出血霧,赤逍這才變了臉色。 書生打扮的李守月眸色赤紅,手持雙刀,見一個殺一個,有修為的仙家倒也罷了,早就逃開了,可憐了那些還在修煉的海族,一刀穿眼,另一刀割頭,海水腥紅,大大小小的海族頭顱上下翻滾,宛如修羅地獄。 赤逍渾身發抖,兩手手心朝向地底,接著用力一捉,海底傳出隆隆聲響,李守月身周驀地拔地而起十數根紅晶石,頃刻間就把他困在其中,手腳皆被夾得變了形。 李守月不是在看守傅靜瑜的么,赤逍恨極,當下也顧不上著魔的李守月,只讓屠荊暫且處理。 紅晶宮內更是糟糕,到處都是渾濁的血霧,暴室在紅晶宮深處,越到里面,除了血霧,海族蝦兵殘肢飄散,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拴著四肢的銀鏈飄在水中,斷裂處扭曲變形,估計是被用力扯斷的。 血霧混合血塊,氣息與海族的不同,是人血。 傅靜瑜不在這里。 赤逍長嘯著化為巨大黑龍,額上還有一只閉合的眼。巨龍在廊殿間穿梭,眉心巨眼在靈力催動下,緩緩睜開,眼白如火般赤紅,瞳孔只有一條細縫。 他看見了,那個人被包裹在血霧里,靜靜地蜷縮在一處角落。 他游弋到那團人影身邊,紅光黯淡,化為人形。 傅靜瑜傷得極重,前胸被一刀貫穿,大腿幾道見骨的傷口,幸虧他也算是個仙家,幾重致命傷下,保住一命。 赤逍掐住他的脖子,把人提起,秀美的小臉半垂,只能看到鼻梁和嘴唇。 身后傳來金甲天兵的聲音,“殿下,屠荊把李大人制住了?!?/br> “很好,”,赤逍胸膛沉穩地起伏,一雙眼盯著昏死的靜瑜不放,“命屠荊抽走所有人的記憶,不能把李大人的事泄出去?!?,殺了這么多海族,一旦被天宮知曉,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